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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巫觋之术

一品国士 忆水若寒 10678 2022-05-09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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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巫觋之术

  伯颜抱着她,穿过青龙峰的山寨,直直向着两岸奔去。

  而身后则裴术章猛与小桃的奋力阻拦。

  而怀中人肩膀处的伤口正汹涌向外冒着血。

  他举目四望,但见那一片无边无际的绿灯色海洋,想不想,直直冲去。

  一路留下了记号。

  待三人追来时,方才找到彼此的位置。

  伯颜寻了一片干净又水源的,又隐秘之处,长袖一挥,一片蒿草踏平,又恰恰相互坍塌组成一个极小的仅够一人平躺的草床。伯颜顺着伤口处破裂的衣衫缓缓撕开。

  只见那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之上,伤口狰狞的翻着皮肉,紫色的边缘已结痂。

  他从怀拿出一个极精致的瓶子,顺着那伤口倒去。

  又将她里衣撕开一块,沾着清水,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方包扎上……河两岸的湿地里,齐腰深的蒿草。

  一阵阵夏日的暖风里,如起伏的绿色波浪,那些开着的红蓼花,星星翠,月月红的绿色海洋里,四处飞舞着蜻蜓蝴蝶,彩色的小蛾子。

  在接天连叶的蒿草上闹着,如此一来,那片极致的安静里,只余徐徐风声,像是一帧一帧的无声动画,如此,非但没觉得繁华,反而更显得苍凉寥落。

  伯颜站在那片苍凉里,看着眼前的这一片极致夺目的绚丽的白,和刺目的红,以及那片白布之下紧紧裹住的起伏,独属于女性的曲线之美。

  心,忽然乱了。

  入手的柔软与温热,让他心神一颤,竟生些逃避的心理,要将那柔软扔出去。

  最后一丝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

  片刻之后,他倏然抬眸,那双琉璃色淡漠的眼珠里,忽然涌现出一丝涟漪。

  但见那雪白的脖颈与耳后之间,有一层极细的颜色变化。

  那是,人皮面具!

  他缓缓抬手,动作极慢,像是此刻挣扎的内心,揭与不揭……

  面具揭开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听见自己心门打开的声音。

  那声音如玉梨山下那座终年闭塞的古刹,于鸿蒙初开之时,敲下的那声钟响。

  他呼吸一滞。

  眼前少女碧玉年华,风姿卓绝,细挑入鬓的长眉,透着一丝英气,高挺却不失秀气的鼻梁之下,苍白的唇色紧抿。

  而那雪白的脖颈之上,赫然沾着一块极小的起伏,那是男子的喉结。

  珠圆玉润的耳垂之上,亦同样有一点颜色不同,那是黄泥将耳洞给堵了起来。

  伯颜看着那如天鹅一般的脖颈之间的一点,不禁失笑。

  这丫头心思可真是缜密阿。

  连这种极小的细节都不曾放过,怪不得他一直未曾察觉有异。

  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盖在她身上,随即背过身去。

  静静的坐在她身边。

  脑子里空荡荡的。

  旷野下的碧草随风起飞,带着岭南一带独特属的潮湿的草木润泽之气。

  伯颜坐在那,琉璃色的眼眸半垂着,看着眼前那一颗卧倒的蒿草。

  带一丝极浅的笑意。

  心底由然生出一丝极浅的悸动,像是被羽毛划过的掌心……

  二十几年的生命里,除了医药别无他物的境地里,忽然闯进了另外一个物种。

  他脑中由空白,开始回想,初次想见时,她站在义庄那颗老槐树之下,眉宇清冷,不卑不亢。

  再次相见,同样是在义庄。

  他半垂着眼眸,那一身清冷若巫山之云的气质,倏然如同云开之后,皎月升,月华浸满瑶池。

  纵这是衣衫碎裂不整,依旧不见丝毫狼狈之色,反倒是让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多了一点红尘俗世的烟火气。

  伯颜微微偏头,见她依旧没有转醒。

  方才想起,这丫头竟然是女扮男装入朝为官,还是当朝三品巡查御史。

  她,究竟是何身份……

  后知后觉得的伯颜医圣,此刻方才开始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从不曾看透过她。

  而裴述……是他的人。

  难不成,叶沉早已知晓了她的身份!

  他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压的有些不舒服,像是三月长安大街之上遍地纷飞柳絮,进入了肺腑之间。

  又像了被人生生塞了一团棉花。

  他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

  若她醒来之后,该,该唤她做什么?

  洛兄?还是洛姑娘?

  她的本名是什么?

  又为何女扮男装入朝为官?

  伯颜长舒一声,活了二十几年,竟然从未觉得如此忐忑不安。

  既怕她醒来,又怕她醒不过来。

  “咳……”

  “先生这是为何而叹……”

  洛书刚一转醒,便见伯颜背对着自己叹气。

  她一动,方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男人的袍子。

  而身旁赫然是那清瘦少年的人皮面具。

  她下意识的抬手抚摸了下自己的脸,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伯颜转过头来,对淡定如渊的剪水秋瞳。

  “先生已经知道了?”

  “是”

  “先生有什么话就问吧?”

  “你是谁?”

  “洛书”

  “本名?”

  “正是”

  “为何女扮男装?”

  洛书先上沉默,随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隆庆十八年四月初三,云州城破,忠毅候一门死于蛮金刀下,云州十万军民遭难,我侥幸逃得一命,却发现云州城破,实乃另有原由,所以不得不改头换面入长安,登科举,查真相!”

  伯颜闻此,浓眉一蹙。

  “你是洛云将军的后人?”

  “他的女儿?”

  “洛秦是你大哥?”

  “正是!”

  伯颜了然,浅浅一笑。

  “原来如此,论起辈分,你应当同他一般,唤我一声师兄。”

  洛书对洛秦这个大哥印象并不太深,只知道他少年时曾随一名江湖名医四处游学,成年后,便回到了洛家军中,既然是军医又是前锋。

  如今听伯颜这口气,原来她大哥竟然是跟医仙做学徒。

  没想到竟然她与伯颜竟然还有这种渊源!

  伯颜琉璃色的眼眸,漾起浅浅的涟漪。

  那些年少时曾经的笑言,如今都化做现实。

  他与洛秦一般年纪,只不过自幼养在师傅身边,是嫡传大弟子。

  洛秦稍长他几月,却要唤他做师兄。

  那时两人不过十四五岁,正是青春懵懂,年少轻狂之时。

  心中不服,常常打趣。

  洛秦说自己有个妹妹,长的极清丽,一点不像西北边境的姑娘,倒有几分江南玉竹般的气质。

  到时候让自己那妹子嫁给他,自己则成了他的大舅哥,看他还敢不敢摆大师兄的谱。

  年月久远,他甚至已经记不得那师弟提过的他妹子的名字……

  如今十载悠悠岁月已过,竟然在此种境地之下,见到故人至亲,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伯颜心底升起一丝淡淡的喜悦,他甚至不知道为何会有这般心思。

  洛书看着眼前这男人,眉峰一会舒展,一会蹙起,又会又舒展开……

  “先生在想什么?”

  伯颜怔怔,淡漠疏离的脸上,升一丝可疑的粉红。

  他笑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转而道“云州一事非你一人之力可扭转,我与你兄乃是同门,定会助你查清真相。”

  “多谢,只不过现下线索不清晰,又时隔一年,当年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说到此处,忽觉得胸前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有温热的血自胸口漫出……

  她一低头,见那块刚包扎好的带子这上,早已浸满了血迹。

  伯颜呼吸一滞,拿过她的手按在脉息之上,眉心一蹙,“你有心疾?也不对,这脉息怎会奇怪如此?”

  洛书回想了一下,有一段时间常常心脏被人狠狠握住一般窒息的难受,但顷刻之间又如同正常人一般。

  她后知后觉摇摇头,“我也不甚至清楚,四月初三那日醒来后便如此?”

  “四月初三?”

  “不错,城破之后,我受了些伤,醒来之后忘记了一些事情,自那时起,便时常出现这种问题?”

  她抬眸看了一眼伯颜。

  他神色有些复杂。

  洛书心想不会真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不,你这并非是先天心疾病,这左关脉有力,寸脉虚浮,尺脉几乎无跳动,真是……”

  他脸色沉了几分。

  “是什么?”

  “巫觋之术!”

  “巫觋之术?是什么?”

  伯颜眼眸沉了几分,“它还有一种称呼,叫萨满!”

  关于萨满这一说,她自穿越到这异世大陆之后,通读过前人编撰的《六国志》

  而萨满这一词,最早则出现在大金国卷里。

  萨满是金国人的一种宗教信仰。

  俗称灵魂媒介,又称为禁厌师,术士,先知。

  萨满术并非传统中所知的那种巫医药剂师。

  除了医病之外,还会主持一些祭祀活动,如保存已故族人的尸体,将其做成木乃伊阿,或是埋葬于地下,海中,或是火葬,或是天葬,任由秃鹫蚕食……

  他们自称是是通往冥界路上死者灵魂的陪伴者。

  在族中有极高的地位。

  男为觋,女为巫。

  洛书想,云州与金国毗邻,却因宗教信仰不同,地域隔阂,从未听小桃提起过,云州有萨满这一说。

  难不成这身体在她穿越之前,曾经到过金国?

  萨满既有灵魂媒介之称,那么自己能来到这世上,是否也是因为萨满的原因?

  伯颜道“我幼年曾听师傅提起过,这种术极是神秘,虽说巫医最早是同源而起,但萨满这种术,他却从来不碰,中原人向来讲求天命不可违逆,而萨满……”

  他顿了顿,抬眸望向碧云天之外。

  “萨满则是逆天而行。”

  洛书道“可我从未去过金国,为何会中这巫觋之术?”

  伯颜道“这种术的神秘性便在于此,即便是你不曾踏出过关外一步,却同样可在千里之外被种下此术?”

  “你是说,有人想用此术控制我?”

  “非也!是有人曾经用此术救过你的命!”

  “此话怎么讲?”

  她只觉得被这伯颜绕的晕头转向,而潜意识里也一直认为术这种东西,和某种迷药一样,是用来害人的,什么灵魂媒介之类的话不过是用来统治收买信徒的宣传语。

  “或许你不记得了,但的确是巫觋之术救过你的性命。”

  “具体如何解释我不清楚,或许找到家师,可以解此一迷。”

  伯颜又复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那东西入口即化,带一丝薄荷的清甜之气,像一汪泉一般,流入肺腑,将胸腔之上的那种火燎之痛熄灭。

  她因疼痛嗓子变的有些喑哑,“多谢。”

  伯颜笑,“客气,你也太过狠了,若你不拔这断矛,或许也不会伤的如此之重。”

  “当时情况紧急,若非如此,怎能将他一击致命。”

  “这样一个小人物,值得?”

  洛书失笑,不答。

  “你笑什么?”

  “传闻中从不愿与病人多说一句话的医圣大人,今日竟破了例。”

  伯颜怔了怔,但见那少女明眸之中,带了一分狡黠与揶揄,竟然比那九天之上的星子还亮了几分。

  他亦失笑,耳后却起了一层极淡的绯色。

  那层绯色一闪即逝,像是终年不化的雪山之上,偶遇春风时得开的梅,在春风的刹那芳华里,开尽红蕊。

  旷野的风,徐徐而过。

  带着草木润泽之气。

  有脚步声款款而来,有女子轻唱着岭南童谣。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

  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航。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

  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二人对视一眼,放才放松了警惕。

  远远见,那女孩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穿一身岭南碎花布衣,身后背着一个背篓,骑在水牛之上。

  背篓里装着青草,看上去像是入药所用的。

  那女孩坐在牛身上,蒿草尖在她脚下。

  她歌声一顿,见那蒿草丛中坐着两人,而一人半躺在那草丛里,甚至虚弱,像是受了伤一般。

  而那两人显然也看到了她。

  受伤者竟然是个姑娘。

  千凝方才试探性的上前,“这位姑娘可是受了伤?”

  伯颜道“是”

  千凝一抬头,对见面前男子墨发如玉,姿容卓绝,琉璃色的眼珠带着淡漠与疏离,衣衫碎裂,却风华不减……

  当即脸红了红。

  “我是就在这山下住,家里些干净的衣衫和药草,不如二位,随我回去一趟。”

  洛书看了伯颜一眼,又复再次打量这姑娘,随即笑笑,“如此,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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