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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玲珑费了好些功夫才在踏雾崖上那棵古松树上搭起秋千，小八也如约送来美酒，阿凑每天坐在山崖上等候吩咐。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日，凤玲珑尝遍陵水的美酒和美食，今日才有几分清醒。

　　“黄粱一梦的味道最好，雪兰露比较轻柔，月半水太淡，凝玉碎最为醇厚……”凤玲珑这一日已经醉了三次，拉着绳子摇摇晃晃地坐在悬崖峭壁上荡秋千，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看得人心惊肉跳。

　　“主人，沈御小公子吵着要来和你荡秋千。”

　　“不许。”凤玲珑醉眼朦胧地摇着手，拒绝地干脆。

　　“梦千万大小姐想见您一面。”

　　“不见。”

　　凤玲珑忽然觉得这梦中乡，倒也是个好地方，多住些日子也不错。

　　“今日还要吃蟹黄豆腐吗？”阿凑趴在悬崖边上问道。

　　凤玲珑点点头，之后又问道：“小八这几日忙什么呢？”

　　“那棵柿子树要死了，三小姐很伤心，在屋里躲着不肯出来。”阿凑回道。

　　凤玲珑抓紧绳子从秋千上站起来，飞身落到平地上，扶着阿凑的肩头才站稳，她摸了摸发热的额头，浅浅说道：“去看看她。”

　　竹叶小院里，梦蝶霜的屋子房门紧闭，因为知道二小姐的脾气，所以谁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凤玲珑瞧着院子里渐渐落败的牡丹花，以及那棵掉光叶子的柿子树，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才走上前去敲门，不耐烦地说道：“回家后，是越来越会耍性子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了？”

　　里面的人听见熟悉的声音，却缩进角落瑟瑟发抖，她对着门外喊道：“不许进来！”

　　凤玲珑哪里肯听，直接闪入门内将人拽了出来，直奔着踏雾崖而去。

　　“放开我！我要死了，让我安静地死去不好吗？真讨厌！”梦蝶霜在她手里死命地挣扎嚎叫着，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掉她的控制。

　　在梦中乡一众惊掉下巴的弟子的复杂眼神中，凤玲珑已经把梦蝶霜带到踏雾崖。

　　“谁说你要死了？就因为那棵树？你娘不知道这件事？”凤玲珑扯掉脸上带着的绣金串珠面纱，躺在草地上望着阔远的蓝天白云。

　　梦蝶霜沉默不语，从一旁的小圆木凳子上抓了把瓜子一颗颗地扔向悬崖，心情低落地说道：“从小到大，那棵树有什么问题，我都没能逃过一劫。”

　　“所以，是我害死了你？”凤玲珑皱起眉头问道。

　　若不是她叫阿凑去移动那棵柿子树哞，也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也不是，那棵树本来就快死了。”梦蝶霜一脸生无可恋地往后倒下去。

　　片刻后，凤玲珑觉得自己的酒差不多醒了，可以办正事了。

　　她忽然站起来，拎起正躺着唉声叹气的梦蝶霜站到悬崖边上，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这云雾之下到底藏着什么呢？你说我们会不会掉下去？”

　　“我…不知道。”梦蝶霜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她心中有些害怕。

　　虽然表面上的她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其实每次她站在高处往下看时，总会觉得眼晕心颤，好像那地下有什么东西要把她吸进去一样。

　　就在梦蝶霜还在寻思着合适的借口时，忽然没防备地被凤玲珑扯一把丢了下去。

　　“我带你下去看看。”凤玲珑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保证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

　　凤玲珑带着她直坠深渊，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耳边有疾风呼呼吹过，天旋地转间就到了谷底，却又在将要触底的那一刻，突然停下来。

　　“害怕吗？”凤玲珑搂着她停在剑上，她们距离幽寒的水面很近，低头就能看见水中的影子。

　　梦蝶霜紧紧拽着凤玲珑的胳膊，许久才敢慢慢睁开眼睛，颤声回道：“有师父在，总不会见死不救。”

　　至少不是她一个人跳下来，否则她很可能吓到魂飞魄散。

　　“天真！”凤玲珑强行扒开她的手，顺便在她肩头上轻轻按了一下，封住大部分修为，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扔进冰冷的潭水中。

　　“师父，救命啊！这里面好多猛兽……”梦蝶霜在水里扑腾着，心里的恐惧像是一个不断变大的圆圈，她手中的青绫完全没有一点用处，身体太重，根本离不开水中。

　　凤玲珑却不为所动，神情决然地飞上去继续荡秋千。她里捧着一壶酒，在云海中自在逍遥，倾耳听着深潭里传来的厮杀声。

　　“小八啊，慢慢享受，快点长大。”凤玲珑低声念着，她心里多么希望这些徒弟们能够变得足够强大，无论是修为上，还是心智上。

　　只愿往日情怀酿作酒，换我余生不复忧。

　　凤玲珑还未借酒入梦，就被头顶的脚步声打断：“你是什么人？”

　　凤玲珑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神经突然绷紧了弦，竟然是九瑟？

　　嚯！真是巧，这么快就遇见了。

　　但风玲珑平时对外都是装作哑巴，所以她习惯性闭嘴，心中却在暗暗思量着他若是跳下来，塔该如何应对。凤玲珑戴上绣金串珠面纱，静听着上面的动静。

　　九瑟是循着声音和气味而来的，但听说是梦蝶舞和朋友在此处，他瞧见那古松树上绑着的秋千，打结的手法和他一模一样，不免多想了一下。

　　而且，敢在这种地方荡秋千喝酒的，恐怕真没几个？

　　“什么人？”

　　但是九瑟的思绪和脚步被身后的人打断。

　　他回过头来，看到的是款款走来的梦蝶舞，便收回再迈向前的脚，扯了扯嘴角说道：“我看见有人掉下去，想去瞧瞧。”

　　“只是二姐在和朋友玩耍而已，不必担心。夙公子，请随我来吧。”梦蝶舞领着他离开踏雾崖，向着为他准备的复源小筑走去。

　　九瑟转头看了眼悬崖峭壁上的那棵古树伸出来的枝桠，蓝眸闪了闪，才跟在她身后离开。

　　“夙公子打算在梦中乡住多久？”梦蝶舞突然回头看向九瑟，隐隐觉得他身上藏着许多秘密，让她想要细细探究。

　　他和魔族什么关系？来梦中乡是为了选梦家女儿做妻子还是另有所图？

　　九瑟展开手中握着的赤羽扇，神色清冷地说道：“原本只想着住个三五日，现在看来，我可能要多打扰一段时间。”

　　“好，我去安排。”梦蝶舞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却在言语间观察着他的动作神态。

　　之后，她还要去向娘详细地回禀。

　　而此时正在荡秋千的凤玲珑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九瑟！

　　明明都做好了再也不见的准备，想着要一点点把这个人忘记，从脑海里全部祛除，却没想到在散心的地方碰见了？

　　“师父，救命救命救命……”

　　梦蝶霜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凤玲珑终于被吵得不厌其烦，只好飞身下去把她捞上来。

　　被拎起来的梦蝶霜精疲力竭地趴在草地上，嗓子早就喊哑了，现在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凤玲珑弯下腰来看着她，轻轻踢了踢她的胳膊，温声道：“九瑟来了，你去瞧瞧，不要让他靠近这里，更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闻言，梦蝶霜突然睁开眼睛，抬手指着凤玲珑说道：“您这么躲着他，害怕什么？”

　　“我怕？我怕自己忍不住杀了他。”凤玲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他那张天真又英俊的脸来，说的话都显得没几分底气。

　　梦蝶霜从草地上坐起来，愤愤不平地说道：“魔族出身也不是他选的，而且师父您什么时候这么较真？”

　　准确点说，是有些矫情。

　　“但是欺骗，不可原谅。”凤玲珑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截木棍，用力地折成两断。

　　梦蝶霜无奈地摇着头，又往后舒服地躺下，她实在太累了，要好好睡一觉。

　　然而凤玲珑却抓着她的肩膀，催促她赶紧去打探消息：“快去！”

　　“好好好，别扔我，我自己走。”梦蝶霜赶紧一骨碌起来，不敢再坐着不动。

　　此时被凤玲珑折腾一顿的梦蝶霜就好像满血复活，充满斗志，再不想什么死不死的问题了。

　　九瑟住的复源小筑是座独立的院子，萧瑟凄凉的院中只有一片新翻的空地，花花草草还没来得及栽种。

　　“你们回去吧。”九瑟望着她们忙东忙西的身影，冷冷开口，“七使者不该做这些的。”

　　他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

　　挽照和琉花立即停手，放下手中的抹布站在一旁，等着少主的吩咐。

　　“魔族那边更需要你们，回去吧。”九瑟再一次重复着，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挽照还想说什么，却被九瑟的赤羽扇削断头顶的玉簪。

　　“你今日若是能赢得过我，跟着我便不算拖累。倘若你没这个本事，就给我老实闭嘴，服从命令！”九瑟眸中闪过寒光，那抹蓝色越加深沉。

　　“属下不敢！”挽照当即跪下认错，她自以为是为他好，却没想到早已经惹怒他。

　　他，大概从魔宫开始，就已经在生她的气了吧？

　　九瑟却没有因为她主动认错而退让半分，赤羽扇化作赤金色铁甲，带着尖锐锋芒的火光一道道落在她身上，整个人立即昏死过去。

　　“带她回去吧。”九瑟轻摇着赤羽扇，对一旁的琉花淡声说着。

　　“是。”琉花上前抱着挽照很快消失在复源小筑。

　　她们前脚刚走，梦蝶霜后脚就到了，刚恢复的宁静再度被打破。

　　“小师弟可在？我来找你说会儿话。”梦蝶霜刚踏进这扇门就感受到一股逐渐消失的力量，故意抬高声音打个招呼。

　　九瑟听到声音，立即收起了赤羽扇，出门迎了出去，但脸上还是很平静：“这是你家？”

　　“明知故问。”梦蝶霜轻哼一声，“所以，你就是你那个魔族的什么公子？”

　　“夙公子。”九瑟眨了眨眼睛瞧着她回道。

　　“呵？还真是改头换面，脱胎换骨啊？连名字都改了！”梦蝶霜冷嘲热讽地说道，“还真是个白眼狼！枉我在师父跟前给你说好话。”

　　“师父可在这里？”九瑟却在她的话里听到了答案，神情显得有些激动，但也只是那一瞬的紧张而已，很快又恢复平静。

　　梦蝶霜愣了一下之后，抬着手笑道：“她那么懒，怎么肯来？”

　　“陵水有她心心念念的美酒。”九瑟突然想起那悬崖峭壁上荡秋千的人，熟悉的酒香味儿。

　　“她在凤凰台闭关修行呢，说是面壁思过。”梦蝶霜说得一本正经，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儿，“毕竟挚友死在面前，小徒弟变成了魔族少主。”

　　别看凤玲珑表面上对一切没那么在乎，一旦她计较起来，也是个可怕的小心眼。

　　“我……”九瑟一时语塞，内心深处潜藏着很多话，却无法说出口。

　　“你最好离她远远的。”梦蝶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即使玄门四家都和魔族沆瀣一气，凤凰台也会独善其身。”

　　温如玉对凤玲珑的想法还是很在意的，大是大非面前，都是凤玲珑决断。

　　“我想离她近些。”他澄澈的蓝眸好像早已洞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