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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廖东出来时,单妮正立在沙发旁拿灯控调亮度,把全开的顶灯灭的只剩四角荷形装饰的小灯。
客厅的光线顿时变作昏黄淡暖,朦胧中透出慵懒,催人睡意。
她仰头看灯,卸了妆的她肤白唇粉,五官依旧立体但少了凌厉感,易于亲近。
廖东抬脚走近她。
“给你拿了枕头。”单妮轻扬下巴给他示意,“我肩颈不好,睡觉习惯低枕头,你凑合用。”
她弯腰把灯控搁进收纳盒,起身抬头时,粉唇在灯光下亮闪闪的。
廖东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你涂了什么?”
“凡士林。”
“那是什么?”
单妮笑,他一个大男生肯定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女性护肤、护唇的那一大堆东西,捡了他能理解的说:“唇膏。”
“晚上涂唇膏,是为了专门给我看?”
她的唇瓣偏薄,唇型倒是利落的好看,覆上一层亮闪光泽,格外勾人。
“你想多了。”
他拦住要走的她:“女为悦己者容。”
“这又不是化妆,什么为悦己者容?”她推他,想到什么扑哧笑出声来,“看来‘在直男眼里,涂个口红就是化妆’这种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廖东挪了一步,挡在她身前:“你在说我是直男?”
“反正够‘直’的。”单妮抬头看他,脱掉高跟鞋,她只到他下巴,气场顿时被他压下不少。
“我也确实不是弯的。”
他垂头与她对视,嘴角上扬,笑得温柔。
“行了,你赶紧睡吧,我明早还有课,没有闲心陪你聊天。”
单妮扯他手臂,他岿然不动。
她不与他比力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如墨的瞳仁黑亮有神:“不说‘晚安’吗?”
“晚安。”
单妮无奈,他没有太多心机,他给她的爱情完全是一个大男生穷极想象,也不过如此的浪漫与珍重。
廖东拉住她,提出要求:“单妮,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
“你还是三岁小孩子吗?”她斜他一眼,“那种,妈妈不亲一下,就整晚哭闹睡不着的小孩儿。”
他蹙眉,不愿她这么看自己:“我不是小孩儿。”
“好,不是小孩儿。那晚安,好梦。”
单妮说着,抬脚就要走,却又被他拉住。
“你不给我晚安吻,那我给你,可以吗?”
单妮:“……”
她刚还觉得他没心机,结果三言两语间,他就给她设了个套路。
“只是晚安吻。”
廖东见她不说话,便全当默许了,他垂头飞快地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晚安,单妮。”
他耳朵尖儿红红的,眼睛不敢看她,双手无处安放,最终搓在一起。
单妮看他做坏事后心虚别扭的样子,心弦拨动,她声音含笑:“廖东啊。”
“嗯。”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触到她的眼神,低头躲开。
“你抬头,看着我。”
单妮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他耳尖的红漫到脖子,喉头明显滚动,时不时地冒出一声尴尬的轻咳。
“晚安吻,不该吻额头吗?”她抬手戳他心窝的位置,“想吻我就直说,还弯弯绕绕找那么多借口,欲盖弥彰。”
廖东抬眸,眼神飘忽,他张口,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喜欢心里藏事、遇事不爽快的人。”
他踌躇,唤她:“单妮。”
“嗯,你说。”
“我可以对你言无不尽,那你能不能对我知无不言。”廖东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单妮嘴角的笑淡下去:“我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不值一提。”
她抬手拂去肩头的大手,却被他反手握住,他手心的硬茧硌的她心里泛起阵阵的酸楚。
他坚持:“单妮,我想知道。”
记忆翻涌,化作言语哽在她喉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如鱼刺,卡得她不上不下,呼吸艰涩,心口胀痛。
廖东看她抿紧嘴唇,极力隐去情绪,他多多少少感知到她那带着痛的难言之隐。
他顺了顺她额角的发:“算了,不想说就不说了。我等你,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你来主动告诉我。”
“好。”
单妮感激一笑,她主动走进他怀里,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迫他低头与她对视。
“晚安,廖东。”
她踮脚,将微凉的唇送至他的额头,轻声说道。
-
一大早,廖东是被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吵醒的。
他抬臂掩着眼睛,缓了会儿神,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弹坐起来。
透过未拉严的窗帘,他看到室外晨光熹微,摸起手机,眯眼一瞥,不过是五点一刻。
廖东快速洗漱过,缓步走到厨房外,隔着玻璃拉门看里面忙碌的女人。
她的一招一式都娴熟有序,无声透露出好厨艺。
如果不是在东郊工地意外碰到单妮,看她掌斧劈柴、生火燃煤,他会瞠目惊讶,但此刻他只觉她是深藏不露。
而且这些藏起来的神秘,都是诱引他去探寻的宝藏,让他欲罢不能。
廖东推开拉门,轻声唤了声“单妮”。
她正将切好的青蔬一股脑放进油锅,水油相碰的“滋啦”声响,盖过了他轻柔的呼唤。
单妮握着锅把儿,抖腕颠勺,但由于腕力过小,难抗铁锅的沉重,也只是做做架势,免得粘锅而已。
“我来。”
蓦地,耳边一道低柔的青涩男声,带着一夜未言的空阔沙哑。
单妮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惊得一愣。
下一秒,她被圈进了温暖的怀抱,握着锅把儿的白皙小手被包进暖热的大掌里。
单妮眨了眨眼,找回思绪:“你会做饭?”
他坦言:“我会熬粥、下面,其他的不太会。”
“那你跑进来做什么?”她疑惑地发问,握着锅铲翻炒青蔬,两不耽误。
廖东:“帮你颠勺。”
“不会做菜,会颠勺?”
他垂头,刚好看到她微挑的眉:“你颠一个,让我看看。”
廖东“嗯”了一声,运了下力,握着她的手,抬腕就来。
“哎!”
在单妮的惊呼声中,扬起的青蔬分毫不差地落回锅里,他将力度和方位控制得都刚刚好。
她问:“之前练过?”
“没有。”
她赞:“还真看不出,第一次就发挥得这么好,你很有‘煮夫’的潜质嘛。”
受了夸奖的某人,意犹未尽:“需要再来一次吗?”
单妮笑:“不用了,可以出锅了。”
“哦。”有些失望。
她听出他的情绪,轻拍他的手臂,宽慰:“下次需要,叫你来。”
廖东敛目,嘴角微扬,又有点儿开心了。
早餐并没有多丰盛复杂。
主食:红枣白粥、水煮鸡蛋;
配菜:爆炒青蔬、胡萝卜炒肉。
但廖东却将一顿简餐吃出了山珍海味的美味,就单妮剥鸡蛋的片刻,一碗粥配着菜,三五口间下肚。
他饭吃得又快又急,活像是饿了三天没吃一口东西的小狼狗。
她给他加了一碗粥,递给他时,忍不住劝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廖东试着放慢,但没用,不知不觉间就加快了速度。
单妮拿筷子挡了一下他夹菜的动作:“不是让你慢一点儿吗?细嚼慢咽对胃好一些。”
他习惯了争分夺秒的吃饭,大多数时候,他搁下饭碗不是冲去舞房,就是跑去兼职,很少有如此闲情雅致陪着一人细嚼慢咽。
一顿饭吃到底,有一半的时间廖东是捧着脸静静地看单妮吃。
看她食不言,看她细嚼慢咽。
但饭菜收底的活儿还是交给了他,廖东将粥和菜吃得一干二净,然后主动收了碗碟去清洗。
单妮的餐桌头一次没有出现剩余,实现了光盘。
这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家里多了一条不挑食、好养活又懂事能干的大型犬。
-
单妮换好衣服,上了淡妆,收拾妥帖包包。
她一边系着腕表,一边问坐在沙发上的人:“时间还早,我开车捎你回宿舍?”
“不用,车子就在楼下,我一会儿先去趟医院。”
单妮手上一顿,接着快速扣上金属带,拨正表盘看了眼时间,抬脚走到他身前,正色道:“我和你一起去。”
廖东抬头,抬眸,稍显凝重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不是要去上课吗?”
“时间还早,来得及。”
他从未带人去探望过母亲,现下他们两人的关系虽已明朗,但鉴于单妮飘忽不定的态度,他们之间仍有太多的不确定,这让他一下子没了主见。
他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生活中沉痛的一面,完全展露给她看,他不想给她压力和负担。
廖东理不清头绪,恍然想起她答应两人在一起,是有条件的。
“单妮,你答应在一起的条件是?”
“条件是,”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第一,对外保密。”
他搁在腿上十指交叉的手,骤然握紧。
对外保密,那她就不能以女朋友的身份去探望病重的母亲,而是普通朋友。
他不愿他最爱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带着隐瞒和欺骗。
“第二,我想到再告诉你。目前,就是对外保密。”
她能答应和他在一起试一试,已是做出让步,他不求她立刻放下顾虑,爱得死去活来,那不现实。
两人来日方长,她需要时间打开心门,他也需要时间成长,长成能为她独当一面的男人。
如此看,两人在感情上循序渐进,没有什么不好。
他略一思索,点头同意:“好。”
单妮抬手看表,提醒他:“我们现在去医院吗?”
廖东摇头:“单妮,我想带着女朋友去见妈妈。”
“那就等下次吧。”她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抬手理了理他蓬松微卷的发,“不会太久,我和沂大的合约快到期了。”
等她少了“老师”这重身份,他们之间多少可以爱得正大光明些,不必在乎太多流言蜚语。
她不必为他敛去锋芒,他亦不会因她少了光耀。
廖东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合拢在两手掌心:“其实,真的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这几年,我为母亲的病情奔走,受了不少冷眼,吃了许多闭门羹,越发明白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想。生活是自己过的,是苦是甜,只有自己知道。别人的言语、看法、作为,不过是让那些心智不坚定的人乱了阵脚,于我不值一提。
“单妮,我不会去质疑自己在争取的东西,也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脚下的路该怎么走,或许迈步之前,是毫无头绪,可一旦跨出那第一步,就没有时间留给犹豫和迟疑。想再多假设,都不如不留余地地放手一搏。哪怕前方是南墙,也要撞上去才知道。万一用力过猛,墙塌了呢?”
廖东笑:“那不是就刚好杀出重围了?”
他与她一样,都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胆量,有着任命运摆弄依旧顽抗的孤勇。
单妮突然低头吻了他的手背,留下一个鲜红唇印:“是。”
他真的是无言扛起名为“生活”的千斤顶,毅然决然稳步向前的人,他有男人足够的担当和定性。
她仰头,对他柔柔一笑。
“廖东,我只想你少些烦忧和负累,走得轻松一些。”
她握住他的手:“人要懂得趋利避害,硬碰硬,鸡蛋碰石头,这都不是可取的方式。既然可以不废一兵一卒地解决争端,为何要大动干戈、血刃相见?”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她宁肯他们暂时受些爱里的委屈,也不想他承受旁人施加的不必要的言语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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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东恪守承诺,在外从未有逾距的行为,私下里极尽可能地给单妮带去无限温情。
从单妮给了他联系方式开始,他每晚睡前必说“晚安”,早晨醒来必说“早安”,还规规矩矩将一天的安排编辑成文字,老老实实地发送她,欢迎她随时查岗。
他送餐时会留意单妮的订单,总是悄悄地挪到自己的送餐车上。
周末,她睡懒觉,他便特意交代老板娘留一份餐,待下班时专门给她送过去。
在柒吧,廖东一般是十点半结束工作,但如果单妮走得早,他便捏了谎早退或直接开溜,坚持风雨无阻地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