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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致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有几分血迹，加上那惨白的脸色，如果不是冯莘深知周致的品性，冯莘觉得自己说不定会怀疑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杀人凶手。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能是杀人凶手，连同他冯莘在内，但周致不会是。
冯莘一直坚信这一点。
“你受伤了？”
周致摇了摇头，疲惫地道：“是别人的血。”
冯莘起身，冲到周致身旁，确认他身上并未受伤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周致的身上怎么会沾染别人的血呢？
冯莘脸上的表情慢慢凝结，缓声道：“怎么回事？周致你别着急，慢慢说。”
周致无力地靠着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七夕告白典礼正到高/潮，也就是有人到台上去表白的时候，台下的一个男生忽然叫了一声，捂着肚子倒地。”
冯莘面露疑惑，道：“捂着肚子倒地？”
周致点了点头，道：“对，冯莘，我当时就在那男生身边不远处，所以他的声音并未被现场的尖叫声盖过，我当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我本来以为他是晕倒了，结果走过去一看，因为七夕告白典礼要营造气氛，整个广场上的灯光都调得特别暗，我只看见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我轻轻地拍了拍他，他却紧闭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发觉手上有濡湿的感觉，就拿出手机，用手机的光亮照明，却看见血从他的手指里渗出来，他身上的黑色t恤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了。”
“他是被人捅了一刀吗？”
周致点了点头，道：“我猜是这样，后来医生也证实了这个猜测，他是从背后被人用水果刀一类的刀具捅了一刀，那刀穿透了他的肚子。我当时一边帮男生捂着伤口，一边让旁边的同学帮忙打了120，校医院的医生很快就过来了，但冯莘你知道，死神是从来不肯等人的。医生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有人看见凶手吗？”
周致摇了摇头，道：“那时正好是七夕告白典礼的高潮部分，大家都把焦点放在了台上，如果不是我恰好站在他身旁，或许我也不会发现他倒地了。”
“有多少人在现场？”
“几乎快站满了整个广场，大概有一千人。”
七夕告白典礼是开放式活动，所以观看者的流动性极强。
冯莘闭上眼，构想着凶手行凶的场景。
拥挤的人潮围在舞台周边，晦暗的灯光落在众人头上，整个广场，只有舞台处是明亮的灯光。
而凶手就藏在这一千人之中，灯光晦暗，没人注意过凶手的脸，当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台上之时，当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等着台上的主持人说话时，凶手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把水果刀，动作麻利地把刀刺向一个毫无防备的人，然后无情地拔刀离开。
拔刀离开？
对了，行凶的凶器呢？
冯莘睁开眼，道：“他的身旁有凶器吗？”
周致摇了摇头，道：“他身边什么都没有。”
消失在人群中的凶手连同凶器。
冯莘皱着眉头，如果这是谋杀的话，那么，凶手一定是用水果刀一类的刀具刺伤了那名男生，然后带着凶器逃跑，或者把凶器遗弃，又或者是把凶器藏到了某一个角落。
那么，凶手为什么要拿走凶器呢？
如果拔刀，那么受害者的血势必会喷溅在凶手身上，这无疑会增大凶手被发现的几率。
而且，就现有的侦查手段，一定能查出杀了凶手的凶器。
除非凶器上有会暴露凶手身份的东西，或者凶手还有什么不得不拿走这凶器的理由。
周致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他身上只带了他的校园卡和手机，以及寝室的钥匙，他叫宋栩，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与我们同级。”
“他的辅导员恰好在学校附近吃饭，听到消息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我看着辅导员给宋栩的父母连同他的女友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他们一定觉得天都塌了。”
“冯莘，后来宋栩的女友也赶了过来，而宋栩的父母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宋栩的女友也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被这场突然的变故吓得不轻。”
说完一切后，周致有几分颓然地拉开椅子，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道：“冯莘，他死了，我没能救他。”
冯莘叹了一声，人死如灯灭，谁能从死神手中夺命呢？
冯莘拍了拍周致的肩，道：“周致，你已经尽力了。”
周致道：“冯莘，你说能找出凶手吗？”
冯莘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如果凶手是因着一些特殊的原因杀人，比如因情杀人，比如因财杀人，那么还能在分析杀人动机中找出嫌疑人。
如果以上皆不是，凶手是无差别杀人，那么找出凶手就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大海中捞针，谈何容易？
***
周致靠着椅背，道：“从前知道的所有的谋杀案都是发生在文字里，冯莘，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文字有一种特殊的隔离感，它把人同黑暗割裂开来，发生在文字里的谋杀案会让你觉得这些残忍与血腥与你隔得特别远，但没人想过，它离我们是这样的近。”
“冯莘，从来没有如此无力的一刻，我几乎是看着他死在我眼前，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救不了他。”
他知道，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感觉。
冯莘柔声道：“周致，你需要洗个澡，再好好地睡一觉。”
周致叹了一口气，道：“不，我睡不着。我只希望他们能找出凶手。”
周致心有余悸地坐在椅子上，忽然看向冯莘，道：“冯莘，你说为什么有人会杀人呢？”
冯莘望向窗外，宿舍楼外种着榕树，榕树郁郁葱葱，并不因人的丑恶或美善而衰减。
“因为人心良莠不齐。”
***
夜半难眠。
冯莘再醒的时候，寝室里有微弱的光，他坐起身子，却看见周致坐在书桌前。
黑夜微光，有人独坐桌前。
冯莘忽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萧瑟之感，周致的性子一直很乐观，这次亲眼见证死亡的经历，怕是会让他难受很久。
冯莘悄悄躺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没有惊动周致。
并非所有伤痛都可以被言语抚慰，也并非所有孤独都可以被人群治愈。
孤独，有时会是治愈伤痛的良药。
***
“周致，去吃早饭吧。”
周致笑了笑，脸上有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冯莘希望，这是因为周致没有休息好而不是其他的原因。
周致道：“好。”
两人洗漱之后便向二食堂走去，s大的一食堂在不久前着了火，在一食堂中玩狼人杀的几个学生也没能幸免，纷纷葬身大火。
食堂起火事件后，一食堂便一直在修缮，学生们都只能去二食堂用餐。
两人踏进食堂，正是早餐高峰期，两人买了早饭后，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到两个空位。
冯莘咬了一口葱油饼，正要说话，却见周致筷子中夹着的奶黄包一下掉在了稀饭中。
见周致微微发愣，冯莘用筷子把奶黄包从稀饭中夹出，搁在了周致的餐盘上，道：“怎么了？”
周致垂头，道：“我看见了宋栩的女朋友尤苒，黄色裙子的那一个女生，她就在靠窗的座位上。”
顺着周致之前的目光看过去，冯莘的目光却落在了坐在尤苒对面的女生身上。
冯莘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专心地解决着眼前的葱油饼。
***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冯莘虽未插手宋栩的案子，但却一直关注着案子的最新进展。
s大对这件发生在七夕的杀人案相当重视，一直在s大的官方微博上辟谣并发布最新调查进展。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是s大的官方微博的推送。
冯莘放下笔，拿起手机正要阅读推送之时，周致猛地推开门，看向冯莘，气喘吁吁地道：“冯莘，凶手已经找到了。”
“是谁？”
“水利水电学院的一个学生，他已经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