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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大家今天下午都拿奖拿到手软了,也累了,剩下还有三个小时才放学,我给大家叫了肯德基,然后剩下的三个小时大家一起看电影吃肯德基。”领完奖以后,班里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回了教室,一回教室就听见语文陈老师这样宣布。
“阿锦美女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
“陈老师赛高!!!!!!”
陈老师被一群熊孩子叫得红了脸,笑着喊大家安静下来。
投影仪上放映着一部旧电影,讲述了一群青年从校园走向社会经历的许多事情,剧情没有多么跌宕起伏,反而是很平平淡淡,但里面的故事就像针一样一点一点刺进心脏。最伤人的往往不是宏伟的情节,是这种感人的细节。
几个人一桶肯德基全家桶,安安静静嚼着肌肉看着电影,但陈渠一点也看不进去。陈渠一直在想晚上回家的事。
一部电影结束,也离放学没剩下几分钟,陈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前放人。
“走吧。”陈渠对俞安说。陈渠想送俞安回家后再回家,一是不放心,二算是逃避。说实话,他还没有准备好马上就回家面对那些破烂事,虽然血淋淋的伤口就摆在眼前,好像忽视掉它就不会太痛。
“不然你自己先回去……你不是有事吗。”俞安说。
陈渠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好,于是二人各自回家。
陈渠也不是怕面对父母离婚这件事,他人生的十多年来父母一直在给自己创造一个幸福快乐的生活环境,母亲是老师,父亲是医生,也都算是高知份子,所以让他成为了这样一个走到哪里哪里就欢乐的性格,也能带动许多人的神经,和他一起快乐。
不想回去,是不愿面对。不愿面对父母的离婚,破碎的家庭,以及内心深处的孤独无助感。陈渠很聪明,也很懂事,表面上嘻嘻哈哈,实际上心思在某方面非常细腻。
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陷入孤独之中。而越是陷入孤独中的人,就越无法自我救赎。
但陈渠没打算逃避,所以主动回家去面对。
因为越是优秀的人,越容易感到深沉的烦恼。而越是烦恼就越会挣扎。(注)
浑浑噩噩间陈渠走回了家,从书包里掏出熟悉的那串钥匙,然后找出其中一把插门锁里,扭了一圈,门打开了。
“爸,妈,我回来了。”陈渠习惯性把书包往柜子上一甩,撑着鞋柜边缘脱下鞋子换好拖鞋,每个动作都无限放慢,也没磨蹭掉多少时间。父母二人都坐在沙发上,一人一边,而中间隔开的空间仿佛楚河汉界。陈渠眼神空洞地望了一眼那个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隔在二人中间。
“小渠……我们今天坐下来是要好好跟你聊聊,我们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爸爸妈妈希望你可以安静地听我们说完,好吗?”田莉华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开口。
陈渠点了点头。
“那我来说吧”,坐在旁边沉默良久的陈渠爸爸陈远山开口,“我和你妈妈离婚是因为感情问题。”
陈渠把手肘撑在了大腿上,脸埋入了双手之中。
“你现在年纪还小,可能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是不是所有事情和观念都能在生活之中被磨平。我和你妈妈是相亲认识的,结婚也只是因为所谓的合适。其实在婚前我和你妈妈就存在了一些矛盾,但我们的想法是可以在生活中慢慢磨合,但是接近二十年的时光我们也没能解决掉这些问题,”陈远山说,“所以到现在我们走向了离婚,本来是打算你高考后再告诉你的,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但爸爸希望你明白一件事,爸爸妈妈离婚了不代表你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因为即使我们不再相爱,我们也都还爱你。”
陈渠揉了双眼,眼尾泛红,慢慢抬起头看向了自家老爹。
“你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所以我们没有告诉你离婚的事情,我们怕你伤心。”田莉华坐在一旁伸手拍了拍陈渠的肩膀。
陈渠站了起来,甩了甩麻木的双腿,向前两步,转身面对父母二人:“我生气的不是你们离婚了,而是你们离婚了却不告诉我。”
他是十七岁的少年,是疾风中的劲草,需要风雨捶打,不需要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之下。
“你们是我的父母,我们三个是一个家庭,你们离婚就是拆散这个家庭,而我作为这个家庭中的成员却不知情,这样是不是不好。我是一个马上要成年的人了,很快也可以被称作男人了而不是男孩了,难道在你们眼中我就没有一点承受挫折的能力吗。”陈渠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看着父母说出来,用从没有过的严肃,“我不是个死板的孩子,不会像电视里面的那种,父母离婚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拦着,说自己没有家了什么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如果很勉强了,我也不会强迫你们继续在一起,你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是我最爱的人,我希望你们的生活都可以很幸福很幸福,不带勉强的那种。”
田莉华已经把眼底的泪水抹了又抹,而那个肩能扛起幼年陈渠的男人陈远山眼中也含了眼泪。
他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不仅身材上长大了,精神思维也都长大了。他真正算得上是一个要成年的人。父母最大的骄傲往往不是工作上的成就或者对社会的奉献,而是教出了一个优秀的孩子。
而这个“优秀”的定义包括但不限于成绩好。陈渠的成绩还算不错,虽然只能考个一本,运气好的话能够到重本的边,在这方面他还不足够优秀。但他的懂事,体贴。他的活泼,阳光。他身上一切的闪光点,都能够弥补空缺,最后使他成为一个优秀的自己。
陈渠是在实名注册游戏账号的时候一下想不起身份证号了,所以去平常锁重要东西的抽屉里翻户口本,没想到户口本没翻出,翻出了父母的离婚证。而这个伤口还没来得及成为旧疤就被陈渠一刀剜掉,然后好好的处理了伤口,等它慢慢长出新肉。
“那……你不生气了吧。”田莉华问。
“嗯……我再自己缓缓就好了……坏了!出大问题!爸妈我先出个门!”陈渠是突然想起了点事,连鞋也没顾得上换冲出了家门。
而与此同时,俞安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些老麻烦。
“俞安,老子终于蹲到你落单了啊,啊!”鸡冠头带着他的小弟在这条街上蹲了好几天,终于抓住了一天俞安一个人回家,于是才敢大摇大摆冲出来跟他动手。
俞安被几个人拖着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虽然周围偶有路过的学生,但在雁城这种小城市里面,小混混是很容易出名的,所以大家都认识鸡冠头和他的小弟们。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党当然会选择敬而远之,毕竟没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去惹一身麻烦。
除了雁城的新区,其他地方都还只有六层楼为一个单元的小区,旧城区里电线杆相距不远,电线杂乱无章地纠缠在一起压黑了天空,让整个老城区虽然充满了生活气息但显得有些死气。
俞安双手抓着书包带,双眼低头盯着脚下白色球鞋的鞋尖。
鸡冠头在俞安的肩膀上推了一把,俞安一个没站稳往后推了两步。
“俞安,不是挺牛的吗,没你那个小男朋友的保护就不敢还手了啊。来二牛,那天俞安不是在背后给了你一闷棍子吗,打回来。”鸡冠头说着还号召起了自己的队友,那个叫“二牛”的非主流拽得不得了走了出来。
“你不是很牛逼吗,不是一棍子敲了我吗,不是拽得很吗!”二牛一脚踢在了俞安的膝盖上。但这次俞安竟然稳住了身体没有摔下去,而是生生抗下了这一脚。
“你跟你那个小男朋友怎么认识的啊,你到底给他什么了让他那么维护你,看来你在床上表现得很不错啊,他挺满意你啊。”鸡冠头一把扯过了俞安的衣领,而在看不见的地方,俞安的眼神暗了下去,染上了一些杀意与憎恨。鸡冠头另一只手抓住了俞安的下巴,俞安被迫抬头与鸡冠头对视。鸡冠头恶心的面孔在俞安的眼中无限扭曲,放大。
“哟,还会瞪人了,看来你那个小男朋友让你长进了不少啊。”鸡冠头猥琐的笑意渐深。
俞安突然发了狠,一脚踹在了鸡冠头的裆部,鸡冠头一下没想到他会反击,明显愣住了,后知后觉捂着裆部死死瞪着俞安。两个小跟班见状扑向了俞安,开始对俞安拳打脚踢。俞安竟然也没任由摆弄,直接脱下书包往前面一砸,填得满满的书包重达三十多斤直接砸在了小混混脸上,三个人一起忍着痛过来继续向俞安动手,俞安的实力自然不如陈渠,甚至是差了不少,所以三个小混混对他完全是压倒性地胜利,俞安被按在地上,另外两个人则一拳一拳一脚一脚揍在了他身上。
多年遭受的校园暴力,屈辱,不甘,压迫,积压在俞安的心中,忍受了多年,没打算反抗,也没打算讨回公道。在多年的时光中早就被磨灭的脾气,因为陈渠再次被点燃。俞安是阴沟里的淤泥,肮脏低贱,而在俞安的心中陈渠就是不该沾染任何污渍的太阳,所以这些人不配侮辱陈渠。
于是他人生第一次还手了。
这些人还在揍他,而他努力在地面上挣扎,用脚踹,用手挡,样子十分丑陋,像低级动物一样在地面上扭动。即使生活在最底层,他也要奋起反击,这是陈渠给他的力量。
一张张写满心灵鸡汤的小卡片上是陈渠对他的期待。
“啊!”
“我**大爷!”
两声惨叫相继响起。
一下下的拳脚没有再继续落到俞安身上,俞安挣扎着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是陈渠来救他了,陈渠把几个人都踹翻在地,最后一把提起鸡冠头再往地上一摔。
逆光的方向,陈渠闪闪发亮。
而这个发光的少年伸出手,把俞安从淤泥里拉了出来。
“你再动一个试试?再动?”陈渠的脚踩在鸡冠头的脸上,他的两个小弟也抱头蹲在旁边,想动,又被陈渠一眼瞪得不敢动弹。
“哥,,爸爸,爷爷,我们错了,放我们走吧!”鸡冠头趴在地上苦苦哀求陈渠。陈渠看了一眼俞安,俞安在不远处收拾扔出去的书包。
“饶了你?”陈渠眯了眯眼睛,为了衬托气氛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这是楚渠临时放在他包里的,但他身上没有打火机。
“爷爷!没带打火机吗!我给你点烟,我给你点烟!”二牛马上就从衣服兜里面摸出了打火机,陈渠瞪了他一眼,二牛又缩了回去。
“爷爷,您放我们走吧,我们再也不找俞安的麻烦了。”另一个老弟在旁边求饶。
“等着,等人来接你们。”陈渠把嘴里的烟卡到了耳朵后面,没过几分钟就来了几个民警。
“是谁报的警?”其中一个小民警问。
“我。”陈渠把脚从鸡冠头脸上挪开,鸡冠头慢慢爬了起来,还差点没站稳又趴下去。
几个民警面面相觑片刻,其中一个开口了:“全部都带回去!了解情况!”
俞安从旁边走了过来:“警察叔叔,还有我。”
“那就一起带回去!”
几个小民警和三个混混还有俞安陈渠愣是塞进了两辆车里,一起回了派出所。
“这位小同学报警是为什么?”民警询问眼前的陈渠。
“他们三个,打了我同学。”陈渠伸手指了指三个非主流小混混,又看了一眼俞安。俞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抱着书包,民警一看才发现这位也是一身伤。
“警察叔叔!你来的时候看见了啊!挨打的是我们!”鸡冠头冲着民警大喊。
“我去你大爷,你不打俞安我能打你?”
几个人大有要在调解室吵起来的架势。
“好了!调那段路的监控出来看一看就很清楚了!”一个大嗓门的民警往桌子上一拍吼住了几个人。
民警通过调监控了解了事情的全过程,俞安走在路上突然被小混混们拽着去了没什么人的地方,然后动起了手,俞安再还手,然后三个人一起揍了俞安,过了一会儿陈渠冲了出来,把三个非主流一起打包揍了。
“你们三个有病?打人家孩子干什么。”一个警察责问三个非主流混混。
“上次这个男的也打我了!”二牛指着陈渠,吼得太凶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直嘬嘴。
“慢慢给我交代!你们几个!你!这个叫陈渠的,还有你们三个!”
“……叔叔,我来说吧。”旁边沉默很久的俞安突然开口。
俞安慢慢把整个初中遭受到的校园暴力事件说了出来,旁边给他清理伤口的女民警自家也有孩子,听得心疼得不得了,默默擦了擦眼泪,而陈渠发现俞安遭受的一切远比第一次遇到鸡冠头的时候告诉他的一切还要多,而俞安的表情非常平淡,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说完之后,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几位警察,非主流小混混,陈渠,停下来的俞安。没有一个人再开口。
校园暴力事件一直存在在这个社会当中,但很多人都没有经历过,所以这些事情好像距离自己很远,但光是听经历者口述就已经难受得不行,更别说经历者本人当时该承受了多少。
听说了孩子遭受校园暴力,唯一会站出来保护他们的就只有父母,而俞安没有父母,所以没人保护他。而这样的事情学校里自然也不会有学生多管闲事,毕竟没有谁真正的“正义感爆棚”,大多数人会选择“明哲保身”。也有人会私下悄悄抱不平,但没有一个人选择告诉老师,因为学生们看到的是很多事情告诉老师告诉学校后无疾而终,没有给出任何解决方案,或者只是表面上解决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曾经雁城一中也发生过严重的校园暴力事件,学校领导为了保全所谓的“学校名誉”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私下解决。雁城一中算是雁城的好学校尚且如此,更别说俞安以前上学的六中,更加没人会管。
无数次的反抗得不到回应,最后深陷泥沼不能自拔。
在雁城这种小地方,三五年也不一定能出一个杀人犯,十多年也有不了一件大案,所以这种长期性的校园暴力行为已经算是大事,牵扯甚广,所以最后警察选择联系了几个人的监护人,而陈渠和俞安则可以先回家,有需要再来配合调查。
俞安的小姨和陈渠的妈妈负责留下来处理后续事情,而俞安小姨夫跟着陈渠爸爸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去家里处理伤口。
伤在俞安心中的沉疴总算是被挖了第一刀,接下来该开始清创消毒,然后让它恢复正常,长出新肉。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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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卡了我很久,也算是写这个的初心。当年我本人也算是一起校园暴力事件的目击者,所以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融入了角色里表达出来。希望当年被校园暴力的那位校友现在能有好的生活吧……。 注解:因为越是优秀的人,越容易感到深沉的烦恼。而越是烦恼就越会挣扎。(来自日本作家坂口安吾《堕落论》)。卡了很久,偶然翻书家的时候找到了这篇文章,看到了这句话,然后就有了灵感。后面会解释陈渠为什么从天而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