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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首先我们得根据你的态度到底是不是足够坦诚才能判断出来。”戴煦并没有直接就给葛念蕾吃下一颗定心丸,而是回答的有点模棱两可。
葛念蕾的手偷偷的拧着自己身上的裤子,把裤子都给拧得皱皱巴巴的,牙齿在下嘴唇上咬出了一排印子,憋了一会儿,她才略微带着一点颤声的说:“其实我真的也不知道什么,我都是自己猜的,我没想包庇谁,你们不要告到我学校去,也别抓我,我跟栾尚志无冤无仇的,这件事里头本来就没有我什么事儿。”
“但是你之前毕竟在我们去找你了解情况的时候,存心向我们隐瞒了一些事实,我说的没错吧?”戴煦根据葛念蕾的态度,还有她说出来的话,顺水推舟。
葛念蕾哭丧着脸,点点头,脑袋垂的更低了,不一会儿,居然啜泣起来。
方圆被她哭的有点头大,连忙拿了纸巾起身给葛念蕾递过去,葛念蕾接过来攥在手里,却不擦脸上的眼泪,泪珠吧嗒吧嗒的往腿上滴,洇湿了一片,纸巾在她手里被绞啊绞,也几乎快要碎成纸末了,方圆还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戴煦在旁边悄悄对她摇了摇头,她便又沉住气,什么都没有说。
葛念蕾自己哭了一会儿,倒也慢慢平静下来一点点,等她能开口了,才抽抽搭搭的说:“我这算倒得哪门子霉,这里头里外里也没我什么事儿,我横竖也不算人家的什么人,凭什么我就得被牵扯进去啊,我图什么,谁又能念我的好。”
“你实话实说,我们念你的好。”方圆看葛念蕾委屈的那个样子,心里面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为了让她少抱怨几句,赶快说正事儿,还是安慰了一句。
“我实话跟你们说,我确实在你们去找我之前,就知道栾尚志死了,不过不是王妍雅告诉我的,是梁文斌,哦,对,他现在不叫梁文斌了,叫向文彦。”葛念蕾响亮的吸了吸鼻子,赌气似的说,“我们是大学同学,他你们肯定知道,前阵子不是写新闻臭你们来着么,我就是那个时候知道栾尚志死了的。当时我看向文彦写了报道,把你们给臭得够呛,我就打电话给他,问他怎么好端端的和警察杠上了,他告诉我,栾尚志死了,他是第一个写新闻报道这个案子的,这两年不如意,这回没想到可以用栾尚志来帮自己翻盘,只要这个新闻搞的够大,够轰动,作为第一家报道的媒体,第一个披露的记者,他想不转正都难了,也就不枉这么大热的天儿,他在游乐场里头蹲点儿等着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权当是栾尚志出了事儿,恰好被他遇到了,反正我对栾尚志那种富二代也没什么好感,所以也没太在意。当时向文彦还跟我说,虽然栾尚志之前在开公司那件事上是耍了我们,但是最后死了死了的,还算是做了点贡献,也算是补偿了。”
“当初撺掇栾尚志一起开公司的,就是向文彦吧?”戴煦虽然语气上是在询问,但是对问题的答案早已经是十分笃定的了。
葛念蕾点点头,事到如今,她也不敢再继续隐瞒:“他当时最先起得头,后来又说服了很多同学也入伙,我感觉最开始栾尚志也不是特别当回事儿,后来是看向文彦张罗的这么欢,就有一种被架上去下不来的感觉,所以后来就也跟着张罗得特别来劲了,所以后来那个事儿没成,向文彦也是最不开心的一个。”
“那你们当时就没有想过么?栾尚志自己有钱有资源,为什么非得带着你们?”方圆听葛念蕾说起这件事,似乎隐隐还有怨气,忍不住问。
葛念蕾想翻白眼,但是考虑到自己眼瞎的处境,只好小幅度的掀了掀眼皮:“这个钱他不出谁出?我们就算有那个心,不也没那个力么,他不是有钱么,有钱就得多成单一点,帮衬我们一下,对他也没什么损失,有钱就得有良心啊。”
方圆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和她去纠结这个问题了,免得到最后,自己要被葛念蕾这种莫名其妙的是非观念活活气吐血,于是又问:“什么时候怀疑向文彦的?”
葛念蕾垮着脸:“在后来,就是你们去找我之前没几天,我看到别家报纸上头,给你们公安局登了寻人启事,我才发现,其实你们那时候还没弄清楚死的人到底是谁呢,那为什么向文彦就能知道死的是栾尚志呢。我心里头觉得有点害怕,但是又不敢问他,正纠结着应不应该再稍微试探一下呢,你们就找上门来了,我当时特别紧张,心里头害怕,怕你们从我这儿知道我是从向文彦那儿听说了栾尚志的死讯,这样对向文彦不太好,我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怀疑也是自己心里头瞎猜的,怕给他惹麻烦,以后他就得恨我一辈子,所以我就故意骗了你们,说是王妍雅告诉我的。本来王妍雅和栾尚志的感情也算是有点出了问题,栾尚志出国之后,他们俩就没有之前那么亲密了,王妍雅之前也确实跟我抱怨过,说要是栾尚志让她在爹妈面前丢了那么大人,伤那么大自尊之后,还先甩了她,她肯定要想办法报复的,所以我觉得这么说也是挺合理。我没有故意想骗你们的意思,纯粹就是一时糊涂,觉得向文彦应该也不会那么做,怕万一我乱说了什么,你们怀疑他,找他麻烦,他会生我气……你们千万要原谅我啊!”
“那你就不怕给王妍雅惹什么麻烦么?”戴煦听完之后,好奇的问了一句。
葛念蕾这一次倒是出奇的坦诚,摇摇头:“我不怕,王妍雅本身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清者自清,她和栾尚志之间的破事儿纠缠了那么久,也确实都是事实,我没胡编乱造,万一真是她,我算是误打误撞的给你们指了条明路,万一不是她,你们也不可能我随便一指个方向,你们就把人给抓起来不是么。”
对向文彦,哪怕心里面已经有了猜疑,还是要在警察面前极力的遮掩回避,而换成王妍雅,就可以随口撒个谎栽赃一下,还用一句轻飘飘的“清者自清”就可以敷衍过去,遮掩的区别对待,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方圆想起之前戴煦和葛念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问她研究生是学什么专业的,又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这两个问题葛念蕾的答复,当时方圆并没有想太多,现在结合前前后后的诸多细节,忽然之间就意识到,原来那个时候戴煦就已经往这个方向联想了。
“你对向文彦有好感?”方圆直截了当的问。
葛念蕾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她点点头:“是吧,不然我也不会愿意搭理栾尚志的那些破事儿,因为想跟向文彦一起工作,把自己考研的事儿都给耽误了。当初向文彦跟我说,要是这事儿能成,栾尚志那种脑袋,也只能是个傀儡,到时候公司肯定是他要里里外外一把抓的,所以我就动了心,想在他身边帮衬帮衬。我……我以前觉得向文彦这个人特别好,虽然没有什么好出身,条件一般般,但是他天生就有一身傲骨,我特别欣赏这样的人,觉得和我骨子里很像,只不过我没有他优秀,所以他看不上我,我只能跟他做好哥们儿。向文彦嫉妒栾尚志,说老天爷不公平,栾尚志那么一个没头脑的人,不光生在一个有钱的人家,还因为有钱,交了王妍雅那么漂亮的女朋友,私下里咬牙切齿的希望栾尚志和王妍雅能一拍两散,要不然他看着觉得特别的碍眼,所以……”
“所以你就故意接近王妍雅,和她做朋友,目的是想要见缝插针的挑拨王妍雅和栾尚志之间的感情,如果他们两个分手了,向文彦心里就痛快了。是这么回事儿吧?”戴煦替葛念蕾把她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葛念蕾垂着脑袋点了点头:“我没直接告诉向文彦,不过他八成是明白的,因为他有事儿没事儿的总跟我打听王妍雅和栾尚志有没有吵架闹分手那种事情。王妍雅那个人,身边只能容得下绿叶,容不下红花,所以我跟她交朋友,她也没什么意见,我们俩就一直假惺惺的当了闺蜜,就是我说栾尚志坏话一点儿用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她哪舍得栾尚志家的好条件,到后来自己觉得恐怕没戏了,也还的一边死死拉住,一边偷偷的给自己找下家儿呢。”
葛念蕾这么一说,她为什么会一方面讨厌栾尚志,另一方面又和王妍雅关系过于亲近的原因就变得很清晰了,方圆甚至有些怀疑,葛念蕾对栾尚志的那种仇富心理和排斥抵触,会不会归根结底也是来自于单恋向文彦,被他影响了。
“那你怀疑到了向文彦之后,又没有采取什么方法去试探他?”戴煦继续问。
葛念蕾有些绝望的点点头:“我试探过他,我给他打电话,假装他之前没有告诉过我死的那个人就是栾尚志似的,我跟他说,难怪得你之前写新闻报道的时候一直特别针对那帮警察,那帮警察也确实是有点儿无能,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这都多长时间了,居然连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还在登报寻人呢!”
说完之后,她又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觉得这番话容易引来戴煦和方圆他们对自己的误会和不满,赶忙开脱说:“我不是说你们真的无能,你们可别误会我的意思,你们不是问我有没有试探向文彦么,这就是我当时想出来的办法,我就是想,他之前不是写那些报道的时候,本身就挺有针对性的么,我每一篇都看了,基本上都是在说你们无能,消极怠工,不干实事儿什么的,所以我就觉得,如果我顺着他的那种意思去试探的话,他可能会觉得比较正常。你们明白吧?”
“你的意思我们明白,那向文彦对你这么问,是什么样的反应?”戴煦并不打算去理会葛念蕾对他们的真实看法是怎么样的,从第一次见面时候葛念蕾表现出来的倨傲,还有她时时处处力争与向文彦步调一致的做法,即便她解释再多,戴煦也不会非常天真的就以为葛念蕾对他们会没有什么偏见,只不过现在是形势比人强,所以葛念蕾才不得不在态度上讨好他们罢了。
“他没有反应,不对,也算是有点反应吧,就是特别的不耐烦,跟我说他现在不打算跟那个新闻了,最近工作比较烦,让我别没事儿打电话跟他说那些有的没的,警察弄没弄清楚死的是谁,那是警察的事儿,跟他又没有关系,我跟他说不着这些事儿。”葛念蕾的语气颇有些委屈,“我挨了一顿训,然后也就没再说什么,把电话挂了,没再跟他联系,然后心里还正觉得有点纠结有点烦呢,你们就来找我了,我那时候还想,不能因为我心里不痛快,我就胡说乱讲的,给向文彦添麻烦,但是又觉得这事儿还是不对劲儿,他当时也是言之凿凿的……一矛盾的功夫,我就下意识的选择了帮他掩饰一下了。”
“那你觉得他有没有意识到你怀疑他了?”方圆问。
葛念蕾犹豫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我觉得应该没有吧,因为他不爱搭理我,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我猜他应该察觉不出来。”
“你今天跟我们说的这些事,回去以后不要和别人说起来,更不要联系向文彦,向他通风报信,之前关于隐瞒包庇罪的法律规定,我们已经向你介绍过了,假如你背着我们通风报信,影响了我们的调查工作,那你行为的性质就又发生了变化,这里面的利害,希望你考虑清楚。”戴煦郑重其事的对葛念蕾交代说。
葛念蕾连忙点头:“我懂,我懂!我决定跟你们实话实说之后,就肯定不会再干啥事儿的,里外不是人的那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