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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波牛市，除了小打小闹的股民们以外，赚得最大的一票，还是上市公司的股东们。比如，持有戴氏集团股权的那些。

　　连戴国荣自己都没想到，大盘一路往上涨，整个戴氏集团的估值居然已经超过25亿！奚文朗在和他梳理整个集团的架构和各个股东的身价时，也不禁叹道：“戴老，亏得您提前有了这个想法，咱们提前算了算这笔账啊！现在看来，眼红的人，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多。”

　　几十个亿的资产，留给他们，又想尽可能风平浪静……难哪。

　　戴国荣心想，说有钱也是一种烦恼，可能大多数人真的会觉得他矫情又炫耀。可是的确如此，如果一个人只有一两千万现金或者两三套房子，家里的孩子虽然也可能会有争夺，最差的结果，不就是卖了大家平分，也不至于闹出更大的动静来。但是当值钱的成了股权，要分起来，可不是那么轻易地卖了就行。

　　股权还代表着在一家企业中的话语权。

　　戴国荣此时有些后悔，没能更早地开始规划。

　　其实他早就想好公司最终要怎么办了。渺渺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也能干，这几年下来在公司里凝聚了一些愿意跟着她一起干的优秀的年轻人，好些猎头用高薪挖了几次也没走。渺渺和他也商量过，对于忠诚服务5年以上的人，可以允许他们购买一些股权，就当是年终的分红奖励，这些人也是会为了公司更加卖力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公司的业务交给她，还是值得放心的。

　　然而做一家公司，也不只有闷头做业务这么简单的事。

　　卫渺渺和年轻时候的戴国荣很像，冲劲十足，而且有胆识。他觉得这可能是戴家的一点天赋，他们都能目光独到地看准发展不错的项目，并且谈到漂亮的价钱。但就因为他们的目标感太清晰了，几乎没有内心的摇摆和迟疑，这让人就显得自私和冷漠。而且，这会造就越来越膨胀的自信，很难相信自己居然会犯错。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走到了公司的高位，相当于他的想法和决定，就能左右这家公司的生死。因为可能没有人敢说一句，你错了，甚至即便有这样的人，他也不会理睬。

　　戴国荣这几十年来，自忖没犯过什么大错，但其实也走了一些弯路，好险都把关卡冲了过去。有时他也会想，如果不是自己年轻时太固执强硬，也许他能收获和守住更多。

　　过去的五十年，略显刚愎自用的他没带着公司跌太大的跟头，除了自己运气好以外，还因为那些日子的市场和现在不一样。早一代做生意发家的人，大多跟上了政策的节奏和方向，大体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就相当于你选对了地方，在北京和上海买了房，总体肯定还是会赚大钱。至于是不是不小心选错了区域，当年有100万应该在陆家嘴和古北买上三五套房子，而不是贪图环境好不堵车买了松江和嘉定，这种小小的失误，造成了一两百万的损失，也就不足一提了。可以肯定的是，买北上广深的房子，一定是比投资海南或者威海的房产赚钱，更别说只是把钱存在银行。

　　可是接下来的四五十年，他能保证卫渺渺，或者别的什么人，每次就真的都能保持这么好的运气，不会做错决定吗？即便真的如此，一家公司，一个人就能下最重要的决策，怎样都是不够智慧、不够安全的。公司的生命，不能寄托在天才管理者身上，而是需要天才的制度。

　　制衡，或者说互补，是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要说他戴国荣运气不错，也真是不得不承认。戴威和卫渺渺，就是再好不过的一双搭档。这些年戴威没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生意，但他做人做事的能力和特点，半点也没逃过戴国荣的眼睛。这孩子不那么像自己，也不像他那个老爹，倒是跟着他母亲多一点，有自己的聪明和细心，自然也不是轻易会被骗的角色，只是，仍过于性情了些。有时候戴国荣会觉得，戴威是家里活得更像个人的存在。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也不用完美和自律苛求自己，甚至毫不在意戴家唯一男丁的身份和由此带来的巨大可能。好在这孩子还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他是孝顺的，而且也知道，有些责任终究是不可能全然方向。

　　但是戴国荣知道，他希望股权在谁的手里，和其他人占不占有股权，依然是两件事。在一个企业家的眼里，股权是控制权；在其他人眼里，股权就是分红，就是钱。他可以期待公司的控制权仍在自己指定的人手里，却不能奢望那些在他眼中没权利管理公司的人，放弃他们因为股权而获得巨大利益的权利。

　　戴嘉倩现在一个人生活得优哉游哉，全副身心都在儿子Edward身上，算起来，他是戴嘉倩唯一的继承人，也就是说，Edward将能分到至少几千万美金的资产。可Edward的监护人，却不是戴嘉慧。她那个前夫现在又有了新的太太，据说也生了他们自己的女儿。原本是戴家外孙的那笔钱，必须确保还是Edward的，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外姓。

　　戴嘉慧和她那个书呆子老公，倒的确是一心为了两个女儿，只是女孩儿们也都长大了，要谈恋爱，要结婚。优秀的年轻女孩，如果身上没有亿万资产，向她们表示倾慕的男子，大多是因为爱情吧。可是那两个丫头，从小被保护得那么好，不知人心险恶。如果遇到些心怀叵测的男人，那时，也许有钱不是带来保护的工具，反而成为伤害她们的利器。

　　戴嘉伟他们夫妻俩也不在乎他留多少钱给戴威，有时候戴国荣会想，这没良心的家伙，每年去国外旅游的时候，都乐呵呵地说是儿子公司赚了钱请他们出去玩，大概早就忘记自己还有个超有钱的老头了吧。回头一下子拿到那么多钱，别都给捐去学校基金会什么的，估计他会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

　　光是这些事就已经够戴国荣烦恼的了，这还是所有孩子都不争不抢，不互相折腾自己的兄弟姐妹。万一就有一两个自己真的看走眼了的孩子呢？即便是大家都相安无事，有些人分钱，有些人分房，有些人分股权但是只拿分红不参与决策……想要一碗水端平，也是要了他这条老命了。

　　人家那些80岁的老头，在烦恼着些什么？自己的病还能不能多拖几个月，孙子什么时候结婚，十年以后清明冬至还有人来看自己吗……戴国荣觉得这么烟火气十足的担心，似乎比他这些破事，甜蜜幸福得多。如果当年他真的只抱着这么一摊子小生意，赚它个三套房子，每个孩子留一套，说不定那会儿陪着家人的时间还更多些。

　　若真是那样，大概他会亲自教外孙女做物理题，因为跑船的时候，浮力风向这种东西，他研究得可透了；或许也会在孙子刚开始长胡子的时候，就和他聊聊追女孩是怎么一回事，没准今天的戴威，已经可以做爸爸了；又可能早些时候就多关心一下孩子们的生活，嘉倩也未必弄得要离婚，虽然现在她日子过得并不差，可是再过二十年呢，毕竟没人照顾……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