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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心园,杨如真很是愧疚,向花稚奴和黎飞刀二人道:“我叔父离群索居,脾气有些不大好对付,若是冒犯了二位女侠,我代叔父道歉。”
花稚奴笑道:“不碍事,我本就想弘农杨氏缘何到心园重修毕了,都没能把那些古书取出来,这下子算有了个解释。”
杨如真还是不安,又向她们二人说:“我看二位也不像洛阳人氏,不知现在何处?若不嫌弃,我自可作主,带二位到一处别府中暂居。那儿不日也将举办明珠会,二十位应邀的女子,如今不巧缺了两位,这明珠会从前还没有邀请过侠女,今年是我做东,我也想立个新意,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花稚奴想了想,手上玩着的一缕头发缠着食指。
“明珠会是什么?”
杨如真笑道:“这原是我们弘农杨家宗女的聚会,后来有一年上元节,洛阳的绢扇上流行起了一句话,‘王侯匣中珠,本属海中月;王谢堂前燕,也居百姓家’,这明珠会便改为选二十位或沉鱼落雁,或才情绝艳,或忠烈不屈的女子,不拘门楣,由杨家适龄的宗女轮流坐东,择良辰吉日,邀她们来杨府别院中赏春。”
花稚奴咬咬嘴唇,似是花了好些时间才下定决心:“我有一问,还望杨大小姐莫要怪罪……敢问我和黎女侠补上的,是哪两位绝世女子?”
杨如真面露迟疑,但还是答道:“是……飞来山庄故去的迟大小姐。”
她重重叹了口气,才继续说:“还有洛阳天秀楼突然远游的绣女罗敷。”
杨如真哪里知道迟有情只是远走蜀地避祸,每日都悬了一颗心认认真真记挂着,蓦地提起迟有情,连她自己也是一阵伤感。
说起来,她和迟有情其实私交甚少,迟有情体弱多病,若是出门,必是远门,其余时候都在飞来山庄,一天天捱过去。
每天待在飞来山庄能做些什么?下棋、看书、调息,偶尔解决些奇异之事,杨如真也曾有心同迟有情往来,只是迟有情无意于人情世故,常常独自做事,把杨如真晾在一边,好不尴尬……
偶然打听到罗敷女的消息,黎飞刀和花稚奴按耐住心中的狂喜,只是面上依旧做出伤感的模样,宽慰了杨如真好几句。杨如真同黎飞刀和花枝奴约好搬入杨家别府的时刻,先行告退了。
花稚奴脚下欢快起来,像一只轻盈的小鹿。
“今日虽起了波折,倒也算是有所收获。”
黎飞刀跟着她:“你怎么会知道能从杨如真这里打探来罗敷女的消息?”
花稚奴眨眨眼睛:“你不如求求我?求了我,或许我就告诉你。”
“我不求你,你也会忍不住告诉我的,我又何必着急?”
“我绝不告诉你,绝不告诉你,”花稚奴摇摇头,眼中满是笑意,“你怎么忍心,看我为了不告诉你忍得那么辛苦?”
“我求你。”黎飞刀挑挑眉毛。
花稚奴转过身面向黎飞刀,笑了笑,突然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可没想到能从她那儿打听到罗敷女的消息,我只知道心园近期来了一个神秘人,”花稚奴笑道,“我喜欢杨府别院挂着的灯,除了杨府别院,这洛阳城里什么地方我都看不上,要是不能去那儿住着,我宁愿在树上睡,在河水里洗浴。”
黎飞刀停下了脚步,她的神情变得微妙。
“也就是说,咱们今晚其实没有任何住处,只能在洛阳街头等天亮才会来的杨大小姐的马车?”
花稚奴挂住黎飞刀的脖子。
“你放心吧,今晚我也没打算睡觉。”她笑道。
入夜,心园里的火烛一盏接一盏的熄了,待到最后一盏灯熄灭,月光下的两个人影如鬼魅般栖于屋檐,眼前是白日来过的花园。
“我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穿着披风的人进了西侧的小院子,”花稚奴向西一指,“这几日,西侧的角门是单独开的,屋里常常运出些沾血的布条,都装作普通的衣物放在洗衣盆里,上面还放了些脏衣服遮掩。”
“我之前与李钊岳交手,已暗中对他下了毒,他来洛阳时,想必内里已负重伤。如今鲜有人知道飞来山庄覆灭的真相,加上洛阳现下处处都是极乐教教徒,极乐教专司药理的护法也来了这里,李钊岳待在洛阳,进退都有余地。”
黎飞刀心生疑惑:这位杨家叔父当真会庇护李钊岳吗?杨家是世家门阀,可实力较从前已大为削弱,更兼杨氏一族与前朝血脉相连,引得新帝忌惮,杨家叔父若是庇护李钊岳,消息传出去,必然会对弘农杨氏不利。
疑惑归疑惑,黎飞刀对这位杨家叔父还是颇感兴趣的,杨妃一族的人平日里都谨言慎行,规规矩矩的,那杨家叔父顶着一张和杨妃有些相似的脸,却做着如此放荡不羁的事,即便此行种种与杨家叔父都无甚关联,黎飞刀也乐意来多看一眼。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西侧小院一探究竟。”
“何必这么费力?”
花稚奴一笑,她向屋上的瓦片飞踢一脚,登时二十多枚瓦片如雨般坠向地面,砸了个地动山摇。
不多时,一个身影飘摇而来,伴着一声怒喝:“我白日同你们说的话,你们这么快就忘了么?”
花稚奴闻言,爆发出一阵极为嚣张的狂笑。
杨家叔父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您的教导,我当然没有忘记,”花稚奴泰然自若,“我这回来,是想要纠正您一个小小的错误。”
“什么错误?”
花稚奴缓缓抬起自己的一双手,纤长的十指指腹交叠,忽的一个错手,又如白鸟般轻轻落下。
“十二岁我靠着一双腿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从将死之人变成了一个奴隶,十六岁又因为这双眼睛,一个大食商人看上了我,买走我,从此我睡觉时垫着的都是最柔软的棉花和最华美的绸缎。”
她嫣然一笑,“可这都不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杨家叔父默了半晌,他静静站着,余光看到黎飞刀的手已经向后摸上了长刀刀鞘,但他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手,一个女人的衰老就是从她的手开始的,”花稚奴徐徐道来,她自怜地凝望着自己的指尖,一丝凶狠忽然爬上她的脸,无声的舞蹈戛然而止。
“……我用这双手掐死了他。”
霎时,一条飞蛇般的软鞭从花稚奴的手中破出,杨家叔父迅速拔出佩剑,向花稚奴投去,可他身上带的毕竟只是饰品,剑一碰到花稚奴的软鞭,竟被生生震成三段。
花稚奴笑道:“杨家叔父可要当心了!”
杨家叔父一个后仰,躲过花稚奴的第一击,他落到假山上,顺势捡起石上的鱼竿同花稚奴战成一团。那竹竿原是普通竹子削成的,却显得比他的佩剑坚韧得多。
黎飞刀摸上刀鞘的手又放了下来,她看杂耍似的悠闲地抱起手。
杨家叔父使一套棍法,同花稚奴交手也犹如闲庭信步。
他是个高手,黎飞刀暗想,花稚奴虽是试探,却也使了四成功力,但杨家叔父的应对竟逼得花稚奴把十成的功力都使出来了;反过来只看这杨家叔父,他处处都是点到为止,抓了花稚奴好几回致命的破绽,又都轻轻放过,可见不是真想致她们二人于死地的。
“差不多了!”
杨家叔父喝了一声,鱼竿头应声打向花稚奴的手腕,花稚奴恰好同鱼竿往一处使劲,她手中的软鞭立刻飞了出去,落入池中,一下子落了下风。
可那花稚奴又是何等狡黠的人物!她借了杨家叔父的力道,一个翻身,踩上鱼竿,纵身向杨家叔父跳去。
“你可要当心了!”
杨家叔父沉住气,摇晃鱼竿,在花稚奴落到他眼前时,一个俯身滑到花稚奴的身后,鱼竿向上一送,抵住了花稚奴的后背。
“你的运气好,若我今天随身带的是剑,现在你就只剩一只手了。”
杨家叔父得意道,忽然,他感到从他左边的鬓角掉下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朵紫色小花,这是他自南疆带来的稀奇物种,翻修心园时,他亲手将花种随意洒在水边的回廊上,任花种在缝隙里生长。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他的嘴唇颤了好几下。
“你的运气好,若我今天随身带了我常用的暗器,现在你就只剩半个脑袋了。”
杨家叔父把鱼竿随手扔进水里,鱼竿激起小小的白花,又浮上水面,一群或红或金或花白的锦鲤误以为来了吃食,都聚在鱼竿附近,但也只一小会儿,很快又都消散在水中。
“我看未必,你且看你的身后。”
花稚奴愕然回首,黎飞刀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断剑,一个人影没在黎飞刀的身后。
“你以前和我说过,飞刀无心,”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你把你原来的长刀丢掉了,是不是意味着,你找回了你的心呢?”
这个声音穿破了记忆的重重迷雾,瞬间击穿了黎飞刀的脑海。
“……璇玑县主?”
“不错。”
只听声音,花稚奴都能感觉到,那难得的笑意将璇玑县主沙哑的嗓音染上了不一样的味道。
“自从我父亲被长孙无忌那奸贼诬蔑而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出我的名字了。”
璇玑县主将断剑扔到一边,从黎飞刀身后转出来,黎飞刀惊异地发现,她竟穿着男子的婚服,扮作新郎官的模样。
“璇玑县主,你这是?”黎飞刀不由得出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