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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离她近些。”

　　就算明知道她厌恶甚至憎恨着魔族，他也想尽一切可能地靠近她。

　　“我劝你，千万别在师父面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可能会把你打个半死！”梦蝶霜径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当年的五师兄就是对师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直接被师父撵下山。外人都只当五师兄跑出去游山玩水了，却不知道其中内情。

　　闻言，九瑟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

　　这些年，他跟在凤玲珑身边时，总有人不断地提醒，什么是不能触的逆鳞，但后来他发现都是他们夸大其词罢了。

　　至少，他能看见她内心的那片柔软。

　　“是吗？”九瑟手中的赤羽扇轻敲着桌面，转了个身之后才道，“我觉得她不会。”

　　梦蝶霜端着青瓷茶盏，细细品着茶，她扭头望向九瑟突然笑道：“虽然你长得也不差，但像师父这样的美人，也只有当年的太宸尊者配得上。”

　　她对自家师父的美貌和实力十分自信，更难得的是，凤玲珑年岁辈分都很高，身上却没有那些老顽固们的迂腐之气。

　　除了喜欢捉弄人，嘴有点损，以及爱喝酒的臭毛病之外，堪称完美！

　　九瑟脸上好像是带着一张不近人情的假面具，当听到梦蝶霜提起太宸尊者时，这张面具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他原本的喜怒哀乐，也透出他隐藏的真实情绪。

　　“一个死了三百多年的人，为什么还要念念不忘？”他展开赤羽扇，鲜亮的羽毛上燃着红色和蓝色的火苗。

　　随后，他合起赤羽扇时，梦蝶霜手中的茶盏应声碎裂，她吓得突然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茶叶和水渍，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喊道：“你疯了？”

　　幸好，她今日穿的金丝玉蝉衣，随手擦两下，也就干净了。

　　九瑟一脸疏淡冷漠，转身望着外面的天，手中拿着的赤羽扇在身后不断地开合，似乎完全没把梦蝶霜的愤怒放在心上。

　　“梦总有一天会醒，那时候她就会知道，我们都需要往前走。”他站在门前，身姿挺拔，语气坚定。

　　梦蝶霜正在气头上，哪里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袖中的青绫突然飞出，缠上他的胳膊，怒声道：“小师弟好大的威风！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今儿我这个做师姐的就替师父好好教训你，免得你哪天惹得她生气！”

　　这条青绫看似柔软无力，实则坚韧异常，而且像是长了眼睛和牙齿，认准一个地方就死死地咬住，绝不松口。

　　九瑟被这条看似无穷长的青绫捆成个粽子，梦蝶霜单手握着另一头，只消随手一扯，就能把人倒挂在树梢，或者扔进海里。

　　但是，她还未高兴一时半会儿，就听见青绫撕裂的声音，随后被一片赤火燃烧殆尽，若不是她反应快，嫩白的小手恐怕已经变成了烤猪蹄。

　　“琉璃青火？不对……”梦蝶霜讶然不已，手上的灼痛感让她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

　　琉璃青火是凤玲珑的绝学，师父说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不是他们能学来的。

　　但为什么九瑟使得出来？

　　偏心！

　　没想到师父和娘一样偏心！

　　梦蝶霜第一反应就是师凤玲珑偏心，九个徒弟都不合她眼缘，唯有这个小师弟，当她倾囊相授，但他的琉璃青火和师父的又不大一样……

　　她想到这里，又忽然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了。

　　“师父待你，是不一样的。”梦蝶霜颇为惆怅地走出了他的复源小院，也没有继续叫嚣着要赔她的法器。

　　九瑟听了这话是高兴的，却又觉得莫名其妙，他望着梦蝶霜弯着腰身的落寞背影，蜷缩回伸出的一只手，嘴边的话也没说出口。

　　他现在确定的是，凤玲珑就在梦中乡。

　　～

　　凤玲珑在踏雾崖上一边喝酒一边等着梦蝶霜来回话，但直到天黑都没见到她的人影，不禁有些烦闷。

　　“阿凑，我是不是不该让小八去见九瑟？”凤玲珑一手拎着装酒的玉葫芦，一手拉着秋千上的绳子，两条腿在半空中晃晃荡荡，好像随时会掉下去一样。

　　崖顶上盘腿坐着的阿凑，正在呼呼的山风中给她煮醒酒汤，含含糊糊地应着：“大概是吧。”

　　凤玲珑随手扔掉空空的玉葫芦，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这个问题真是蠢！

　　她的木头人很难一心二用，所以煮汤的阿凑只能敷衍地回应她。

　　“算了，我亲自去瞧瞧。”凤玲珑从秋千上飞了上去，撇开阿凑独自往复源小筑的方向去了。

　　她御剑离开这个山崖以后，忽然停在半空，低头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面纱，刻意端正站姿，木着一张脸……反正就要朝凤玲珑相反的方向去靠。

　　奈何，她半路上却被梦千万和沈御拦住。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梦千万一身淡紫色描花长裙，身材高挑，眉目如画，言语间都带着几分世家小姐的高傲。

　　凤玲珑心中哂笑，难道不知道我是哑巴？

　　现在的情况，不论对方怀着怎样的心思，她都打算沉默到底。

　　大不了回头再瞧瞧地找她麻烦！

　　梦千万怀里抱着的沈御朝凤玲珑伸出双臂，奶声奶气地说道：“要抱抱！”

　　前一刻还风轻云淡的凤玲珑立刻慌乱起来，就是带着面纱也掩饰不住她全身的抗拒，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一步。

　　梦千万放下沈御，任由他向着凤玲珑跑过去，她站在身后掩唇低笑，等着看好戏。

　　竟然害怕一个孩子？

　　凤玲珑也不怕暴露自己的弱点，更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反正现在她就是个小哑巴，跑为上策！

　　毫无方向地乱跑一通之后，等凤玲珑确定身后没人跟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跑进了一片荒芜之地。

　　夜幕降临，天色已经暗下来，目力所及之处，尽是荒野，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跑，都始终跑不出去！

　　所以，她是掉进了预设的迷阵陷阱？

　　梦千万是故意为之？

　　凤玲珑坐在荒野上吹着冷风，她大概知道，这个迷阵陷阱就是利用阴天的夜晚，借天地的黑暗之力，将一切封/锁包围起来。就算修为再高，进到这里面也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唯一的办法，只能等着天亮。

　　“梦家的女人，真是麻烦！”凤玲珑蹲在地上，一边拿着把古剑慢疼疼地刨土，一边念叨着。

　　今晚上，她必须挖个坑跳进去，才不会被冷风冻死吧？

　　哎！只怪自己被沈御那小娃子吓得魂不守舍，一时大意了！寻常时候，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骗到她？！

　　凤玲珑无奈地拢了拢衣领，连连几声叹息之后，只能弯下腰继续刨坑。

　　苍茫的大地间，隐约听见猎猎风声中传来莫名的鬼哭狼嚎，头顶盘旋着好像是积攒了数千年的阴魂，吞没一切光明。

　　“活得久了，什么没见过？我才不会怕这些东西！”凤玲珑用古剑铲起一抔黄土扔向天空，那些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但是没能平静片刻，耳边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尘烟四起，仿若千军万马的敌人，涌到面前。

　　那些人马面无表情地冲着她冲过来，凤玲珑甚至无处可逃，一刹那，她的双脚无法移动半分，绝望的气息近在咫尺，她本能地转过身抱着头无助地护住自己。

　　但是，待到千军万马过去，凤玲珑却未感觉到一丝疼痛。

　　怎么会？

　　虽然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无法致命的假象，但所受的折磨和伤痛也是真切。

　　凤玲珑扭头看到身后站着的人，一袭蓝衣，手持赤羽扇，眉眼含笑地朝她伸出手。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上面，她抬手接在手中，浅浅笑意在脸上漾开：“我的眼泪，比珍珠还可贵。”

　　那滴眼泪凝成一颗琥珀色的透明珠子，被她收了起来。

　　“多谢。”凤玲珑看向面前的九瑟说道。

　　“原来不是哑巴。”九瑟合上赤羽扇，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

　　冷漠地不像话！

　　凤玲珑一时怔住，刚才瞧着他温柔的眉眼，还以为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竟然是她自作多情了？

　　原来他不只是对自己上心，对美人都颇为关注！

　　她瞧着他手上拿着的赤羽扇，心中一酸，那原来也是我的来着！

　　若是有这种宝贝在手，她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还好，还好，能逃离这个鬼地方就好。

　　“那个…咱们要怎么出去？”凤玲珑的声音软下来几分，一脸诚恳地问道。

　　“出不去。”九瑟在凤玲珑贪婪的目光中默默收起赤羽扇，找了片干净地方坐下。

　　凤玲珑顿时愣住，能进来不能出去吗？他也是被人设计引进来的？不太像啊。拿着赤羽扇，怎么可能随便掉进这种迷阵陷阱？

　　九瑟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淡淡地说道：“我是听见有人在喊救命，才跳进来看看，没想到……”

　　他抬眼嫌弃地看了眼凤玲珑，夜色下，她白净的肌肤上满是灰尘，往日的华彩荡然无存。

　　“我？”凤玲珑指了指自己，疑惑地问道。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喊过救命？

　　九瑟瞥了眼远处的那把古剑，转身悄悄锁死了乾坤袋，防止那把破突然跳出来坏事！

　　“你，这是要挖坑把自己埋了？”他转头问道。

　　“其实也不是，我就是想…临时搭个窝来着。”凤玲珑觉得在这种审视的目光下，莫名地心虚，她可不敢讲出实话，她开始是想要造个房子出来。

　　心里明明很憋屈，但又敢冲他发火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