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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车鸣笛上路没多久,天开始飘起了雪花,这是一九九八年的第一场冬雪。
来押解我的是煜安市看守所的副所长老付和一名姓邹的女干警。
以前上班的时候,我经常跟他们照面,每次随所里的律师去看守所会见被告遇到老付时,他总会笑哈哈地调侃一句:小宁,啥时候能考到资格证,不再当人家的小跟班呀?
姓邹的女干警以前我接触得不太多,但我记得她跟李士蓉关系挺好。
甚至就连来押解我的武警看着都有些面熟。
公检法司里的年轻女行政人员不多,每次我去看守所,那些没有上岗任务,跟我年龄相当的小武警就会扎堆在一旁对我指指点点,有那种胆大不腼腆的,还会主动凑上前跟我打声招呼。
看守所在郊区西南的一处山坡空地上,三面环抱的山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将繁华的市区排御怀外。
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些高墙电网在,这里感觉像是一座隐于山林中的庙宇。只不过寺庙是神的居住地,而这里是触犯法律的凡人的关押地。
简单地搜了下我的行李,一个姓宋的值班干警一脸惋惜地提前将我的手铐打开,押解我进入监室。
“一直走到头。”跟在我身后的宋干警告诉我。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我的监室位于走廊尽西头的南向,一个单间,也就是说,那监室里就我一个人。
在我被转羁押回来的前三天,煜安市刚将九名女性已决犯投狱,这才有了多余的监室给我用。
我的监室在走廊的尽西头,而李士蓉是在尽东头,都是南向的房间。
这里监室的面积与配置跟蓁荣市几无二致,但我现在的监室由于是南向,采光要比蓁荣市关押我的那间北向的监室要好得多,而且监室里的卫生收拾得特别干净。
大概担心我一个人在监室里会冷,宋干警给我送来了两床被褥。
由于从蓁荣市赶过来已经过了看守所的吃饭时间,他让负责发饭的劳动号给我送来了两个包子。
虽然以前经常来看守所会见被告,但我从未走进这里实地接触过关押犯人的监室,当初还好奇这里面会是个什么样,却未曾想过我会以这种方式进入。
一切收拾妥当已过就寝时间,钻进被窝我才体会到,虽然一个人独占一间监室很自由,但缺少了人气带来的温暖,感觉吸进鼻腔里的空气都带着霜。
自打于春华被投狱后,在蓁荣市看守所里,我便像一个隐形人,极少跟监室里的人说话。但此孤独非彼孤独,看着空荡荡的监室和通铺,除了孤独,我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内心的感受。
许是见到了看守所里的熟人让我产生了心理落差,要么就是换了地方,我竟跟前世一样,一夜无眠。
困意一直到起床哨吹响时才席卷而来,监室里就我一个人,外面的值班干警又都认识我,我干脆偎进被窝里昼补夜眠。
“都出来放风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开锁声将我惊醒,瞥了眼南窗,发现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放风笼的地面铺了一层浮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冷炫目的银光。
煜安市看守所一天放两次风,上午九点到十点,下午一点半到两点半。
整理好被褥,我将前一天洗好未干的衣服拿到放风笼里晾晒。
这时,有两个劳动号顺着放风笼外挨个监室发烟。走到我这边的时候,他们见我在晾晒衣服,其中一个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从铁栏杆缝隙递向我,“大美妞,抽烟吗?”
我斜了他们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
我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不曾想递烟给我的这人是个自来熟外带厚脸皮,“诶,我说,你对号里的卫生还满意吧?”
见我依旧不愿搭理他,他非但不离开,还倚靠到放风笼的铁栏杆上,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将手里的烟点燃,继续自说自话。
“前天被送走的那批娘们真他妈脏,你这房间里的卫生,可是我带着人收拾了一上午才收拾出来的。”
晾晒完衣服,我进监室里送脸盆,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俩劳动号居然还在。刚准备转身返回监室,却听到那劳动号小声问我:“你跟东头的那个老太太是不是一起的?”
闻言,我向监室走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老太太?”我不知道他所说的老太太是不是指的李士蓉。
这劳动号一面谨慎地看着巡逻干警是否靠近,一面吞云吐雾地跟我搭讪。
“对呀,就是那个姓李的老太太,我听说她是个经济案子。你这一来就给了个单间,我猜一准儿就是那老太太的同案犯。”
快速打量了眼这个话多的劳动号,我发现他的相貌年龄跟李士蓉差不多大,居然管李士蓉叫老太太?我暗哼了声,“你们肯定搞错了,我的同案犯不是个老太太!”
“不是吧?她那监室里就俩人,另外一个是个偷儿,跟你差不多大的样子,你是那个人的同案犯?没听说那偷儿有同案犯呀?”
“你说的老太太叫什么名字?”我迎着阳光站到放风笼的角落,与那俩劳动号拉开距离。
见我肯跟他们说话了,俩人瞬间来了兴致,另外一个始终没插上嘴说话的劳动号回应我,“叫李士蓉,所长每天都要点名,这里谁叫啥名,俺们都知道。不过话说,这老太太被点名的时候特别少。”
“为什么?”我以为这里的值班干警跟李士蓉熟悉,许是为了给她保有一丝尊严,每天的例行点名便忽略掉她?
“人都不在号里,怎么点?”之前的劳动号接腔,“那丫的从被关进来,十天有九天是在医院里待着。”
我不记得前世李士蓉被捕后得过什么病,“知道是什么病吗?”李士蓉毕竟曾是我的领导,尽管她对我不仁,但我却无法狠下心来对她不义。
从鼻孔里喷出两股青烟,那劳动号瘪了下嘴,“鬼晓得她得了什么病,指不定是装病!不过话说,从被关进来,她头发全白了,估计是得了什么老年病罢。”
“干什么呢?烟发完了就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刚准备继续打听下李士蓉的情况,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呵斥声,笼外的两个劳动号赶忙掐灭烟,小声地跟我道声了别,屁颠儿地向东小跑离去。
恰在此时,随着一阵铁门开启时的“吱嘎”声响,远远地,一个身穿枣红色羊毛呢大衣的人走了进来。
灰白色的头发被红色的衣服彰显得格外醒目,虽戴着手铐,但她笔挺的身姿和高昂的头,显示出她曾经的地位非寻常人。
顺着大门通向监室的甬道,她像是在量度自己的步幅,走得沉稳而又缓慢。
身后押解她的干警似乎对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她猛然抬起头,视线笔直地向我这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