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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监狱是一个大染缸,可在我看来,这里倒像是一个包食宿,但却不发工资的工厂,也更像是一个没有男人的后宫。
除了入监队,监狱里还分设有:医务室、教育科、文艺科、生活科。
如果说入监队相当于是外面的行政单位的话,那这四个科室便相当于事业单位,人员配备不多。
接下来便是一到五监区,这五个监区相当于国有企业,劳动任务非常繁重,多为服装流水线加工。
监狱有两个大院,内外两道大门,内门是A、B门,外门是电闸门。
一、二、四、五监区的劳动厂房在监狱A、B门外的大院里。除这四个监区,其他监区的犯人只有在家人来接见时才能走出内门进入外院。
老弱病残的犯人多被分配在三监区,这个监区里的犯人平时从事的是一些工序比较简单的劳动。
因为行动不便,三监区的厂房设在内院东楼的二楼,一楼是监狱的伙房。
说到伙房,监狱里的伙食非常好,而且管饱。这也与监狱里劳动任务重有关。
早饭,每人一个白煮蛋,一快餐杯的大米稀饭,有时是玉米面稀饭,馒头,一份拌咸菜。
午饭,主食是馒头,一份时令炒菜,菜里的肉肥瘦均匀,量也足,有时会增加一份汤,每个月还能吃到鱼、鸡块和排骨,可谓营养均衡。
晚饭跟午饭差不多,加夜班的监区晚上还备有加班饭。
周五的午饭是包子,周日的午饭是米饭。逢节日还会吃到面条、汤圆或者饺子。
做饭的厨师也都是犯人,她们犯事前均是从事餐饮行业的,据说里面还有一个曾拥有中式烹调高级技师资格证的人,她们做出的饭菜口味自然没的说。
但监狱决不允许犯人浪费粮食,每个人必须按自己的饭量大小来订第二天的饭,订了几个馒头,撑死也得吃肚子里去。一经发现浪费,就得扣分。
伙房在内院东楼的一楼,隶属生活科,每天傍晚会在墙上公布第二天的三餐详单,而每个监区的生活委员需要将该监区犯人的订餐情况提前一天报给生活科。
这是我必须随苏彩霞下楼的一个原因。
入监队值的外岗也叫小岗,在监狱内院正南高墙下的大草坪上,是一个像圆桶一样刷着红白格油漆的铁皮房,与操作台的狱警值班室遥相斜对,内门的A、B门就在距离小岗五十米远的地方。
小岗外有一根及腰高的横杆,下面各个监区出工或收工时,值小岗的犯人就得将那根沉重的横杆手动按起来为她们放行。同时要配合值班室的狱警认真清点出工和收工的人数。
小岗分白班和夜班,一周一轮换,每岗两个人。白班时间固定在早八点到晚六点,夜班的值岗时间随监区收工时间而定。
苏彩霞这个周值的是夜班岗,这是我随她下楼的第二个原因。
监狱里每人可以购买一到两把暖瓶,伙房侧门口有一台大锅炉,分早午晚三次向犯人定点供应热水。但必须得全监区组织好,每个监室派出两三个人一起排队下楼去打水。
这是我下楼的第三个原因。
监室里数我年龄最小,去伙房打饭自然落到我的头上。右手提盛菜的桶,左手端装馒头的盆,与其他监室的人纵行行走于警戒线内。
这是我下楼的第四个原因。
监狱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自然一切向军队看齐,包括内务,包括言行,也包括队列训练。
新入监每天上午和下午分两次到楼下操场进行集训,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原地踏步等等,自己走得规范不算合格,得整体达标才允许休息。
这是我下楼的第五个原因。
每天下午要抽出一到两个小时劳动,在一楼医务室对面的一个大厅里。劳动任务基本就一种——插球,是给墓地祭祀用的那种假“绿化植物”,因为用的都是铁丝,特糟蹋指甲。
这是我下楼的第六个原因。
一天下来,我至少要爬十趟楼梯。头三天,我感觉自己的双腿沉重如灌铅。
别人一个月内学会的东西,我必须要在一周内全部掌握,像豆腐块被子、五章共三十八条的《海西省女子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打毛衣、记账、做板报、检查卫生……
入监队规定,一周内如果背不下来监规,之后的饭量减半。
万幸我有前世的记忆在,监规我只从头到尾看了一眼熟悉下,便能默背下来。未免出风头,我等到第二天其他人都陆续开始背了,我才去找大组长辛琦背诵。
入监第一天晚上随苏彩霞去小岗值岗时,与下岗返回的监督岗的两名女犯打了个照面。
这二人都很年轻,身材苗条、相貌姣好。
其中一个叫席朱见,二十三岁,因行贿罪被判七年,其父姓席,母姓朱。据说她父母给她起这个名是为了纪念二人相识相恋,而她的名字用海西方言喊的话,就成了“血猪贱”。
由于监规不允许犯人间互相起外号、叫绰号,所以,恨她的人都是在背地里这么叫她。
另一个叫陈贵媛,二十七岁,因交通肇事罪被判六年,因她与南霸天的本名只一字之差,便得了个“南霸天”的绰号,其行事乖张倒与南霸天极为相像。
忽略她们二人身上的囚服,昂首挺胸、步距一致的行走姿态倒颇有几分女兵范儿。但这是远观,近看,这二人脸上的傲慢一览无遗。
估计她们俩也听说或猜测到了苏彩霞即将假释,照面后,对苏彩霞隐晦地道了声贺。
视线转向我时,二人眼中均闪过一丝嫉妒,继而用鄙夷眼神加以掩饰,“这新来的连头发都没剪,胸牌也没戴,你就敢带她去上岗?”
“梁监区长亲自交代的,我哪儿敢违抗?”苏彩霞敷衍地说完,带着我绕操场外围的警戒线向小岗走去。
我听到身后那二人在低声说:“有什么可拽的?”
另一个说:“唉……等你要释放的时候,估计比她还拽!”
接下来由于距离拉远,我不知道她们俩是否在议论我,“就那逼样,还文艺科和教育科的都来管咱监区长要人?”
苏彩霞发觉到我的脚步在刻意放慢,回头对我说:“联号间的距离千万别拉开超过一米,否则会被当做单溜的。”
嘱咐完,她回头瞥了眼准备往西楼台阶迈的二人,续道:“别听那俩瞎叨叨,她们俩就见不得别人好,以后防着些!”
我低应了声,跟上苏彩霞的步伐。可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呼,“啊呀……”
我和苏彩霞同时驻足向身后看去,苏彩霞看到的是被西楼台阶同时绊倒、磕破鼻子的俩人;而我看到的是,鬼老太的两只手分别拽着“南霸天”和“血猪贱”的脚踝。
鬼老太拍了拍手,一脸嫌弃地冲地上俩人啐了口,佝偻的腰身一拧,犹如闪电般靠近我。
“咋样妹子,解恨没?”
我不置可否地睨了她一眼,真有人欺负到我头上,我会亲自动手,她出手,我只是解眼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