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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声咚咚的响。

　　杜云飞看看对面冲过来的步兵，又看看己方阵营的士兵，发现他们被夹在中间，哇地一声哭了。

　　她一只手捏着痛的脸色发白的耿佳，说：“我们跑啊！跑吧！”

　　耿佳苦笑。李萌擦掉嘴边的血。

　　冲在头排的是先锋。他们的目光里疲惫而冷静，同时又有残酷果断的神态。

　　正式编制的先锋，大部分是自愿的。他们一旦立功，即使身死，家人也会得到一大笔钱。

　　侥幸活下来，就能被封赏——再也不用做这九死一生的小兵。

　　黄明冷静下来，看了看她们三个竟然侥幸活下来了没受太大伤的姑娘，心里一动。

　　不应该让她们死。她们是不一样的。

　　黄明抓紧时间钻了过去，站在了三个姑娘身边。

　　敌人已经到了，黄明把她们三个推到一边：“自己躲！”迎了上去。

　　她看着刀，有一瞬间的眩晕。

　　似乎她见到过这么一幅画面，刀向着她迎头劈下来。

　　她恍惚过后，出奇的冷静。心里想的竟然是，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死罢了。死有什么可怕呢？

　　她侧身躲开刀，灵敏的撞到敌人怀里，对他的腋下狠狠一击，又抓住他拿到的手一个旋转，关节的剧烈疼痛让手指不由自主松开了。黄明把敌人脱手的刀抢到了手里。

　　她用刀斩落了敌人的胳膊。

　　她好像不应该有这么灵敏的反应。黄明脑子里又闪过这个念头，但是来不及细想，那边趁着人多躲来躲去的姑娘们，究竟躲不过去，发出了惨叫。

　　李萌本能地伸手去挡头，整个手掌被削掉了。

　　被削掉了的手落到地上，像一片颜色鲜红的枫叶。

　　她心态崩溃，惨叫起了起来。

　　和平年代的孩子们，从来没想到过这种残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使脚下都是尸体，也从来没想到过可能自己也会变成尸体。

　　杜云飞眼疾手快，拉了李萌一把。又有一刀砍来了。

　　杜云飞看着敌人的眼睛，那里面是毫无波动，像在看白菜萝卜一样的眼神。

　　她全身冷透，一下子眼泪也不敢再流，清醒了。

　　真的会死，没有任何人会手下留情。

　　可是她赤手空拳，怎么拼得过森森利刃。

　　杜云飞瞪大了眼睛，几乎已经看到自己鲜血飞溅的横死场面。

　　耿佳沉默着举起刀从背后砍断了敌人的颈椎。

　　刀是她趁乱从死人堆里捡起来的。

　　“拿刀！”她厉声对杜云飞说。

　　杜云飞被她的语气吓得一愣，一向没什么意见的耿佳突然大声起来，让她不能反应。但是她没有多想，立刻行动，蹲下把刀抢到了手里。

　　因为盯着刀的不止他们，还有其它赤手空拳的战俘们。她不马上抢过来，很快会被别人抢走。

　　谁能拿到刀，谁就能有更大的希望活下去。

　　李萌也被刚才险些劈到眼前的刀吓地回了神，丢了手掌之后她痛彻心扉，痛的都在抽搐，血也在不断喷涌。

　　而战斗还在继续。她知道，或许不等到失血过多死掉，她就会因为不知从哪里砍来的一刀立马死去。

　　她失去的是左手——她是个左撇子。

　　当她用右手为自己接过了杜云飞帮她抢来的刀的时候，她几乎想跪下感谢无数次逼迫她用右手写字吃饭的妈妈。

　　她想活，她要活着！

　　有黄明的帮衬，她们自己又振作了起来，情况一时之间没有那么坏。

　　高个子的男人外形特别突出，可是不论友军和敌军，都一点都没注意到他，似乎他就是个和其他人一模一样、普普通通的战俘。哪怕他杀了很多冲向他的敌人，都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可怕的战争场面中，一边挥刀，他的脸上却漂浮着不合时宜的疑惑和茫然。

　　我是谁？这是哪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冥思苦想，没有头绪。他想摔下刀，不干了。可是他说了不算，敌人源源不断涌过来。

　　李丁非常机灵。

　　他上过几次战场，也谙熟这一切规则。

　　当过几年乞丐的他格外有眼色，当乞丐的时候，他总能通过路人的一些微小动作，猜测出他们是要动手还是动脚，是要踢他打他还是要掏铜板扔给他。

　　然后他就会格外迅速的逃跑以免被打，或者快点跪下磕头道谢。

　　用在战场上也很好使，他能够在大部分情况下分辨出敌人下一刻的动作趋势和攻击方式，这让他好几次都活了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

　　李丁抢到刀，一边自保一边杀敌，然后十分狡猾的往后缩。

　　让精兵先上。

　　他被友军推搡着，踢打着，哎哟哟地叫，竟然成功远离了第一线。

　　黄明看到了他狡猾的行动，示意三个女孩跟他学。

　　没有布甲衣服破烂、很容易受伤的战俘营也都不是傻子，还活着的都想继续活着。

　　他们也不往后退，因为退回去会被发现，扰乱部队前进。但是他们也绝不跟着向前，身后的部队一直往前冲，他们却留在原地，无形之中不再是面对敌人的第一线了。

　　有人甚至忍着被踩个三脚两脚，找个不容易被踩到的位置，趴在尸体上装死。

　　这个人就是许老头，他趴在尸体上，被踩了也一声不吭，眼珠子半睁半闭到处看。

　　他甚至悄悄的摸身子底下压着的尸体，试图找出一点吃的，或者能用的东西。

　　杜云飞、耿佳和李萌三个姑娘以躲藏为主，勉强一直活着。

　　李萌看着自己的断手，血竟然已经自己止住了。她没有死，甚至连疼痛都渐渐可以忍受了。

　　人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她垂着头想。

　　黄明抬起头，看到鲜血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突然觉得这段时间变得好长，她看了看太阳。

　　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死伤数目颇多。

　　即使黄明并没有冲在队伍很靠前的位置，她依然能碰到许多冲进队伍中的敌人，她的双手和脸上、衣服都被喷出的鲜血溅到。

　　她擦了一把脸，目光落在了较远处的高个子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并没有后退，柔软的长棕发粘上了血污，沉默地收割着生命，像一种收割机在收割作物。

　　黄明心想：他是谁呢？

　　这个男人和她们这几个普通姑娘一点也不一样。他能让她们离开这里吗，回到她们自己也不清楚的、原本应该属于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