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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攸看得明白,即使现在是和“情敌”面对面,皇帝也不想杀张洛。
但是,张洛是间接害死了弟弟蔡条的人。更重要的是,据刚才张邦昌所说,张洛还是听见张都都知死前说“童贯是杨家46条人命案真凶”的证人。
所以不能留下张洛一条狗命。
作为精英政二代,蔡攸更知道:害人,必须要把握正确的时机。
于是,他便像一条草窠里的蝮蛇吐着信子、等待猎物一样,瞧着岳虞候、张洛和台下要救他俩的人,特别是宗泽老爷子。
而宗泽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留神蔡攸。他瞧皇帝正气得发抖,没处落台,就乘机捧出了那份藏在毛笔笔杆里的先皇遗诏。
“官家,老臣有奏,或可免张会计一死……”
岳虞候就看见蔡攸的眼睛亮了起来。
趁着皇帝叫内侍去接宗泽捧上来的帛书时,和蔡攸很是亲近的威远节度使、兼应奉局大夫朱勔,就扯着范晦,也从大臣圈子后面出来了。
“呵呵呵,宗大人,人人都说你是个贤人,原来竟是个‘闲’人!”
这威远节度使、兼应奉局大夫朱勔,本来是个寒微小商户。因为得了蔡家引荐,专替赵佶、到处挖人家花园、田沼、池塘里的俊秀花草和怪石古树,起了家。
不但被蔡大相公推举了“应奉局大夫”一职,年前还被皇帝赏了、威远节度使这个高位。风头一时直逼高俅。只是,他是“六贼”里个头最小的那个,外号“古树皮三寸钉”。
皇帝瞧着朱勔圆嘟嘟、都四十二了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问:
“古树皮……咳咳……朱爱卿,这话何意啊?”
朱勔就把哭兮兮的范晦往皇帝跟前一推:“范大夫,官家问你话呢?!还不把你如何为宗泽假冒先帝爷手书的事情,从实招来?!”
范晦不敢看宗泽,只看着自己的两只靴子,紫涨着脸。
一边的李纲却羞愧得红了脸,自己当初如何就信了这个给人考场当枪手作弊的小人,又把他推荐了给宗老爷子的呢?!
皇帝抖着还没打开的帛书,对范晦挥了挥:
“这……这所谓遗诏,是你写的?”
深谙模仿笔迹的梁师成,马上凑到皇帝跟前,接过帛书,捧起仔细看,然后摇了摇头:
“仿的甚是精妙……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台下跟着一起来凑热闹的雷鸿,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万一……万一皇帝牵连到自己怎么办?昨天他可是“恩相”长,“恩相”短,跟着宗泽和范晦进宫勤王的。万一株连起来,自己难道也要乌纱帽落地?!
雷鸿急中生智,在台下大喊:“官家!小臣愿意为证。昨夜,宗泽确实带着范晦,给小臣看了一张帛书,说是先帝遗诏。里面说,那灵虚宫贾道士是仁宗血脉……”
赵佶急忙叫小牛儿念那帛书。
小牛儿接过来,刚要张嘴,就吓得低下了头,赶紧把帛书双手捧起、还给了皇帝。
台上台下来看行刑的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皇帝气得就差没把帛书撕个粉碎,只是指着范晦:“你……你……好得很!”
范晦紫涨的脸,终于转成了死灰色。他噗通一声、跪在皇帝跟前:“臣有欺君之大罪!请就斧钺!”说着,眼泪就噗噗嗤嗤的掉在地上。
范晦不敢看宗泽、也不敢看被捆着、要被斧头剁碎的张洛,因为在他看来,如今无辜的人要死了,都是因为他不得不做的伪证:
今天天明时分,范晦刚到家,就看见他父母趴在庭院的空地上,赤裸着上身,每人背着一根带刺的荆棘条。仆妇都在后面跟着,跪了一地。
“大郎救我范家全家!”
“还求大郎救全家老小!”
范晦心里咯噔一声,胳膊上搭着的那件、忙活了一夜、都叫汗水弄潮了的斗篷,掉在了地上。
在父母身后,他看见弟妹红着脸,躲在二门后面。
“莫不是……莫不是范明那畜生……又惹了什么祸事?”
范晦的母亲就哇一声大哭出来。
范晦的父亲拿头去磕庭院里、地上的青石板:
“大郎,你弟弟已经被……带走了!中秋前,他替应奉局采办的东西,出了纰漏……如今开了朝,应奉局要参他‘大不敬’之罪。这罪要是坐实了,你弟弟杀头……事小,全家老小……都得连累了。”
范晦眼前直冒金星,他扯着他父亲大喊:“什么纰漏?!”
“他……他……‘不小心’……把应奉局为官家采买的‘天香台阁’桂花,错买成了‘四季桂’……”
范晦傻了,几个月前,他曾听说,皇帝偷偷拨了30万贯去采购奇异花木,其中最大宗的,就是500棵香气优雅的天香台阁桂树。清流和民间对此意见很大。
要是再叫人知道,这五百棵天价花木,不过是茅草房后劈了当柴火烧的四季桂,那么……
“大郎,刚才……刚才应奉局正堂朱大人派了人来,抓了你弟弟去,还叫你亲自去回话解说呢!”
范晦的母亲扑在大儿子的腿上,拍打着:
“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这家里老小有个好歹,我就跳了井,再不活了……”
范晦全明白了,弟弟这个把柄一早就抓在了蔡党手里,只是今天有了需要,才被抖出来而已。
他没办法,只得乖乖去朱勔家,答应当蔡党的证人,证实自己是誊写过一份神宗皇帝的遗诏。
行刑台上,宗泽看看失了心骨的范晦,却不急躁:
“官家,老臣是请范大夫誊写过一份。但是,这一份,却是真的。老臣有人证可以证明。”
皇帝刚要问他什么证人,就看见高俅也凑了过来:
“官家,老奴家一个小狗,看见那奸佞章惇的侄男章豫进了汴梁。这章豫与宗大人是同年,私交很不错……”
赵佶脸色都白了:当年章惇曾经当着满朝文武,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他赵佶“轻佻,不当为皇帝”,而且还不止说了一次。即使钦圣太后把章老头轰到了舒州当团练使,他都还跳着脚骂,说大宋必然亡在赵佶手里。
想到这儿,赵佶一袖子砸在高俅的嘴,手里握着的朱玉,差点打掉高俅两颗门牙。
然后,赵佶就指着宗泽:“可……有……此事?”
宗泽却好像没察觉皇帝的愤怒,还点点头:“启禀官家,章豫进京,就是来为老臣做证的。”
赵佶的眼角都快迸裂了:
“宗泽!朕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众卿家,不能再听这老儿继续散布邪说!来人,继续行刑。”
宗泽便伏在地上,大喊:
“官家!老臣正是为官家着想,才特邀章相公入京为证的。官家,难道就不想在天下人面前,证明自己有九五王气?故章团练不过是污蔑圣躬的吗?”
“……”
不知道是被宗老爷又镇住了,还是没了词,赵佶半天没说出话,只是看看四周的臣子。
蔡党和高党都觉得,章豫最多只能当张洛的催命符,所以没人反对。
于是,内官们就把早在台下的章豫,宣了上来。
虽然章豫和宗泽是同时中的进士,又比宗泽小好几岁,但是看起来,却好像是叫风吹过的毛桃一样,瘪着,全是干皮。他的衣服套在身上,也有一种披着一床棉被出门的感觉。但是说起来话,却依旧有金石之声:
“微臣章豫叩见官家。”
赵佶也不想看他,却也不想看都冻得都流出鼻涕的张洛:“宗爱卿说,卿是他的人证?”
章豫叩了一下头,大声说:“微臣特来首告,当年巫蛊案乃是一桩冤案!臣季父为求先帝心愿,污蔑了孟皇后用灵虚宫法术,遣光造院,行巫蛊诅咒刘婕妤。”
“你……”
皇帝和两边的大臣都傻了眼,怎么还会攀扯到这件前朝大案上去呢?!
章豫又拜下去:“臣有证物!可以证明臣此言不虚……”
“可……章卿家,你不是来证明宗爱卿手中遗诏的吗?”皇帝看看宗泽,又忍不住看看张洛,她马上就要冻死了。
章豫却伏在地上,不抬头,显然是在说,他要参奏的就只是当年的巫蛊案。
岳鲲忽然觉得头顶的青天,好像越来越高了。他觉得一阵眩晕,他看看宗泽,又看看不抬头的章豫,和台上台下的“观众”。他只想哭,原来宗泽根本就是利用自己和张洛,来为前尘往事翻案的。
他想到这里,就拱起背,要撞开按住自己的人,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