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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旅馆里一下子嘈杂起来,周逸穿衣服下楼,跟着人群往半山腰的温泉走,那一排带着血迹的脚印旁边多了两排凌乱的足迹,是村民的。
最先发现尸体的村民走在人群中间,他早上起床发现家里的煤烧完了,想上山找点干树枝,没想到却找到了那东西。
一个妇人快走到温泉边的时候不肯走了,她指着地上的血脚印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冬天赤脚走路的事,我不去看了,你们去吧。”
另一个妇人说:“万一他是遇上劫道的,被抢了鞋呢?”
众人想象出这样一个场景,冰天雪地里,一个年轻的外地游客在村边转悠,他好奇的看着那些村民司空见惯的东西,不知不觉天黑了。
年轻人舍不得抛下景色回去,继续往山上走,或许他嘴里还小声哼着歌,还拿着手机在拍照。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用棍子或柴刀袭击了这个年轻人,逼迫年轻人交出钱财和脚上名贵的鞋。
争执之间,年轻人看见了凶手的脸,一场抢劫最终演变成凶杀,尸体静静的在白茫茫的雪间变冷、变硬,直至天明才被人发现。
发现尸体的村民哆嗦着嘴唇:“不,不是劫道的。”
温泉被染成了淡红色,尸体暴露在外的肌肤呈现出失血过多那种不正常的惨白,金色头发的年轻一动不动的人跪在温泉边,他的头埋在水里,飘动的头发像一把营养不良的水草。
一个妇人尖叫起来:“鬼,有鬼。”
周逸记得他附身的时候这人还穿着正常衣物,现在却成了一套黑底红花的纸衣。纸衣上半截被温泉浸湿,湿了的纸软趴趴的粘在尸体上。
如果是人为的凶杀案,村民们最多加强防范心,在出门的时候邀上亲朋好友一起,还能照常吃喝,可如果凶手是虚无缥缈的鬼,就不一样了。
厉鬼杀人无迹可寻,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感到害怕,很多人不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
周逸想起了昨天晚上看见过的黑影,他退到角落压低嗓音问男人:“你不是说没鬼吗?”
楚恒也感觉非常奇怪,如若不是他亲眼看见尸体跪在那里,他肯定不会相信有人死了。
温泉周围太干净了,没有阴气,没有怨气,那具尸体就像一个塑料空壳,和周围的石头积雪没什么两样。
就算是不是横死,自然老死也会存在淡淡的阴气,眼下,却什么都没有。
人群一哄而散,大家伙纷纷回家,紧闭门窗,老板娘的侄儿来旅馆录口供。
周逸觉得有鬼,一直没说话。
老板娘指着中年男人和那对姐妹说:“我昨晚看见这三个人和那个小伙子一起去泡温泉。”
“臭婆娘,别乱说话”,中年男人急忙辩解:“泡温泉的人那么多,就是碰巧遇到了。”
“我呸”,老板娘早就看不惯这几个人的作风了:“闹那么大的动静,你当我是聋子听不见?要不是提前收了钱,我才不让你们糟蹋后院的温泉,谁知道有没有病。”
欢欢说:“昨天我们回房的时候那两对老夫妻也来了,他们可以作证,不关我们的事。”
旅行团那两对老夫妻腿上都有风湿,他们到这儿来旅游完全是听说了泡温泉能治病,这几天雷打不动的每晚睡前泡二十分钟。
带着金丝边老花眼镜的一位老人推了推眼镜说:“确实,昨天这三个年轻人先走,那个金头发的年轻人又和我们泡了一会儿。”
“那个年轻人很不正常”,老人的妻子补充道:“我们一起泡温泉的时候他总把头埋到水下,很久都不出来,有一次好像埋了十多分钟,太吓人了。”
另一个老人补充道:“他起身的时候碰到了一下我的胳膊,那冷得哟,简直像是碰到了一块儿冰。”
“而且”,老人把嗓音压到最低:“我看见他出门的时候换上了一双纸鞋。”
越说越邪乎,老板娘的侄儿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和同事一起在屋子周边寻找,果然在混乱的足迹里发现了一双被踩烂的纸鞋。
喜喜脸色煞白:“不可能的,这双鞋我们早就烧了。”
这句话引起了警方注意,在老板娘侄儿的再三追问之下,喜喜又说出了另一件事。
来到山岭村的第一天,汪洋就按耐不住想在野外做点什么,汪洋是金发男人的本名,他出生的时候老家的旱灾才刚过去,她妈被旱灾弄怕了,给儿子取名就朝着水多的方向取。
喜喜不愿意,山上泡温泉的人太多,很容易被人看见,汪洋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这对儿年轻男女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汪洋说:“咱们去坟堆干吧。”
喜喜说:“不要,冷死了。”
汪洋说:“不用你脱,把裤子往下拉一点就行。”
喜喜有些动摇:“万一有人在那儿转悠,看见了,我还要不要做人。”
汪洋说:“我问过了,那群乡巴佬满脑子封建迷信,平时没人敢去坟地转悠。”
山岭村的人奉信入土为安的说法,后山那片坟地是每一个山岭村人死去之后的归宿,孩子还小的时候,村民就会教导孩子不要去打扰死者的安宁。
在这片小小的山村,即便是最调皮的孩子也不会去坟地玩耍。
汪洋不知道在哪儿听说了这回事,他带着喜喜往坟地走,满脑子兴奋和刺激。
喜喜毕竟是个女孩儿,胆子小,她躺在雪地上的时候有些害怕:“咱们还是回去吧。”
汪洋坏笑着:“回去干嘛,老子就要当着一群鬼干你。”
当天晚上两人的屋内就多出一双纸鞋,汪洋平时作风不好,读书的时候就把好几个同学欺负成了抑郁症,病情最重那个跳楼死了。
从那以后,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天天有个疯婆子到他家门口烧纸,逼得他搬家。
看见这双纸鞋,汪洋又怕又怒,第一反应就是又有哪个孙子在整他。
张海生听见这话皱起了眉,别的不说,去坟头办事儿这种主意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得出来:“不像话。”
喜喜低着头:“警官,那双纸鞋我们当时就烧了,不可能再出现的。”
老板娘瞪大了眼:“别真是闹鬼吧。”
屋子里前所未有的安静,几人都感觉渗得慌,周逸抿着唇,按住在衣服下作怪的手:“警官,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屋了。”
张海生摆摆手:“去吧,最近尽量别一个人出门,注意安全。”
走到无人处,周逸就狠狠在男人腰上拧了一把:“有病是不是,那么多人呢。”
楚恒有点委屈:“你又不和我说话,我无聊。”
周逸要被气笑了:“……滚一边去,今晚你睡沙发。”
楚恒说:“你不怕闹鬼了?”
周逸:“……”废话,当然怕啊。
楚恒继续说:“让我贴身保护你。”
重点是那个贴身,周逸挺喜欢男人腻腻歪歪的样儿,声音含糊不清:“随你。”
楚恒把他抱着滚到床上:“来,咱俩好好贴身一下。”
死了人,喜喜不敢回自己的屋睡,收拾东西找到姐姐和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名叫姜峰,他满脸欣喜的迎接这小姑娘,想到剩下几天可以左拥右抱就笑得合不拢嘴。
喜喜还是怕,晚上睡觉之前忍不住又提这事儿:“姐,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欢欢说:“我怎么知道,别想了。”
姜峰抱着蜷在他怀里的喜喜亲了一口:“那傻逼玩意儿要吸毒,指不定产生了什么幻觉。”
喜喜很好奇,她和那人睡一块儿都没发现,这人是怎么知道的:“吸毒?”
姜峰说:“我表舅是卖那个的,看那傻逼下盘不稳的样儿就知道碰过。”
姜峰的话在第二天得到证实,警方检验出汪洋有两年的吸毒史,汪洋的死因最终被归为自杀,种种异常举动也被归为幻觉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