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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晓伟从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当他从冰冷的雪地里醒来的时候，发现冰雪已经掩埋了无名。他爬过去，颤抖着伸出食指放在她的鼻息间停留了片刻，然后又颤抖着收回了自己的手。乔安娜坐在石头边上，看着他。她的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生气的样子。

　　吴晓伟惊吓之余不忘想着如何逃脱，但是他心里有数，觉得自己此生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他当然知道那是谁，不管他幻化成谁的脸孔，他都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反正他就是明明白白的知道呀。

　　“你弄坏了我的刹车，小子。”乔安娜的脸瞬间就变成了破碎的脸，那是吴晓伟的父亲。被大卡车碾死的男人，不知道自己的汽车刹车失灵，仍旧和大卡车抢速度。他应该对自己的死亡负责而不是责怪吴晓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晓伟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害怕的样子。“别弄成这样来吓唬人。我可不怕你，你这个丑陋的老女人。”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那张破碎的脸立刻变成了鬼婆。

　　她扯起袖子，走到吴晓伟的身边。“你是不是感觉不到寒冷？”她问吴晓伟。

　　吴晓伟这才意识到，他躺在雪地里很久，却没有冻死。这很奇怪。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确认是雪地。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她，“你想耍什么花招，尽管放马过来。”

　　鬼婆摇摇头，然后弯腰抓起一把雪花，站起来，让雪花顺着指缝流淌下去。“你感觉不到寒冷，是因为这些都不是雪花。”她说。“其实你应该感觉到热，不过，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热过了。因为你，他很快就要热起来了。”鬼婆围着吴晓伟走了两圈，最后停留在他的左侧，那里是无名躺着的地方。她用手一指，之间无名的额间瞬间变得绯红。像是从脑子里窜出一个火球。

　　“你要干什么？”吴晓伟试图阻止鬼婆，但是他没有成功。无名的身体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工具让一个人竟然也能如此快速的燃烧，她并没有像村长那样，用了大柱子，堆砌很多干木材。然后放一把火，烧死被绑在木头柱子上的人。“你这个丑陋的老女人。”

　　火红的光印在鬼婆的脸上，压在无名身体上的雪花并没有融化，反而是越积越多。“你难道还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吴晓伟意识到问题，他伸手抓了一把雪花，这才发现这些所谓的雪花根本就不是雪花，而是——灰——什么灰呢——这么多——他看向正在燃烧的无名——突然恍然大悟——惊恐的站直了身体——

　　鬼婆笑了起来，“啊，可怜的魂灵。竟然躺在这些可怜的魂灵上如此心安理得。”她说，如同唱词一样，“你难道还不明白，那个女人引你来此的目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坛，也并没有所谓的救赎。死了就是死了。他们都在这里，你问问他们，你曾躺在他们的身体之上。看看他们是否安息，看看他们是否在等待这神坛。一个死去千年的女人为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爱情，竟然可以杀掉那么多的人。”

　　吴晓伟呆楞的看着手中的白灰。他明白了，神坛实际上是一个焚尸炉。所有死掉的人都往这里面丢。每一个人，他能感觉到，那些灵魂痛苦的尖叫。哀求的声音，痛苦的哭喊，悔恨的低吟——

　　我找到神坛了，萝拉。但是鬼婆能进入这里。她能进入——

　　“是不是想不明白？”鬼婆说，她伸手扒开自己的脸皮。吴晓伟看见鲜血顺着她的下巴直流淌。他发出一声恶心的干呕。即便是一名外科医生，也没有见过生了驱虫的，留着如同黑色墨汁一样的血液，如果那可以叫做血液的话。

　　“你看看我的脸。”鬼婆说，手指着自己的脸。“她剥了我的皮，我的脸皮。明白吗？”

　　吴晓伟明显不相信鬼婆的花言巧语，更不可能相信萝拉会是剥掉她脸皮的人。她看上去那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吴晓伟怒了。声音变得有些不受控制。“神坛是唯一可以毁掉她的东西，你不明白吗？”

　　吴晓伟摇摇头，“能不能直说，你们这些古代人，长着丑陋脸孔的妖怪，还要脸干嘛，难道你不感激她撕碎了你的脸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鬼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她每笑一声，脸上的黑血就流淌的更厉害。“你当真不知道她才是真正的怪物吗？想想你是怎么来的？”

　　吴晓伟根本就不愿意和鬼婆说任何话。但是他也有一肚子的问题要搞搞清楚，“你先告诉，你为什么要喝干那些女孩子的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声仰天长笑。

　　“摆脱，能不能收起你那来自地狱的笑声。”

　　“谁告诉你弄坏自己父亲的刹车？”鬼婆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转弯转的太快，吴晓伟一时没有跟上他的步伐。“什么？”

　　“相信我，你觉得你那个时候就会弄刹车了吗？”鬼婆笑道。

　　“我告诉你，鬼婆，不要套我话。”吴晓伟说，他一点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自从他的父亲被大卡车撕碎之后，他再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让他懊恼的事情。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在刹车上做手脚，毕竟那个年龄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情。但是他确实动了刹车，他记得。他记得很清楚。所以，他不想和眼前这个鬼女人争辩。

　　“在回想一下，你第一次见到乔安娜的时候。你记起来了吗？”鬼婆循循善诱，试图唤起吴晓伟失落的记忆。但是吴晓伟的记忆并没有失落——并没有——

　　只是曾经何时，有人篡改了他的记忆——他只是自己不自知而已。但是第一次见到乔安娜。他怎么可能还记得，他们就住在同一个院子。

　　哦，不，他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乔安娜是在小区外面的黄角树下，她正在和她的奶奶的争辩什么。那个时候，她好像三岁，或者四岁，或者五岁——他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