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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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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至五更,宴清不敢多睡,提起衣衫,随意篦了发,便出了门。

  许家的茶水铺子已经搬开门板,许英正忙着煮茶水,一时铺子里气温升腾。

  “姑姑,可要我帮忙什么?”宴清挠了挠头,扫了眼四周的陈设,略有些尴尬地开口。

  许英还忙着做茶,一边舀水一边道:“小娘子你这么早就起了?”

  她转身摆开茶盏,宴清眼疾手快地跟上。

  “没事,这些我都做惯了,你是昭韫的朋友,那便是我家的贵客,哪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

  许英是邺都城典型的淳朴细民,做事也是一派真挚。

  宴清挠了挠头,勉强扯了个笑意,手里的活却不敢停下。

  自那日带着谢瑜回到世界开始的节点,她却发现自己也实体穿了过来,甚至能感知身旁的器物。

  是真真实实的身穿!

  以前作为晏道清存在大梁,如今她这奇装异服,又无证明身份的引子,根本就是实打实一个黑户。

  她捏了捏那还在口袋里的圆球。

  如今这球体已经不冒光色,与寻常物件无异。

  刚开始的时候她有些害怕,若是自己再也回不去,就见不到爸妈们了。

  可她又想到,多多还在操作室,她定然会想办法带她回去的。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一个办法住下来。

  如今没有了晏道清的身份,世界也重新开启,以前相熟的人早就把她忘了个干净,必然是指望不上。

  她想到这里,有些丧气。

  要不找谢瑜···

  也不知道他回去了没有。

  如果回去,他还记不记得之前的事情。

  这些事情都不好说,可无论谢瑜记得不记得,一时半会,她都还不想面对他。

  心中死寂一片。

  电光一闪间,她想到了程昭韫。

  程昭韫也是穿越而来,只有她见到她这般打扮不会惊讶。

  她躲在宝禅寺大殿里整整两日,饿得前胸贴后背,直至见到那耦荷色衣衫,才故意寻了机会让程昭韫发现她。

  程昭韫起初还有些愣神,随即面上闪过狂喜,竟有了老乡见老乡的感动。

  但考虑到她在程府也是如履薄冰,即把宴清托给了她在邺都的姨妈许英。

  对外只说是一个可怜人无处可去,暂时安排在许英处。

  她在许英处这些日子,觉得白吃白住不好,便也想着法子帮许家做些事情。

  “小娘子,待会咱们去宝禅寺进进香,你来邺都这么些日子,哪都还没去过罢。”许英笑道。

  宴清把凳子搬开,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么?姑姑要去进香?”

  “今日十五呢,宝禅寺定也很热闹,你这样的姑娘家肯定会喜欢的。”许英回。

  宴清算了算,谢瑜多数只在初一去宝禅寺,十五的话,她肯定是碰不上他的,况且她也有些想了秀了慧两个小和尚。

  甚至运气好,也许她能遇到应琢。

  只是如今应琢的姐姐,已经不是她了。

  即使是自己的身体,宴清绝望地发现,她对爬山一如既往的不喜欢。

  但见到门口站着的了慧,她眉目一扬,快步走了过去,对着了慧笑:“了慧。”

  她手碰触那个卤蛋才伸到一半,对上了慧略有疑惑的眼神,讪讪放下了手。

  “小娘子认识这个小师傅么?”一旁许英有些好奇。

  “没····没有,以前听昭韫说起过,所以感觉很亲切。”宴清低下头。

  了慧身后又闪出一个小卤蛋,那是了秀。

  因世界重启,他们两个仍旧是原来奶呼呼的模样。

  “这是我师弟,了秀。”了慧对着她们合十。

  “了秀,带着两位檀越去上香。”

  “是。”

  宴清亦步亦趋跟在了秀后面,看着这小和尚光秃秃的脑袋,哽在喉咙里的诸多话,到半天也没吐出一句。

  心中堵着诸多的,是她不能言之于口的。

  “檀越是先去大雄宝殿么?”了秀仰着头问。

  “姑姑决定罢。”宴清看许英。

  “观音阁人多么?”许英扫了眼四处来往信众,低头问。

  了秀蹙眉想了会,回:“今日观音阁内,去的只有谢檀越,别的人倒是没有的。”

  宴清听到这一声“谢檀越”猛然一惊,不自知地后退几步。

  “小娘子?”许英不解。

  “姑姑,我想先去那个···我那个肚子有点痛,姑姑先去。”宴清向后缩了几步,转身便向着二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也顾不上身后人喊了什么。

  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谢瑜,见面了又要说什么,只剩下逃避的念头。

  她在寺中转了一大圈,不知不觉里,便走到了卧佛洞门口。

  卧佛洞前的海棠花开得茂盛,粉嫩花叶遮蔽了大半洞口,大团大团地渲染着生机盎然。

  她久远的回忆又攀爬上来。

  也不知澹月会不会再粗心丢了镯子,晏道清会不会替这个小姑娘寻回来。

  她一时望得出神,嘴角有些不自知地苦笑。

  接而,她听到洞内有人语声。

  一个声线温润,一个朗声洒脱。

  是说不出的熟悉。

  “瑾之,我见你最近对那晏家堂姑娘颇为上心啊,你是不是····”

  “倒也不是,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回答的人语气坦然。

  宴清心脏一缩,她僵在原地。

  待那声线又近,她才四下望去想寻可躲之处。

  四处空旷,她只能把自己躲在了苍虬树干后面。

  背靠粗粝树皮,正巧被大片阴影遮蔽,海棠花叶落至衣衫,她丝毫不敢多动。

  “过几日金明池有马球,瑾之你去不去?”问话的是裴洵。

  “不去了,最近寻到一本新的古籍,想研究一番。”回话的是谢瑜。

  “我看你最近对颜鲁公的字颇有兴趣啊。”

  “是,颜鲁公字体雄强圆厚,庄严雄劲,是另一番不同的境界。”

  衣衫随风吹起一角,树上不知是什么鸟雀呼啦一声飞了出去,惊扰了片片海棠花瓣漫天如雨。

  那厢说话的人停了下来。

  随着不断靠近的步声,宴清心跳几到嗓子眼,她甚至已经准备好随时起势跑路。

  却在距离她还没几步,脚步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裴洵站在原地问。

  谢瑜轻笑了一声,如羽毛扫至琴弦的清韵柔和。

  “无事,一只被惊了鸟雀罢了。”他说毕,转过身。

  宴清的心才又重新安回了肚里,她轻轻松了口气。

  待来人走远,她抖了抖沾了满身花瓣的衣裙。

  扫了眼卧佛洞,那日夜里见觉得狰狞恐怖,今日看来,却也无多区别,她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大殿奔去。

  得快点离开宝禅寺,她可不想再遇到谢瑜了。

  自宝禅寺下来,在许家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绵长。

  她甚至有些习惯每日早起帮许英开茶铺,整理茶水,有时候得了空,会偷偷溜到晏府门口,看到应琢一如记忆里的模样,她便也安下心。

  只是见到晏道清,她还是会有一瞬的恍惚。

  但摸到手里的圆球,她心又定下几分。

  这些时日,手心里的圆球虽不曾发光,但时有发烫的迹象,像是内部在重新开启什么。

  大抵多多那边也在不断努力带她回去。

  她与许英住得久了,许英不再唤她小娘子,反之唤她的小名,清清。

  “清清,今晚可是有花灯,待咱们收了摊子便去街巷看看罢。”

  宴清点头。

  她往日里就喜四处逛街,但因寄人篱下,又不好提,见今日许英性子足,她欢喜地点点头。

  随即她又暗暗祈祷,可千万别遇到谢瑜了。

  花灯满城,衣袂与衣袂相遇,摩肩接踵的衣袖在诸多蔷薇水的芳香间轻柔婉约。

  因衣衫皆是昭韫给的,所以即使是她自己的身体,她依旧着的是藕荷色的裙袄,唯独衣裙有些短。

  四时热闹,她如今囊中羞涩,也买不得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里,与许英走散了,只剩她一人到处闲散。

  回头见一盏花灯精致,待要细看,未走几步,她便撞上什么人。

  她习惯性致歉,衣袖却被一把扯住。

  “撞了人就想走?”说话的是一个娇俏的声音。

  宴清抬头看,才发现身前的少女极其熟悉,这是···秦纾?

  桃花色的衣衫发带,明艳摄人里又露出几分咄咄逼人。

  行人们投来注视的目光。

  宴清自知是黑户,也不敢如往日里声张,便认命地低下头:“对不住姑娘。”

  “对不住就好了?你把我的朱钗撞碎了。”秦纾指着地上的一支桃花簪,声调扬得极其高。

  一时四面围着的人纷纷把他们环在中间。

  宴清盯着那碎了簪子半晌,又听到四周嗡嗡的话语声,只觉得内心越发不安。

  “那姑娘想如何?”宴清抬头,盯着这小姑娘直直问。

  “当然是赔我一模一样的。”少女扬了扬头,“但我这支是宫中工匠打造的,你可要好好记住了。”

  “姑娘莫要欺人太甚了。”宴清盯着她,面露不满。

  “你自己走路不看,还要怨别人么?”少女走进几分,嘴角勾了丝嘲讽笑意道。

  “阿嫣。”人群绕开一条缝隙,有清润声传至耳畔。

  唯独这声落到宴清耳朵里,她却身体僵住,若是此刻有条地缝,她能立刻钻了进去。

  来人着了黛蓝广袖长袍,恣仪清雅,是风流蕴藉里的玉色天容。

  宴清握紧了拳。

  她不敢看对面,只盯着地上碎裂的簪子不移视线。

  “不过是支簪子,下次再打一支就是,犯不着和没什么相的人动气。”他声线清润,入了心便颇觉清心温凉。

  “瑜哥哥说的是,那我就不和这粗俗丫头计较。”秦纾语气软糯下来。

  “乖。”少年笑了笑,便带着那小姑娘转过身。

  宴清依旧站在原地,青石板上破碎的珠钗映衬着花灯的闪闪熠色,是冰冷的光泽。

  但她却知道,自始至终,谢瑜都不曾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

  心底紧绷着的东西像突然松了一角,酸涩胀在心口,但她还是有些自我宽慰。

  看这个样子,谢瑜大抵是全然忘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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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篇番外是阿清没有回邺都,直接穿越回自己世界的结局,这一篇开始是她回到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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