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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好吧!我让阿彪开车去买,回来让他们杀了。”
“附近菜场没有卖的?”
“附近的菜场是个小菜场,最多只有卖海鲜的,还要赶早,超过早上八点就卖完了。”
招展记下了这一点:“你看,我不是你们的魏华支吧?我连附近的菜场是大是小都不知道,难道我还是魏华支吗?”
阿薇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慢慢收住了笑容,认真想着招展的话。
“你也想明白了吧?我不是她。”
可阿薇的眼睛回到招展的脸上时,又慢慢地憨厚地笑了。招展知道再跟阿薇也讲不明白,就不理她。
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外面长着几棵茂盛的芭蕉树,几乎将窗户的视线挡住,只在天边露出另一栋别墅的人字形屋角,红瓦灰墙。芭蕉树下有人影晃动,定睛一看正是绑架她的那个光头。招展知道自己跑是跑不出去了。跟阿薇瞎聊了几句。吃完饭,招展趁阿薇不注意,想推开厨房通向后花园的小门,可是那门是从外面锁死的打不开。阿薇忙道:“魏小姐,你不能出去,老板嘱咐过要等他过来,才没有我们的责任。”
“你们老板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应该就在这两天吧!”
在阿薇的陪同下招展慢慢地走上楼来,招展非常想知道这栋小楼周围的环境,所以她走的很慢,争取从任何可以透过的缝隙知道外部的一切,可是枉然,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地拉着窗帘,采光只有用照明灯。招展明白了为什么这栋楼里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儿。
招展回到卧室,扒在窗户上透过被钉死的木板缝往外看,只能看见窄窄的一线世界,大致知道前面相隔不远也是一栋别墅,那别墅的外墙是淡灰淡粉的仿石质贴面,窗框是铝合金,玻璃都是淡茶色,斜山屋顶,屋顶铺的是砖红色的瓦。再远的景致就看不到了,全被这栋别墅挡着。招展又到了卫生间,卫生间的窗户是毛玻璃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的情景,而且也是被从外面用木板钉住。整个下午没有人跟招展说话,招展只好把魏华支那一衣橱的衣服一件件地挨个儿试穿,慢慢地招展不太恨这个女人了,反而有一种切肤之感。衣服是魏华支的,而衣里的人是自己的肉身;镜子外面的那个人是她自己,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魏华支。招展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她的心跳、她的气息。天渐渐黑了下来,对于招展的处境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因为白天她也要点着灯。
这天晚上,果然饭桌上有一道白斩鸡,做得极为地道,临吃的时候,阿薇又挤了一点柠檬汁在佐料里。
招展问:“阿薇,这是你做的?”
“是的,我让他们去买的活鸡。”
“很远吧?”
“他们开车去的。”
招展记住了,开车去菜市场买活鸡,这里的市场一定是一个小的菜市场。
“开车多长时间到大市场?”
“我也不知道,我没跟着去。魏小姐,你自己不知道吗?以前你不就在这里住过吗?”
“哦!我以前在这里住过?哦!可能吧。你跟我认识吗?以前我在这里住的时候,见过你吗?”
“魏小姐,你以前一定没有见过我,我是刚来的,才三天。”
招展愣了一下,没有往下追问,再往下说,她真要把自己当成魏华支了,这个迷局永远也走不出去。这天晚上,阿薇来叫招展跟她一起看电视,可是走在二楼就被绑架她的那个光头拦住了,道:“如果你看电视,我给你搬一台。”气得招展一跺脚只好回到了卧室。
一会儿,光头和小平头搬着一台大电视进了招展的卧室,俩人一阵忙乎。招展想跟他们套点近乎:“二位大哥,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带到这来,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我是谁?”那二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如果你们不回答我,如果我疯了,如果我想不开,我自杀在这里,警察问起来,你们是不是也脱不了干系?好了,不关你们几个的事情,你能不能给你们的老板打一个电话,我来跟他解释,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魏华支,我叫刘招展,我是四川雅安人,那个魏华支是甘肃天水人。我来深圳没多长时间,我刚一到深圳就被人认错了,连警察也认错了人,我说的这些都是真话,……,算了你们爱信不信。”
那个光头终于被她说得有点反应了,他摸了一下光头又看了看小平头。二人临走时,对招展第一次开口说话:“魏小姐,我们是奉老板的意思办事,老板没有指示,我们不能擅自做任何决定,老板这几天就会有时间过来,你耐心点儿,电话我们是不能随便给老板打的,我们会接听老板的电话。”
他们一走,招展只能对着电视发呆。她开始想家了,开始想母亲了,这样一想就成决堤之势,眼泪慢慢流了下来,控制不住。她开了门冲出去想要回自己的手机,守在门口的二子,立即将她拦住。招展急了冲着楼下大喊道:“快把我的手机拿来,我要给家里打电话。”那声音在楼道里久久回荡。一会儿,楼梯上响起“叭哒,叭哒”的声音,上来的是司机,那司机不耐烦地说:“放心,你的手机在我这里,现在不能给你,你也不能打电话,我劝你还是安安静静地等着老板过来,大喊大嚷没有用,你老实点我们对你还能客气点,如果不老实老惹麻烦,我们对你就不客气了,这是老板交待的。”说完就向二子做了一个手势,二子将泄气的招展推进卧室。门被锁上了。招展只好认命,自认为就是魏华支。这一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还是重复着头天的一切,吃了早饭,又要上楼,招展对阿薇说:“我不能这样待着,吃了睡,睡了吃,我不成了猪了嘛,吃完饭我想活动活动。”阿微憨笑道:“要不然,你就爬楼吧。”
“不!我想到外头转转,哪怕让他们跟着也好。你把他们叫来商量一下。”
阿薇只好去把司机叫来,那司机皱着眉头进来问:“怎么?你想出去走走?”招展点点头。司机想了想道:“不行,在老板来之前,我不想出任何差错,老板来了之后,你想干什么,跟老板说就是了,那个时候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老板什么时候来?”
“等着吧!来了自然会告诉你。”
说完司机就晃着山膀走了。
招展气得坐在餐桌边掉起了眼泪,喃喃道:“我想我妈。”阿薇陪着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不住地拿眼睛看着她。等她平静下来,阿薇道:“魏小姐,我劝你就别上楼了,跟我在厨房里帮忙吧!有个人说话,也许就不憋了。”招展只好在厨房里待了一上午,她知道说当下的事情,阿薇一定不会开口,再说她才来了三天,以前的事情应该不知情。只好跟她聊些家常事。
原来阿薇不是深圳人,深圳本地人都很有钱,因为土地被征用,户口自然就被转入城市户口,还有一笔不小的土地赔偿金,所以当地深圳人都成了靠出租房屋生活的食息族。而阿薇是来自粤北的山区,被人介绍到这里来做保姆,丈夫在家种地,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都是需要钱的年龄,所以阿薇只好出来打工挣钱。
吃完中午饭,招展帮着阿薇洗碗收拾桌子,司机对阿薇道:“你不要让魏小姐干活,雇你来是做活的。”阿薇忙抢下招展手里的抹布。招展又无事可做。她只好扒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可是视线达不到太远的地方,都被芭蕉叶挡住,只能看见对面那栋别墅的一个角。这时一个身影晃过,招展定睛一看,正是绑架她的小平头,那人死死地盯着她,生怕她逃跑。大扫胃口,招展只好上楼待着了。
吃过晚饭,她刚上到楼上,就听见楼内有急促的电话铃声,不知是哪个房间传出来的。招展这才意识到,到了这里有两天,不见一点电铃叮当的动静,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老板不来电话,他们不敢打扰老板吧。电话铃声响了几声,有人过去接了电话。大约又过了三分钟,楼梯上就响起了脚步声,有人上楼来了,卧室的门被人敲响。来人正是司机,身后跟着小平头和光头。这仨人看了看招展,又互相看了看。那司机的眼睛在招展的脸上打量着,一咧嘴一呲牙,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说:“把你的东西都收拾了。”
“是要见你们老板吗?”
“别问了,收拾好东西跟我们走,别落下自己的东西。”
这仨人寸步不离守着招展。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招展拎起了自己的运动包,问:“我的手机呢?”
“一会儿给你。”
招展跟着他们来到楼下后面的一个门口,那司机将一个黑布罩套在她的头上。只听得开门声,接着招展被推着往前走,走了几步,有开车门的声音,招展又被塞进了车里。车开了,招展的心被慢慢提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从深圳到广州这么长的距离,好像过了两个小时,车终于停下,招展被人从车里拉出,那司机跟她说:“你在这里站着。”接着,招展听到关车门的声音,车开走了。
十二月的深圳虽然不像北方那样寒风刺骨,晚上小风吹来还是有点冷。招展在寒风里待了一会,听见附近似乎没有别的声音,大着胆子将头套摘掉,这才发现,自己是站在一条小路的路边,四周都没有路灯,她的心被揪了起来:“是不是自由了,是不是被放了?”等了许久,才见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向这边开来……。
招展的叙述讲完了。
赵胜想,招展下车的地方离深圳也只不过半个多小时,不管是从深圳的哪个地点出发到这里,也不至于要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呀。这个现象只有两种解释,一种就是绑架的人故意兜圈子,以迷惑招展的方向感,如果招展的家人在这两天内已经报警,就是招展被放出来,警方也不会很容易找到他们所处的位置。第二种解释,就是有可能招展的心理期待时间达到了两小时,而实际时间并未有两个小时,因为招展是在极度焦虑的状态中感知时间,这无形中拉长了时间的概念,这就像是爱因斯坦在解释他的相对论时用的那个比喻:“如果夏天在一个火炉旁待五分钟,你都会感觉有一个小时般的漫长。如果一个小伙子在一个姑娘身边待一个小时,他会感觉到时间过得飞快。”前者是因为焦虑而感觉时间难熬,而后者则因为温馨欢愉而感觉时间飞快。
招展被绑架的过程,让赵胜想起来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美国畅销小说,那里面曾经描述过一个被绑架的奇女子的经历,这个女子有超强的默记能力和方向感,有一次她也被人用黑袋罩住脑袋——遭绑架了,可是她凭着记忆默记了车辆行速的速度、汽车行走的长度、汽车拐弯的方向、汽车拐弯的次数,后来警方完全复原当时的情景,重新蒙住了她的眼睛,根据模拟当时的汽车行进速度和拐弯的方向、次数,终于摸到了绑匪的住地,破了案子。当年刚刚当上警察的赵胜真被这个奇女子震呆了!只可惜招展没有这方面的超常功能,所以他只好放弃模拟复原这条路子,因为招展太年轻,当时也许被吓傻了,不会有这般心智默记路线。招展这次被绑被放,还是跟魏华支有关,从招展描述的整个过程来看,绑架她的人和那个阿薇所说的“老板”应该就是张石城,从这些人所说的口气中,可是推测到张石城最近要到深圳来,这和警方掌握的情况是一致的。
也许张石城已经到了深圳。
刘家终于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头两天刘母说什么也不让招展出门,生怕再碰到绑架,招展只好向俱乐部请了几天假。可是在小屋子里憋着,招展也受不了,刘母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在街上逛了一圈。这样逛街还是不过瘾,刘母就生气地嘟囔道,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要出事怎么办?招展心里有底儿,那些人是认错了人才绑她,现在把她放了一定是知道绑错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出事了。
招展开玩笑地对刘母说:“妈,你老实说,你到底生了几个孩子?那个魏华支为什么那么像我,你不觉得好奇吗?”
刘母白了一眼女儿:“世界上长的相像的人太多了,又不止你和她一个,要不这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的模仿秀,有人模仿卓别林的,有人还模仿□□的,咱们国家的领导人有那么多人去模仿,那些特形演员不就是因为长得像某位领导人嘛!这有什么奇怪?”招展想想也对,可是她又搞不懂了,为什么她和魏华支的身材也一样,三围也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她的那一橱子衣服没有一件不合招展的身材,这又做何解释。她已经触摸到了魏华支的体温、气息,这是一个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
招展回来的第二天的晚上,她接到了丁超的电话,原来丁超还在外地出差,过一天就回深圳。他已经知道招展被绑架又被放回,他很关心招展是否平静了些。招展告诉他,刚开始被塞进轿车时是很紧张,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等进了那栋小楼,看到那个保姆阿薇时,心里稍稍有点镇静。后来当她看到魏华支的照片时,基本明白了:这些人又是抓错了人。招展对丁超说:“你知道吗?那些照片其中就有一张她在开花的桃树下照的那张,你也有的。还有一橱子她的衣服,那间屋子就像她刚刚离开一样,到处都是魏华支的气息。”
丁超听到招展这话,也感意外。招展被绑架的事情是丁志宏打电话告诉丁超的,而丁志宏的消息也是从赵胜那里传来的,可是丁志宏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所以当丁超听到招展这样叙述,又提起他对魏华支的兴趣来,以前只是一个平面的影子,虽然有桃树下的微笑,可是那微笑是僵在春风里。而今听招展说,到过那间卧室,据说是魏华支住过的,那是一个立体的魏华支,满屋子关的都是她的气息,招展差不多就是跟魏华支同居一室三天呀!又迷惑了!丁超想,只要一提魏华支,思绪一定会被搅混,绕不清,缠不明,那么是谁在找魏华支?又怎么放了招展了呢?算了!丁超跟招展说,等我回深圳,咱们再好好聊聊。在挂电话之前丁超问:“招展,朱妍去哪了?你回来后见到她了吗?我给她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家里也没人接,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招展:“真的?我回来后,还真没见过她,只是我三嫂告诉我,让我一回家就给她打个电话,我回来那天晚上给她通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回家了,她只是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我心里还觉得奇怪呢。再怎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问问情况吧!可她什么也没问,就把电话挂了。后来我再打她的手机,总是关机。我心里还有点不痛快呢!我马上再给她打电话。”招展断了跟丁超的通话后,急忙拨朱妍的电话,手机处于关机状态。连拨几天都是这种状态,招展这才真正急了起来。
…………。
两天后丁超返回了深圳,他下了飞机直奔朱妍家,可是任他怎么敲门,也没有人回答,他又拨朱妍的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丁超站在门口想了半天,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原本他是有朱妍家的钥匙,可上次到朱妍家却将那把钥匙落在了朱妍家里。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也进不得门。丁超只好又叫车回到丁志宏的公司。
丁志宏正在接待一个客户,他不便打扰,只好坐在接待室里,跟张燕燕介绍来的前台接待卫红聊天,卫红见到丁超挺紧张,说话间隙经常闪电般地掏出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然后偷眼看一下丁超的反应,丁超其实知道卫红的小把戏,只当是没有看见,装着关注着报纸上的某条花边新闻,等到卫红把自己收拾得自得意满了,丁超向她问起丁志宏现在接待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卫红扮可爱状地歪着头想道:“嗯——,大概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吧,还带着两个保镖架势的人。谁知道呢?”见丁超目光旁移,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镜子,将额头的刘海拨了拨。丁超心想,拨不是白拨吗?刘海还那样飘在额前!丁超真想跟她开玩笑说:你拿的是照妖镜吧?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自忖卫红听不懂他的话反而没趣,可是丁超也被卫红搞得索然无味,再也不愿意跟她说话,只好埋头看报纸。卫红更觉无聊,把一本杂志翻得哗啦哗啦直响,丁超听了心里更烦,这哪是看杂志这不是示威吗?好容易等到丁志宏出来送客人,见丁超道:“回来了,进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丁超这才像得到了大赦令逃也似地进了丁志宏的办公室。
叔侄俩见面没有多余的寒暄,丁超和丁志宏先是议论了一下最近最重要的话题:招展被绑架一事。毫无疑问,这又是跟魏华支有关,招展似乎还摸到了魏华支的老窝。招展说那间屋子有很重的霉味,是不是说魏华支也很久没有在那里住了?应该是这样,那栋小楼就是魏华支曾经住过的地方,从招展叙述的情况来看,那里曾经是她的家,要不然不会存放有她的照片和她一橱子的衣服。魏华支一定跟他们脱离了关系,要不然他们不会把招展错认为是魏华支而绑了过去,那么既然魏华支已经脱离了他们,她现在身在何处呢?丁超不停地追问,可是没人能回答他。丁志宏在心中暗自盘算,起码知道五六月份时,魏华支曾经到过广州、番禺,因为在那里魏华支曾经跟他在网上聊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