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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葛念蕾格外严肃的叮嘱了几遍之后,戴煦才允许她离开,在询问需不需要送她回学校的时候,葛念蕾毫不犹豫的就立刻拒绝了,感觉她似乎多一秒种也不想呆在公安局,更是多一秒种也不想和公安局里的人呆在一起。
在确定自己可以离开了以后,葛念蕾就亟不可待的一个人匆忙的走了,方圆有点不太放心,问戴煦这么让葛念蕾走,到底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葛念蕾毕竟单恋了向文彦那么久,万一这种时候,她回去通风报信,恐怕会比较麻烦。
戴煦对此倒是并不担心,他摆摆手:“没关系,葛念蕾可能确实是对向文彦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感情,但是归根结底也没有多深,而且一直得不到回应,她自己也挺有怨念的,不然的话,就不会一直到了隐瞒的后果之后,就立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一股脑的倒给咱们了。所以现在事关重大,会牵扯到葛念蕾很多的自身利益,反而不需要去担心她通风报信的事,想不遮掩,甚至替人康黑锅那种事,需要很深的感情基础,感情不够深的时候,人还是会选择自保的。”
方圆想一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假如今天叫来葛念蕾,她真的是不惜一切的也要护着向文彦,那根本就不需要再跟他们说那么多,只要抵死不承认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先跟他们说了那么多,一扭头再跑去给向文彦通风报信,那样只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处境。
不过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又担心起另外的一个问题来:“那……你说她之前试探向文彦,向文彦会不会对她起疑心?会不会……”
“你是想说对葛念蕾不利,想要灭口?”戴煦把方圆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的问题替她说完,见她点了头,便回答说,“那你倒是不用担心,向文彦也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他对栾尚志下手,有个人恩怨在里面,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炮制的这一系列做法,归根结底也是在替自己某好处,就像咱们之前一直有疑问的事情那样,凶手杀死栾尚志的手段如此高调,造成了这么大的轰动效果,对凶手而言,真的有好处么?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是已经清楚了么。”
方圆抿着嘴唇,点点头,是啊,在之前听了葛念蕾说的那番话之后,他们之前的疑惑也就随之揭开了,对向文彦的怀疑也就又加深了一个层次,并且这些信息也让方圆忍不住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一直都知道人性是有光明的一面,同时也具有着阴暗的一面的,一个人行为的善恶,自然就取决于这个人的道德束缚和行为约束够不够强,只是即便是人性的阴暗面,她之前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有的人可以和向文彦一样恐怖,因为一点个人的愤恨就残忍的杀死了曾经的同窗,这还不止,在剥夺了对方的性命之后,居然还利用对方的死,继续谋利。
“向文彦的罪行要是真的能够坐实,那他简直就是个魔鬼。”她感慨说。
戴煦叹了口气,点点头,的确,能做出这样行为的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去对他的身上还残存着多少人性这件事抱太大的幻想。
接下来所有人的工作进度就都最大程度的被加快了,马不停蹄的收集各种有帮助的线索,虽然说戴煦不太担心向文彦会在这种时候忽然丢下一切一个人逃走,但毕竟做事还是要稳妥,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更加不能大意。
唐弘业的运气不错,栾尚志在美国的室友拿到了通讯公司定期寄到机主住处的通话和话费详单,省去了不少麻烦,室友把栾尚志的那份回国当月的通话详单扫描之后发给了唐弘业,唐弘业从上面果然找到了几个国内的手机和座机号码,有了国内的号码,想要查询机主身份可就不难了,这么一查,那几个联系人里面,有张栋,有王妍雅,还有一个座机,不用查戴煦也认得,正是A市生活报编辑部的座机号码,更重要的是,这个座机与栾尚志联系的时间,正是在栾尚志被人带去村子里的无人老屋杀死的当天。
另外一边,汤力和戴煦他们关于监控视频也有了发现,在栾尚志被杀死大概三天之后,一天大清早,嘉年华游乐场的游客人数还远远没有达到峰值的时候,向文彦出现在了鬼屋入口处,如果不是一直盯着找他,恐怕并不那么容易发现,因为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走路也微微低着头,非常不想要惹人注意的样子,身后依旧背着之后监控画面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双肩包。他随着其他几个为数不多的游客一起进了鬼屋,大概过来很久之后,才从出口出来,出来之后就急急忙忙低着头离开了。
“稍微往回倒一点!对……再往回一点……停!”方圆在方才一晃而过的画面当中,捕捉到了什么,连忙示意汤力把监控录像退回去,然后在准确的时刻暂停下来,“你们看这里,他的衣服上,是不是蹭到了什么东西?”
戴煦和汤力仔细的看了看,又把画面放大了一点,果然看到他的衣襟上隐约好像真的蹭到了什么有颜色的,而且不是特别浅的颜色,所以在黑衣服做背景的情况下,看不那么清楚到底是什么颜色。
“之前鬼屋的工作人员不是说么,骷髅山上有假血,颜料比较特殊,沾到了衣服不好洗。”方圆说,“他去鬼屋那么早,会不会是人家补刷了颜料,还没有干透呢,就被他给蹭到了?如果不是特别靠近骷髅山的话,估计也蹭不到吧?”
“嗯,不错,你的这个发现还是很有价值的。”戴煦点点头,称赞道。
在查过了向文彦名下机动车车牌的登记情况之后,唐弘业又对通往案发现场必经之路上的一个监控录像进行的仔细的检查,要是平常核对监控录像这种工作,唐弘业是一向缺乏耐心的,但是查向文彦,他可充满了动力。经查看,在夜里九点多和第二天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看到了向文彦的车子从那里往返的踪迹。
这一点也算是非常重要的证据了,戴煦他们几个一商量,认为事不宜迟,到了这个程度,也该是把向文彦带过来正面聊一聊了。
既然去直接带人,自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七八成了,戴煦这一次一翻之前一贯的低调做派,明明可以前一天晚上到向文彦家里面去带人,他偏偏不,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上班以后的那个时间,和方圆还有其他几名同事,直接开着车,一路高调的挂着警灯,目标明确的直奔生活报报社所在的写字楼,来到生活报编辑部里,当着正在开碰头会的一众报社编辑、记者的面,说明身份和来意,出示了手续,示意向文彦跟他们到公安局里去一趟。
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下面有人窃窃私语的悄悄议论,大多数人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眼神却有点玩味,向文彦在看到戴煦他们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是随后,当他们当众说明来意之后,他眼神里就变成了一种狼狈,甚至还带着一点憎恨,但是碍于面子,还是什么都没多说的跟着戴煦他们离开了编辑部,一路下楼去,上车带回了公安局。
回公安局的一路上,向文彦什么话都没说,到了公安局楼下,戴煦开车门示意他下来的时候,他坐在那里没有动,眼睛里有点凶狠看着戴煦,对他说:“这一次你最好能把我直接关起来,不然的话,咱们走着瞧,我让你干不成警察!”
戴煦面对他的这种威胁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一副向文彦和他开玩笑的样子,向文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把人带到了审讯室,向文彦身上所谓的记者职业特征就又复苏了,屁股还没把椅子坐热呢,就已经罗列出了一系列自己的人身权利,警告戴煦他们不要诬赖好人,不然他一定会告他们,告到他们都下岗。
唐弘业被他说的一肚子火气,为了不节外生枝,戴煦让他出去,换了相对更加沉稳,情绪起伏不大的汤力进来,方圆在一旁做记录。
“向文彦,你的曾用名是不是梁文斌?”戴煦问。
向文彦抬头看了看他,略显蔑视的回答说:“是啊,怎么?犯法啊?”
戴煦并不理会他的挑衅,继续问:“你和死者栾尚志是大学同学对吧?”
向文彦态度依旧:“是啊,怎么了?这也犯法?你们家定的王法?”
“在栾尚志这一次私自回国期间,他曾经联系过你,电话是打到你单位的办公室座机,有没有这事?”汤力抬眼看了看他,替戴煦又问了一个问题。
“老同学多年不见,叙个旧,有什么问题么?”向文彦轻蔑的哼了一声,“你们是不是想把栾尚志死了的事情给赖在我头上啊?我告诉你们,没戏!这事儿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是我同学,我们俩也见面了,但是他同学多了,回来就跟我自己见面了么?你们有能耐挨个抓,挨个问,看看那个倒霉蛋愿意认账!”
戴煦叹了口气:“向文彦,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缺点都是什么吗?可能以前也没有人告诉过你,这回我帮你扫个盲。你这人最大的有点是脑子聪明,但是最大的缺点呢,就是自己聪明,所以总觉得别人都是傻子。我们今天能把你叫过来,客观上的证据都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们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做事,包括到你家里面去进行搜查的搜查令,我们也已经申请下来了,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咱们就事论事,你方才说的那番话,确实,我们不能怀疑所有和栾尚志有来往的老同学,但是我们还真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就在刚刚,恰好就是你,亲自又帮我们增加了一点信心。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外公开过死者的身份是谁,就算是刚才去报社找你的时候,也只字未提,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里面涉及到的死者,就是你的同学栾尚志呢?”
向文彦的脸色登时就白了,额头上很快的冒出了一层汗珠,方才的那种嚣张气焰,被戴煦的一番话给扑灭的一干二净。
“我们发现,栾尚志被杀死的第一现场,房主叫做郝桂枝,这个郝桂枝,是你的姥姥吧?你小时候曾经在姥姥家生活过,对那里很熟,也知道没有人会去你姥姥家的旧房子,所以选择了那里做杀人地点,并且也是因为对那个村子的环境比较熟悉,所以你才知道从哪里能弄到粪肥,也知道村子里有一个平时村民不太敢接近的乱坟岗,我说的这些对不对?”戴煦问。
向文彦垂着头,不说话了,汤力给戴煦递了个眼色,戴煦示意他不用着急,审讯室里静默了一会儿,向文彦忽然抬起头,语气阴沉的说:“行了,玩儿猫捉耗子有意思么?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那就抓我吧!还说那些废话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死栾尚志?就因为当初他出尔反尔,没有接受你的邀请,出钱开公司让你入干股?”戴煦不理会他的态度,见他开了口,就继续问。
“对啊,就是因为这个,怎么了?!他有钱,黑心,光考虑自己,根本不考虑我们其他这些人毕业之后能不能有个好着落,我让他开个广告公司,也算是造福同学,他答应了,结果转了一圈,到最后又出尔反尔,同学都知道当初是我张罗的这件事,他这么耍我,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向文彦咬牙切齿的说,“他倒是逍遥了,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又是漂亮女朋友,又是各种名牌,他随便一双鞋,等于我半学期生活费都不止,凭什么他那么有钱他就可以耍我啊?他耍我以后,拍拍屁股自己出国去了,我在国内还苦苦挣扎呢!我好不容易考进了报社,结果比我学历差、资历差的人,都已经比我之前转正了,到我这儿就让我再等等,就说我资质还差一点,差什么啊?不就是差我家里头没钱没权没靠山么!要是栾尚志当初没耍我,我打小也算是个广告公司的经理什么的,我用得着在报社受那些人的冤枉气么!你说为什么我恨栾尚志!我所有的不如意,都是他造成的!”
方圆一边做记录,一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向文彦,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大脑构造,为什么能够把是非观念扭曲得这么严重,之前虽然葛念蕾就已经让她有些叹为观止了,现在看看向文彦,只觉得葛念蕾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你还有没有什么同伙?就凭你一个人,能做到那些?”戴煦一副不相信向文彦凭借一己之力,能够成功实现对栾尚志的谋杀似的,故意问。
向文彦果然不悦起来,一个自尊心强到扭曲的人,就连做了坏事,都一样涉及到他那奇怪的自尊:“对他那种笨蛋,还需要别人帮忙?你们还真高看他!”
“那你是怎么把栾尚志给绑架到你姥姥家的老屋去的?”汤力问。
“不用绑,我就表示两个人关系疏远那么久,应该叙叙旧,他就约我出去喝酒了,他酒量不行,喝醉了我就把他弄到车上,直接拉到我姥姥家的老房子里去,用事先买好的注射器,往他血管里头打了好几管酒精,他直接就醉死了,整个过程中他连反抗都没有,我还用什么人帮忙。”向文彦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就算是供认罪行,他也是一副自己很英雄的模样,“后来的破事儿还用我废话么?”
“为什么你特意锯下来栾尚志的头,煮熟去肉?直接埋在乱坟岗不是更保险,更不容易被人发现么?”戴煦引着他说。
向文彦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不让人发现?如果不是为了让人发现,我也不会计划了那么久,就等着栾尚志回来的时候好对他下手了!我要的就是他死的轰轰烈烈,既然之前他不肯在创业上头帮我,那这回,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法,让他帮我成就我的事业,殊途同归,公平。”
向文彦虽然对自己的杀人罪行供认不讳,却丝毫不认为自己是犯了什么大的罪过,至始至终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与方圆以往见过的所有落网嫌疑人都不一样,就连戴煦和汤力也觉得有些唏嘘。
另一方面,对向文彦家里的搜查也很顺利,在向文彦家中,他们找到了栾尚志的手机,就连手机卡都还没有拆开过,除此之外,他们还找到了一件属于向文彦的黑色T恤衫,上面沾着干涸的红色颜料,带回公安局之后进行提取化验,证明与游乐场鬼屋里用的假血是同样的成分。
接下来就是呆着向文彦到两个地方去分别指认现场,因为戴煦之前特意大张旗鼓的去带人,生活报尽管有一大堆的目击者,但是由于杀人真凶却是自己的一名实习记者,这让他们的处境十分尴尬,倒是晚报那边捡了个便宜,对这一案件的最新进展进行了大肆报道,整个事件的逆转程度,一时之间也成为了A市市民又一个议论热点。
一直到将向文彦移交起诉,这场诡异的案件才算是彻底落下了大幕。
事后,戴煦问方圆:“你对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最深刻的感受是什么?”
方圆想了想,说:“如果一个人连最起码的三观都没有,那最好还是别有什么鸿鹄大志的好,道德观念扭曲的人,他们的大志向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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