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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妍一走,刘母望着老实木讷的三侄儿,心里顿时缺少了一个主心骨,她觉得南方的这个秋天真冷啊。刘母又是一夜未眠,三哥一早出门办事,家里只有三嫂照顾着刘母,而两个人整个白天就守在电话旁边,寸步不离,这已是招展失踪后的第三天,这世界安静得几乎能听得到时光挪移的脚步声……。
傍晚时分,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刘母顿时叫道:“这是招妹儿回来了,是她的脚步声,是她的……。快去给她开门。”三嫂信以为真,忙去开门儿,门外站着却是三哥,三哥一见三嫂和婶子期盼的眼神,脸上露出深深的歉意来,似乎因为站在门外的不是招展而是自己,又似乎因为他没有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果然,刘母见到是他叹了一口气,眼泪又下来了。三哥三嫂老实,手足无措地陪着婶子,轻手轻脚。
到了晚上快十二点,刘母已经支持不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她突然睁大眼睛,侧耳听着动静,一直静悄悄的楼道似乎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一步步向楼上走来,最后停在了门口。刘母腾地坐起来“招妹儿。”三嫂以为刘母神经错乱,可是这脚步声确实停在门口,接着有人用钥匙开门,门开了,门开的人正是招展。刘母见女儿又失而复得,顿时紧紧抱着她不放,家里一时哭成一片。
刘母又哭又笑,招展也在抹着眼泪。
三嫂提醒道:“快,快给朱妍打个电话,她为你操着心呢。”招展马上给朱妍拨通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电话那头,朱妍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没等招展往下说,她就收了线。等她再拨过去,电话已经关机。招展表面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心想:我遭此巨难,总不能这样轻描淡写吧!可见在深圳交不到真正的朋友,平时姐姐妹妹地叫着,关键时刻如此冷漠……。嗨!不经一事不知人心啊!
招展经过此事,似乎把一切都看透了。
先是警方来调查,招展见到赵胜的面心中顿感安全,就原原本本将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事情还得从那天晚上说起:
那天晚上,苏丽把招展放在大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虽然按深圳的习惯,这个钟点才是夜生活的开始,可是招展在母亲的眼里是个乖孩子,这个钟点回家已经是很晚了,她生怕母亲生气。招展下车时,大门口是没有人的,苏丽将车往前开掉头时,招展也往前走了几步,不知不觉中就没入到黑影里。她并没有注意路边停着一辆轿车,现在回想起来,那车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黑”,黑得连灯光都透不进去,似乎融入了一片黑影里。招展并没留心它,可就在这时,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两个小伙子,招展有意识地让了一下,可是那两人却直直地奔她而来,还没反映过来,她就被人像包饺子似地塞进了轿车内,她当时惊慌得立刻失了声,想叫喊时却发不出声来。招展的脑子一片混乱,最可怕的念头就是碰到了流氓……。上车后,挟持她的两个男人,先是把她的双手捆住,然后就是将她的嘴里塞上东西,彻底让她发不出声来,最后将她的头套上了头罩。一会招展听见自己的包里响起了熟悉的音乐声,是自己的手机响,响了几声,就被人摁死,后被人关了手机。
车往前开着,车上的三个人一声不吭,途中其中有一个人拨电话,那人对电话说道:“黑哥,事情已经办妥,放心!”
车往前开着,车上的人都不说话,间或有人问另一人要烟抽,那人说:“把天窗打开。”之后又归于寂静。好像他们是三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招展的心乱糟糟的。不知道开了多久,拐了一个弯,招展能感觉到车速终于放慢,车身轻轻颠了一下,又往前开了一会儿,一拐弯,又往前开了一会儿,又拐弯,几个弯拐下去,车速放得更缓,最后就停了下来,有人开门下车,停了没有一分钟,车又往前开,招展心里还想:那个下车的人去了哪里,为什么不上车呢?车终于熄了火,有人把招展从车里拉了下来,随后就听见“呯”地一声大门关上的声音,连带着有一声巨大的回声,这里应该是灯火辉煌,因为那像盲人一样黑的布变得朦胧了。招展被人扶着进了一个门,又走过一个走廊,有一人对她说:“小心,现在上楼。”招展心想这应该是上楼了吧,她摸摸索索上了楼梯。最后她被摁在一张椅子上,有人过来先给她解开捆手的绳子,然后给她摘下了黑布袋,过了好半天招展才恢复了正常视力,知道自己是身处一间卧室里,这间卧室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一样,空气中飘浮着霉味儿,一摸床上的褥子,又凉又湿,恨不能攥出水来。这间卧室有桌椅,有一个大的梳妆台,还有一个大衣橱,靠门口处还有一个盥洗室,从卧室里的布置来看,以前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女人。没有受到预想中的对待,招展心中稍稍有点安心,可是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带自己到这里来?接下来想干什么?一想到这些问题招展又害怕了,经过一阵折腾,她也疲倦了,躺在床上一会就进入朦胧状态,正在这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强睁开眼一看,是一个四十多岁微胖的女人,这女人对她说:“魏小姐,你叫我阿薇吧,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摁铃叫我。你可以先洗个澡,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以前的东西都在这里。”
招展一听此话脑子懵了,等那女人走后,她反应过来“魏小姐?谁是魏小姐?我是刘招展,抓我过来准备干什么?”一会又有人敲门进来,门一开进来三个人,这三个人正是绑架她的人,这三人对她客气地说道:“魏小姐,刚才很抱歉,可是没有办法,我们是奉黑哥的意思行事,有什么委屈请你原谅。”招展更是糊涂,她道:“我不是魏小姐,我叫刘招展,你们是认错人了吧!你们想干什么?什么时候放我走?”
那三人看了看她,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宽容地笑了,那笑容似乎是说:“你骗谁呢?谁不认识你呀?你先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清醒了。”他们没有说什么,依然宽容地笑笑退了出去。招展想,反正现在生命没危险,身体也没受到侵害,先睡一觉再说。可是那床上的被子实在没办法盖,一股子霉味直呛鼻子,所以她只好开门找人,门一开,她才知道,原来门口是有人值班的,见她出来,忙站起来问:“有什么事情?魏小姐。”招展道:“我不是什么魏小姐,请你叫人来给我换一床被子,这被子没法儿盖。”
一会儿,那位中年妇女阿薇抱着一对枕头拎着一瓶水,绑架招展的那个光头,则抱着一床被子进来。光头放下被子先走了,那阿薇则留下来给招展铺床,并一口一个“魏小姐”长“魏小姐”短地叫个不停。招展心中郁闷,抱着胳膊不说话,那阿薇铺完被子道:“魏小姐,你如果饿了我给你做点宵夜吃吧!”一经提醒,招展还真有点饿,她点点头,阿薇道:“你跟我下楼吧,他们也在吃宵夜。”招展心想,他们?不就是绑她来这里的人吗?她随着阿薇下楼来到厨房。
厨房很大,足有一百平米,一个豪华的组合式的操作台,一个大得足够二十人同时用餐的餐桌。果然,那两个劫持她的人正在埋头吃面条,那个开车的男人正在锅里盛汤,仨人见招展进来,对她客气地笑笑,然后加快了吃面条的速度。招展坐在桌子的一头,阿薇给她盛了一碗面条,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那是一碗肉丝青菜汤面条,里面还放了几只大虾,红白绿相间煞是好看。可是招展却没有食欲,她想弄明白这是哪里?把她绑来干什么?是谁叫他们来绑架她的?可是这仨人谁都不看她一眼,匆匆忙忙吃了就走,招展急了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魏小姐,我叫刘招展,我不是魏小姐,你们要干什么?”
那仨男人被她吓着了,回头看了她一眼,互相又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司机开口道:“魏小姐,我们也是奉别人的命令行事,明天老板就回来,有什么事情,你跟他讲。”招展喊道:“你们的老板是谁?他为什么要绑架我。能不能告诉我他的电话,让我跟他通个电话好吗?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魏小姐。”那仨人的脸慢慢严肃起来,可是依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扭头就走了。
招展也没办法,回头正看见阿薇,就问:“阿薇,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的主人是谁,那个魏小姐又是谁,我不是你们说的魏小姐。”阿薇躲闪着招展咄咄逼人的眼睛,怯生生地说:“魏……魏小……小姐,你……你还是快吃饭吧!”说完就埋头收拾厨房,再也不愿意回答招展的问题。招展无奈,强按下心中的愤怒,将碗里的面条吃了两口,赌气似地放下筷子又坐了一会儿,见阿薇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只好先回卧室。
阿薇忙陪着招展出来,招展注意到整个小楼的情况。光从内部来看,这是个装修非常漂亮的小楼,地上铺的都是拼接成古典花纹的大理石地板,走廊里有几个装饰性的罗马柱,楼梯则是深色的柚木地板。可是从各方面看来,这个小楼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住人,到处都有一股子发霉的气味,有一些大的摆件上落满了灰尘,开着的吊灯也有几只灯泡是灭的。那顶棚上竟有几处墙皮发霉脱落裸露出内部的墙体,许多房门都紧紧地关着,招展好奇地想:那里面有什么秘密?以前是谁住在这城?可以看出,这里以前是何其热闹有趣。
招展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自己是跑不出去了,因为在门口有一男人把守着,而卧室里的窗户也被人从外面用厚厚的木板钉死,卫生间的窗户也同样。招展明白了,这是有准备的呀!
现在想什么也白搭,她准备洗个澡睡一觉再说,卫生间里物品一应俱全,连睡衣都准备好了。
等她洗完澡,穿上那件淡蓝底小粉花儿的棉质睡衣,心中才踏实下来,即来之则安之,先把这间卧室当成自己的家。她随手打开衣橱,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里面挂满了女式衣裙和套装,而在衣服的下面则放了一排各式高档的女式鞋子,猛一看就像衣橱里藏着一排人。招展随便扒拉了一下,明白这里面全部是高档名牌服装。招展好奇起来,这些衣服的女主人应该是谁?她是多大岁数的女人?身高多长?体重多少?三围如何?是不是就是他们口口声声喊着的那个“魏小姐”?
她随手摘下一件花枝招展的纱质连衣裙,女孩子没有几个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招展也想试试。一上身,招展就笑了,她想起了朱妍经常爱说的一句话:“姓何的姑娘嫁给了郑家做媳妇叫——郑何氏(正合适)”这条连衣裙正合适她的身子,连肩部的宽度、前襟的开启、腰带扣搭的痕迹似乎是比照着她的身材做出来的。招展甚是奇怪,她在镜子前照了照,她不相信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打开衣橱里的抽屉,那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镂空的、镶有蕾丝花边的、绣花的、粉的、蓝的、黑的、绿色的等等各式各样的文胸,招展好奇这个女人的胸围,就试了一件黑色的文胸,没想到也“郑何氏(正合适)”杯型、底围、肩带都非常合适。更没想到的是,因为招展的胸部发育非常完美,即不过大而显臃肿,又不过小而显发育不良,正好比一握稍大一点,挺拔性感,所以招展买文胸从来不买带垫子加厚的。而翻遍这一抽屉的文胸,竟也找不出一个带垫子加厚的。招展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陡然生出亲近感,似乎能感觉到她的体温,穿了她的衣服和内衣,又把这个女人的皮鞋穿在脚上,这双鞋也是“郑何氏”。
招展穿着这一身行头,俨然就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她还想翻翻这里还藏着其它什么秘密。
在写字台中间的那个抽屉里,招展发现了一个信封,她捏了捏感觉是照片,当她把信封里的照片抽出来时,大吃一惊,原来那照片上的人就是自己,镇静下来后,她确定,照片上的人是一个酷似自己的女子,这个人就是魏华支,因为同样类似的照片她在丁志宏的办公室里看到过。照片里的魏华支站在一株桃树下,阳光从她的左前方照在她那标致的鹅蛋脸上,让她的眼睛藏在阴影里,原本细长的眼睛变得幽深起来,挺拨的鼻梁支撑起整个脸庞的骨架,轻启的双唇饱满性感,额头留有几绺刘海,被风吹斜了,她身穿一件淡绿色的夹袄,围着一个粉色的纱巾,也被风吹歪了,她的身后是一带远山,那山上也开着成片的桃花,形成了一片粉色的云雾。在南方阴冷的冬夜里,看着这么一张照片,能感觉到刮在北方大地上的春风。其它的几张照片都是魏华支在不同的地点拍下的,从景物上看应该是在南方。
这下招展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叫她“魏小姐”了,她又想起了那个早已被淡忘了的那个魏华支,原来她又被人当成了魏华支。“又是魏华支!”招展有些愤怒了,为什么这个人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困惑和麻烦。就是因为俩人长的像吗?招展这样想来,打开屋门,冲着黑洞洞的楼内大声叫道:“听着!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魏华支,我叫刘招展,不信你们可以看看我的身份证,连警察都拿我没办法,连警察都搞错了,听着,请记住我是四川雅安的刘招展,不是甘肃天水的魏华支,我什么都知道,你们有种的站出来,为什么都成了缩头乌龟?”
守在门口的那人,忙上来把她往卧室里拽。她这一嗓子,楼内终于有了动静,一会儿就有人趿拉着鞋子“叭啦、趴啦”地往楼上走来,来人正是司机,他裹了一件风衣,像是睡下后,又从床上爬起来。其它的几个人也跟了上来,那司机惺松着睡眼,对她说:“不管你是谁,是姓刘呢还是姓魏,我们只管照指示办,有什么问题等老板来了你跟他讲,你就是再嚷嚷也不管用,只怕累坏了你的身子。我劝你还是安安静静地睡足了觉吧!”
招展:“你们能不能跟老板通个电话,我来跟他讲。”那司机道:“我们从来不能跟他通电话的,只有他跟我们联系,你就耐心点吧,这里有吃有喝,亏待不了你。二子儿,她进屋后,你把门从外面锁上吧!也去睡,别管她,让她闹,闹累了就消停了。”说完一挥手,其它人也都 “噼哩叭啦”地下了楼。楼内又都安静了下来。那守门人把招展推进卧室,就用一把锁锁了门。
招展气得站在屋子中央想不出招数来,一抬头正看见穿衣镜里的人影,她吓了一跳,那镜子里的人,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穿着这一身行头就是魏华支,脱光了才是自己。
招展恨魏华支,恨这个永远不露面的人,以前对这个女人的好奇迷惑都变成了恨。以前的好奇迷惑就像是一根绳索最终把她禁锢在这间小屋里。以前魏华支还只是一张照片上的影子,而现在招展已经能够感觉到她的气息、她的体温,可是依然触摸不到她的身体,魏华支现在在何处,她是死人还是活人,这样想来,招展顿时有一种灵魂附身的感觉,她一阵风就把属于魏华支的衣裙脱了个净光,光着身子钻进了被窝……。
这一夜过得好恐怖,她是恶梦连连。
等她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户外钉着的木板缝隙中照射进卧室。她很纳闷,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澄清她的身份。她开门出去,门口还是那个二子,她问:“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半了。”
“我想吃饭,肚子饿了。”
二子带她到楼下厨房里,这里已经开饭了,那阿薇见她下楼忙问:“魏小姐,你想吃什么?”那三个绑架她的人只是客气地向她点点头,匆匆吃了饭就走了。厨房里只剩下阿薇和招展,看来整个小楼里只有绑架她的三个男人和一个在门外看守她的二子,外加这个阿薇,算上招展自己只有六个人。招展问:“阿薇,这个小楼有多少间房子?我看不下十几间,为什么只有我们几个人?”阿薇只是笑笑不回答。招展:“阿薇,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在深圳吗?”阿薇绽放着胖脸上的笑容,道:“你怎么能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呢?那间卧室不就是你的吗?我见过你的照片,我认得。”招展无奈地道:“我不是那照片上的人,我们只是相像而已。”阿薇只是“哦”了一声,还是笑笑地看着她。招展无奈,也不指望从阿薇的嘴里探知到什么。
阿薇给招展盛了饭,又端上几盘子菜,一盘炒青菜,一盘干烧鱼,一盘白灼虾,一碗鸡蛋羹。招展见到这些,心里踏实一点儿,这说明这栋小楼并不是孤零零的一座,应该是在一片生活区内。只要在深圳就好办,招展这样想道。
“阿薇,菜场离这里近嘛?”
“嗯!很近。”
“买菜要多长时间?”
“走着去差不多十分钟吧!”
“叫什么菜场?”
“老板嘱咐了,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去买。”
招展想,如果是小菜场,就不会有活鸡活鸭卖,只有大菜场才有可以现场收拾宰杀的活鸡活鸭,既然他们把她认做是魏华支,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就提要求。
“我想吃白斩鸡,下午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