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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茶进嘴,别说卖相不怎样,味道还不错,连我这平时不喝茶的人都喝出了和普通茶的区别。
王医生开口打破了沉默:“请问先生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我笑了笑,小心的放下茶杯,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想找您打听一些事情。”
王医生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于是我接着说:“听浩子说,您这还有办假证的业务是吗?”
听我这么一说,王医生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扶了扶眼镜,认真的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说:“这是什么话,文化人的事,能用假字吗?我们这叫仿品,就像张大千先生仿画一样,是艺术,怎么动不动就提假字呢?”
这语气倒和浩子有些相似,只不过浩子没他这么理直气壮,把自己好像真当成大师了。我在心里憋笑,不过既然有求于人,也不好拆他的台,继续问他:“那,假户籍,你们这能办吗?”
我话还没说完,王医生挥手打断,不满的说:“呀呀呀,又是假字,文化人,怎的如此粗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说完用力挥了一挥那根本就挥不动的天蓝色冲锋衣袖,生气的走到了那幅江山图前,用手时不时在上面指点一番,手里拿着的紫砂杯还不停往上冒着白气,看起来像在抽烟一般。
浩子在一旁看得着急了,凑到王医生面前,讨好的说道:“老板,他们初来乍到,不懂文化人的规矩,你是文化人,应该有大胸襟,别跟他们一般计较,宰相肚里能撑船嘛。”说完一个劲的朝我使眼色。
我也连忙道歉:“对,浩子说的没错,我刚才是用词不当,冒犯了王医生,还请你原谅。”
见我们俩人都在示好,站在江山图前的王医生高兴起来,拿着紫砂杯缓缓转过身来,用一种“俯看苍生”的眼神朝我看来,搭配着那幅江山图,要不是那一身臃天蓝色的冲锋衣太出戏,说不定会有一种文将之风。
“罢了。”王医生挥挥手,缓缓踱步走了回来,坐下继续说:“谅你也只是口无遮拦,其心不坏,我就原谅你这一回吧,对了,你刚才说那什么假......”话说一半,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忙打住,尴尬的咳嗽几声后,改口说:“那仿造户籍,是吧。”
我默默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下去:“这种东西,仿造起来还是颇有难度的,毕竟牵扯到了户籍系统,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曾经就听说过,在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特别是一些宗族关系比较强的地方,村里面有时候死了人会隐瞒不报,让别人去顶替他的户口,而村里人往往也会帮忙保守这秘密。”
王医生的一番话听的我一愣一愣的,顶替户口,我倒是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就着这个话题,我又和他探讨了许久,总算大致弄了个明白。
浩子见我们说完了,站出来对王医生说;“老板,他们是我朋友,今天到这里来玩,能让他们住在这吗?”
王医生听完思考片刻,随即爽朗的大笑开来,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当然可以。浩儿,晚上加菜!”
王医生答应后,浩子开心的带我们去房间安顿,这平房虽说看起来破败,但是里面的面积却不小,也不知道是原本就规划的,还是后来改造的,整整有五室一厅,其中一个房间改造成了“实验室”剩下四个房间边便都是卧室了,浩子和王医生一人住一间,剩下两间都是空房。
这两间空房之中的一间,被褥、家具什么的都一应俱全,但不知怎么的浩子就是不让我们住进这里,反而带我们到了一间仅有一张木板床的真正的空房,问起他来只说是王医生不让。既然是主人有什么难言之隐,那我也就不好问什么了,只好帮着浩子一起,从他房间楼顶的小隔层上把被褥什么的搬下,一同铺好。
和小舒一起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我看向他稚嫩的脸,有些好奇的问他:“出来这么几天了,想家了吗?”
小舒轻轻摇摇头说:“不想。“
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继续问他:“为什么?”
“他们不想我,我才不想他们。”
听完小舒的话,我的心里总不是滋味,感觉闷得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看他慢慢睡下后,我小心翼翼的爬起来,一个人走出房间,想到院子里去透透气,待我走到门口时,看见院子的角落里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医生,此刻正静静的平躺在两个并排的轮胎秋千上,静静地望着头顶的星辰。
我也朝天空望去,是个晴朗的夜空,在这小城偏僻的郊区,没了城市光怪陆离的灯光,漫天星辰显得格外耀眼。而被星辰笼罩着的这片大地,却是黑的恰到好处,看不见一盏电灯,但在淡淡星光的照耀下,却能看见远处树林、田野、房舍乃至小山坡的大致形状。空气也是相当的寂静,没有夏日的虫鸣,有的只是偶尔头顶飞过的客机发出的轰隆声。整个世界失去了色彩,但留下的黑暗轮廓却让人心里无比的平静。
我开门发出的吱呀声引起了王医生的注意,见我出来,他坐起了身,朝我招呼道:“先生睡不着吗?”
伸了个懒腰,我走到他的对面,和他一样坐在秋千上,手握住绑轮胎的铁链,缓缓荡了起来,鬼使神差的问他:“你真的是医生吗?”
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王医生沉默片刻,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笑出了声,转过头去,看着他那映着月光的眼镜,说道:“垫茶几的那几本书,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医学院的教科书吧。”
王医生没答话,只是看着天空和我一起笑了笑,我又继续说:“读书人怎么会这么对待书呢?《百年孤独》最后的人,连让书籍上二等车厢都不肯。”
王医生还是静静的看着天空,沉默了好久,开口说:“百无一用是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