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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监队的亲情电话室在西楼口台阶上,与医务室的外墙体相连。
由于留守老犯肩负值岗任务,所以在安排通话顺序时,便将留守老犯安排在先,新犯在后。
昨天在狱警下达完通知后,各监区犯人以监室为单位,将第二天预备拨打的电话号码、联系人姓名,以及与联系人的关系,以书面形式上报给各监区狱警。
在正式通话前,监狱狱政科会逐一审核这些电话号码和联系人,如果出现犯人与联系人非直系亲属关系,那便取消通话资格。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以亲情通话为媒介,与外界进行一些不法勾当。
由于要打电话的人太多,如果所报出的号码出现无人接听或者欠费停机等情况,不会再给第二次报号码和打电话的机会。
老犯自然是大组长辛琦享有首拨权,因为她跟家人通话完毕后,要上楼去组织新犯排队等候。
新入监里有近一半的人放弃跟家人通话,原因无外乎联系不上,也有少数像谢天那样,不想跟家人通话的。
辛琦之后便是我跟谢天,我刻意将谢天让在我的前面。
为保护个人隐私,进入电话室后,那扇具有隔音效果的门便关闭了,外面排队等候的人听不到里面的通话内容。
对于通话双方而言,十分钟真的是太短了,感觉没说上两句话就到时了。
但对于翘首等待在电话室外的人来说,队伍前面那一个又一个的十分钟无异是一种煎熬的等候。
谢天从里面出来后,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冲她点了下头,走进电话室。
留守老犯通话由梁监区长亲自监听,桌面上摆放着两部相连的话机,梁监区长按照名单,将前一天统计好的电话号码拨出去。
电话在接通后便开始进入倒计时,时间到了便会自动切断。
“嘟……嘟……”我的心跳因这连接等待的嘟嘟声而变快,我在心里暗自祈祷着家里能够有人,能够在最后那声“嘟”音前拿起话筒。
“喂,哪位?”是母亲。
家里的座机有来电显示,而监狱里的号码仅显示四位数,这是为了防止一些家属回拨。
梁监区长下颌微扬,示意我拿起话筒。
“妈,是我。”从听筒里,我能清楚地听到母亲急促的喘息声,应是在忙家务。
在听到我声音的那一刻,母亲原本挺正常的声音瞬间变得颤抖,“如……心?孩子,真的是你吗?你这是在哪儿给妈妈打的电话呀?”
以前在单位上班时,我经常会趁工作不忙的间隙给父亲或者母亲打个电话,跟他们俩说两句话,问问中午(晚上)吃什么饭之类的。
电话接得太突然,母亲大概有些晃神,以为我像以往那样在单位给她打的电话。
我的注意力多在如何利用好这十分钟上,所以相较母亲,我的情绪要稳定些。
“妈,我在监狱,这不快要过年了吗,监狱领导让我们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拜个早年。”
“哦哦,这样啊。”母亲声音里透着一丝明显的失望和失落,也终于反应过来,她的女儿现在远在省狱,是一名正在服刑的犯人。
“你怎么样如心?在监狱里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妈妈听别人说,那里面还得劳动,累不累?吃得怎么样?”母亲一叠声地发问。
相同的场景,相同的问答,这一切仿似在回放前世的记忆。
不同的是,前世的我已经在掉泪,而现在的我除了内心有更多的感慨,没有太多干扰思维的悲伤情绪。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与前世不同。
“妈,我挺好的,你别担心,监狱里的队长对我也很好,没你说的那些情况发生,我现在被安排值岗,不劳动。”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你爸他找了人……”母亲一时激动,没有深思到我跟她的通话会被监听这一层。
我赶忙打断母亲的话,“妈,我爸呢?”
说话的同时,我用余光偷偷瞥了眼坐在一旁拿着话筒监听的梁监区长,发现她沉眉睑目,似乎并不在意母亲刚才说的那句话。
移回视线,我继续盯着话机屏幕上正在跳动的计时数字。
“哎呀,你爸他在单位呀,这不年底了吗,他们单位一堆事等着处理,要到年根才能放假。早知道你会来电话,再忙他也会在家里等着呀。”
闻言,我有些着急,母亲一直在教师岗位上工作,应变能力不及父亲,我担心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会会错意。
眼瞅着时间分分秒秒地在缩减,我快速在脑子里组织能让母亲听得明白的措辞。
“妈,我只有十分钟的通话时间,外面还有好多人在排队等着呢。”
“十分钟”让母亲一时语塞,讷讷着抓不着话题重点,“啊?才十分钟啊……”
“妈,等我爸下班回家的时候,你让他想办法去找找上次在看守所见我时,将你们俩开车送回去的那个人,那人姓邓。你让我爸转告他,我有事找他,让他给我来封信,或者……”
母亲截断我的话,“明白了如心,一会儿咱俩通完电话,我就给你爸单位去个电话,让他这就去联系那个小邓。妈妈记得那个在公安上班的小伙,人挺好的。”
母亲刻意加重“公安”两个字的语气,看来,是我低估了母亲的反应能力。
听母亲这样说,我放下心来,简单地问了下父母亲的身体和工作情况。
母亲知道时间快要到了,逐渐加快的语速让她有些语无伦次,可再快也快不过这时间跳动的速度。
放下电话,我没有立即出去,而是站在桌边看着话机呆怔了会儿,母亲谆谆叮嘱的余音犹在耳际。
这一刻我竟有些羡慕谢天,如果我的老爸也有那么大的本事该多好。
可这想法仅是一闪念间的事,是我对自由太过向往而产生的。
父亲在我眼里依旧是这世上最伟大、最慈祥的好父亲,谁的父亲都比不了——包括后来稳坐福布斯富豪榜的谢中阳。
许是像我这样通完话发呆的人太多,梁监区长也没催促我,直到我对她道了声谢,她才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下一个跟家人通话的是丁岚,见我开门出来,她迫不及待地错身挤进电话室。
亲情电话一直忙活到晚上狱警下班才结束。
别看下面监区的服刑人员几百倍于入监队,但他们设立在监区的电话室多,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与家人通话完毕了。
下了晚饭岗往回走的路上,我小声问谢天,“跟你爸通电话的时候,你都把我嘱咐你的话跟你爸讲明白了?”
谢天闷声回道:“嗯,都讲明白了,他也听明白了。”
她轻拽了把我的后衣襟,“宁恕,那个叫司念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爹地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感觉好反常,嗯……好激动的样子,也不像以前那样啰嗦我了。”
我继续保持前行的步伐,没有回头看她,缓缓地说:“是一个能救王佳鸿的人。”既然不打算过早把真相告诉谢天,我惟有继续隐瞒下去。
听了我的解释,谢天陡然一凛,快速绕到我身前,动容问:“哇哦,这么厉害!她是医生吗?中国的?”
是一个让你父亲愧疚并寻找了半生的可怜女人!也是你父亲的原配!
看着谢天那双流光漾漾的眼睛,我没有把这句会伤害到她的话说出口,在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中,谢天是无辜的。
我让谢天在电话里只对她父亲说了四件事。
一、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司念的人?
二、我在监狱里认识了一个蓁荣市的女犯,她叫王佳鸿,出生于一九七零年六月二十四日;
三、王佳鸿的母亲已经去世十五年了,她是随她的继父姓王;
四、王佳鸿现在可能感染了非常可怕的绝症,前几天才离开监狱。
谢天并非是一个脑筋迟钝、思想单纯的女孩,也只有在面对我时,她才会放下所有戒备,不去深究一些事情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