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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庄市场人太多了，人群拥挤中，薛宣动作一如既往的迅速，眨眼间就钻进人群不见了。

　　纪虞身高还可以，在人群里跳了跳，看到远处的薛宣，瞄准方向要跟上。

　　她目光不经意间往旁一斜，顿时一愣，立刻拨开人群往那边走去。

　　纪虞一直忙于磨练画技，只听魏老和几个同门提过彭庄市场，这还是头一回来这里。

　　那个人在人群里时隐时现，似乎对这里很熟，走了两分钟就不见了。

　　保险起见，纪虞原地停下，给宋师兄打电话，可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掐断了。

　　可能正在上课吧。

　　纪虞只见过那人两三次，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她又给薛宣打电话，这回倒是响一声就通了。

　　“你在哪儿？怎么一会儿就跑不见了，有点纪律性没有啊？”

　　薛宣听上去也很急，纪虞规规矩矩地认了错：“我迷路了……”

　　薛宣无语，“明明眼神那么好使，敢情长这么大，路痴就没点儿长进？人在哪儿？”

　　“我在松柏巷这边，113号，我……等一下，我好像看到魏老师了？！”

　　薛宣一个激灵，看了眼地图，一边带着人手往她那里会合，一边叮嘱纪虞：“你站着别动，我两分钟就到……”

　　电话那头却传来忙音。

　　纪虞已经把电话挂了。

　　薛宣骂了句娘，一路拨开人群狂奔，几乎接近起飞。

　　这死丫头怎么这么急，要真出了什么事，要他怎么和纪伯伯他们交待？！

　　-

　　彭庄市场作为古玩市场，比其他集市多了一种尘土气。

　　老教授们总是别有一股气质，魏老头提着个小公文包，已经被市场的贩子们搭讪了无数次。

　　走到松柏巷261号面前，魏老头看了眼纸条，确认是这里，才敲了敲门。

　　彭庄市场原本只是个小集市，前几年被定为特色发展对象，拨了一大笔经费拓建翻修，每家店门都古色古香的。

　　接连敲了六下，有人开了一条缝，手背纹了只凤蝶：“找谁？”

　　魏老头看了眼门口挂着的“今日休息”的牌子，问他：“我找小毕，他在这儿吗？”

　　他说到小毕，里头的人顿了一下，“哪个小毕？”

　　“毕伟。”

　　魏老头递上纸条，里头的人沉吟片刻，才侧开门让他进去。

　　魏老头眼神特别好使，店里采光不好，他三两眼就看出店里货物基本都是赝品，而且都是门外汉也能看出来的那种。

　　这家根本不做古玩生意。

　　店后头还有个小院子，其他店家都拿这个做仓库。这家的院子空荡荡的，而且非常干净，一尘不染。

　　开门的人把魏老头领到院内的小屋子里，先倒了杯水给他。

　　“毕哥出去了，得过俩小时才能回来。您老先等着吧。”

　　这人说完，看了眼魏老的公文包就出去了。魏老头瞟了两眼水杯，根本没敢碰。

　　二十万现金都塞在包里，魏老攥着包，手心全是汗。

　　不知道二十万能不能让毕伟满意。

　　他下意识去摸手机，想看时间，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撞开了机。

　　想到毕伟电话里的叮嘱，他连忙关机，生怕误了事。

　　“人就在里面呢，哎毕哥，今天从哪儿回来啊，怎么跑这么急？”

　　“别提了，好像碰上个熟人，真他妈倒霉。你带个人出去看看，如果碰上长这样的妹子，就把人扣进院里来，省得漏了风声。”

　　听见毕伟的声音，魏老头有些慌乱，连忙把手机塞回口袋，根本没来得及看手机关没关上。

　　毕伟说到妹子，又是毕伟的熟人，魏老头有片刻迟疑。

　　难道是纪虞？

　　魏老头正迟疑着，有人打开了小屋的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叼着香烟，对他意味深长地吹了一口气。

　　“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哪，魏老——师——”

　　他拖长了尾音，一股二流子的死皮赖脸模样。

　　魏老头一阵心痛。

　　看见他的表情，毕伟略显讽刺地笑了笑，随手拣了张木凳子坐下。

　　魏老头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来他挑的凳子是老家具，有些年头的，又是一阵心痛。

　　他尽量平和地对毕伟说：“你动作轻点儿，万一摔坏了，你也卖不掉不是？”

　　哪知一句话让毕伟变了神色，那股流里流气猛地变得狰狞起来。魏老头还没回过神，毕伟已经双手抡起凳子，狠狠往地上一劈，凳子顷刻间四分五裂，木屑飞溅。

　　木质老家具都是实在货，和现代家具的重量完全是两个概念，没谁把凳子举着玩。魏老完全没想到他能拿凳子撒气，已经完全惊呆了，手背被木屑溅了几个小口子也没发觉。

　　魏老头嘴皮子都在哆嗦。

　　“你这又何必……”

　　毕伟满不在乎地笑：“别装了，不就是心疼这点儿老物件么，您要喜欢，我随手给您砸了，谁让您只会心疼这些个死物件。”

　　仿佛想起往事，魏老头无言以对。

　　毕伟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往地上一扔，随便碾了两脚。魏老头于心不忍，拎着公文包，十分费劲儿地弯下腰，捡起烟头扔出去了。

　　“别装了。钱带了么？”

　　魏老头眼神还在碎掉的木凳子上流连，装了二十万现金的包塞到毕伟面前，一点儿不带犹豫的。

　　魏老头还没来得及问，毕伟只掂了掂包就知道金额，一脸嫌弃：“您老打发叫花子呢？才这么点儿就想换那么多宝贝？捡漏也不是您这捡法啊？”

　　魏老头叹气：“警察盯上我了，我尽力了。二十万真不少，够你回老家去开个店……”

　　毕伟沉默两秒，又取出一根烟点上，烟圈往前一呼，糊了魏老满脸。

　　“都这么多年了，您老还没忘把我赶回老家去呢？”

　　魏老一惊：“这怎么是赶？你干什么不好，非得干这行？！”

　　“老不死轮得到你管？！”

　　毕伟凶相毕露，魏老一骇，只得叹了口气。

　　时过境迁，他竟不知毕伟已经变成这样。

　　毕伟拈了两张纸币摩擦，眯着眼吸了口烟，“这样，今天下午我找个兄弟陪你去银行，你再取六十万给我，我俩就一笔勾销。”

　　“那文物？”

　　毕伟呵地一笑，“那就看您老表现了。”

　　两人说话时，刚才开门的男人揪着个姑娘走过来。

　　魏老发现是纪虞，唰地变了脸色，看看纪虞又看看毕伟，不敢再开口了。

　　当年两人只见过几次，毕伟不敢确定这姑娘身份，没想到纪虞先开了口：“毕师兄。”

　　毕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上下打量她两眼，“哟，还真是当年小师妹啊？这是买文玩来了？要买早说么，跟什么踪啊，要不要师哥给你介绍点好货？”

　　纪虞乖乖地笑：“我是看见魏老师才过来的，这几天都没见到魏老师，所以好奇——你们在谈什么？”

　　“没什么。”

　　毕伟又丢了个烟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纪虞。

　　小师妹和当年差不多，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但他不确定纪虞知道多少，暂时不敢放她走。

　　该怎么办？

　　毕伟思考的时候，纪虞也在打量周围。

　　她先递给魏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将屋子里仔细地看了一遍。

　　为了维护表面和平的场面，纹身男除了拽她进来的动作比较粗暴，进了这间院子，就没再碰过她，只守在院子里，一直往这边看。

　　这是个伪装的仓库，放了些不怎么值钱的古玩，没有藏人的地方。身后的院子也空荡荡的，没有井没有地道，不适合藏人。之前的店铺虽然有几个博古架，但基本都是小物件，一览无遗，也没有私搭的二层，没法藏人。

　　纪虞忽然问魏老：“那什么茶，好喝吗？”

　　魏老根本没动过水杯，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她又转身对纹身男说：“能给我也倒一杯么？我头一回来这儿，逛了这么久，口渴了。”

　　纹身男当然没理她。抛来个看白痴的眼神，继续眼神乱瞟。

　　纪虞了然。

　　这套店铺里，只有毕伟和纹身男两个人。

　　这就好解决了。

　　她忽然往前走两步，站在魏老和毕伟中间，拿起水杯看了看，“好像真的很好喝的样子……”

　　这个动作相当于将魏老挡在身后。毕伟虽然有些怀疑，可看她的身形，就没多想。

　　一个小姑娘，能翻起多大的浪？

　　前头似乎有人敲门，毕伟示意纹身男过去。

　　没几秒钟，纹身男就慌慌张张跑过来了：“毕哥，外头来了一堆人，好像是条子！”

　　毕伟腾地起身，表情变得凶狠起来，下意识要抓个人挡着冲出去。

　　离他最近的是纪虞。

　　魏老现在才意识到危险，慌慌张张要推开纪虞，让她往里头躲，没想到纪虞不躲反上，主动迎上了毕伟。

　　毕伟一愣。

　　这姑娘有这么傻？真不知道他要干啥？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手腕发出的脆响。

　　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间小屋。毕伟痛得脸都变了形，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纪虞。

　　他从没见过一个姑娘有这么坚决的表情。

　　掰脱了他的手腕后，纪虞下一个目标是他的腹部。

　　握手成拳，一拳差点将他打离地面。

　　毕伟痛得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第三个目标根本不用想。

　　屈膝猛顶，直指他的下腹和胯间。

　　毕伟跟虾子似的蜷在地上，痛得哼哼都没力气。

　　外面的纹身男已经傻掉了。

　　这妹子……这么能打啊？

　　纪虞知道毕伟没学过，敢徒手揍他，但外面这个不知道深浅，纪虞捡起毕伟刚刚甩断的凳子腿，冲着纹身男就上了。

　　纹身男的确有两下子，但真耐不住纪虞从小到大再加专业性的指导。

　　薛宣带着兄弟们冲破店门的时候，恰好看见纪虞用凳子腿抽翻纹身男。

　　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抽翻。

　　眼看一个大男人跟陀螺似的，被纪虞抽得滚在地上没法动了，薛宣的心就凉飕飕的。

　　等会儿，让他静静，让他好好想想，纪虞是不是说过想抽他上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