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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小四——眼下是“张小四”放下背包，坐在张义年轻时住过的小房间里。他好奇地四处巡视着。

　　这间房不过15平米左右，稍显凌乱，是一个典型的单身狗的房间。只是这个单身狗现在已经变得很老了。

　　不过，张义作为张庄唯一的大学生，房间里还是有很浓的书卷气的。另外他还做过一段时间的高中教师，书架上堆了不少复习资料。

　　“四儿，我回头找些复习资料给你带上。”张义带着笑，靠在门框上说。

　　他娘已经找出家常的衣服给他换上，以前年轻时那些时髦的衣服，张大叔说什么也塞不进去了。

　　小四将手里的书本一抛，叹气道：“我在网上查过了，像我这种成年人已经没办法参加常规的高考。只有小学学历，而且过了义务教育的时间。”

　　张大叔沉思了一下，眉宇间露出少见的睿智表情。他说：“没事儿，天无绝人之路。你天资聪颖，慢慢朝上走，肯定可以的。还有成人自考可以尝试。”

　　少年苦笑道：“当初错过的，现在想补起来，反而难上加难。”

　　张义说：“你要是报考成人高考的话，至少得有高中学历。如今既不是初中生也不是高中生，只能通过自考的方式一级一级补起来。”

　　两人交谈着，小四眼前的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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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大半个时辰，张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充满慈爱地喊道：“儿子、孙子，快过来吃晚饭了！”

　　在外漂泊的游子走向堂屋，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堂屋里摆上八仙桌，旁边放上长条凳，就可以开饭了。

　　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张义高叫一声：“娘！您老把鸭子给杀掉了呀！”他年轻时的印象中，这种特有的亳州鸭煲的香味，只在过年的时候才会难得地飘起来。

　　老爷爷如同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小心翼翼地端上满满一砂锅老鸭煲，放到桌子中间，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好啦，孩儿他奶奶，快给娃娃盛饭去。”

　　小四不禁大为感动，自己这个假孙子哄得二老团团转，这份深厚的人情怎么回报才好……

　　他连忙说：“我自己去盛饭，锅灶在哪里？”

　　老奶奶笑眯眯地说：“乖娃儿，就在后面，我带你去。”

　　年轻人是苦孩子出身，对于大铁锅做的饭并不陌生。果然，转到里间的厨房，和老家锅灶颇为相像的大锅灶出现了。

　　上面的木头锅盖还盖得挺严实，周围冒着热气。

　　“我来我来，娃儿你别烫着。”奶奶麻利地揭开锅盖，一锅地道的农家饭散发出醉人的气息。

　　小四只盛了大半碗饭，却被奶奶又结结实实地加上了小半碗。他只得听任老人家的投喂。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张义的爹娘欢喜得只是憨笑，似乎这些年的苦痛都被失而复得的儿子和“孙子”冲淡了。

　　少年有些负疚感，配合张大叔扮演人家孙子，虽然什么也不图，但总觉得欺骗老人家不太好。

　　“来来来，乖娃儿，这条鸭腿给你！”奶奶二话不说，卸下老母鸭的一条大腿，用筷子夹着送进了他垒着满满白米饭的碗中。

　　张义看得艳羡不已。自己可是亲儿子，被一个假孙子抢去了宠爱。

　　谁让他怕挨骂呢……

　　张爷爷笑得下巴的白胡子都抖动起来了：“咱这大孙子的长相，别说张庄了，就是这十里八村的，哪家的小子也比不过呀！”

　　张义全神贯注地瞅准另外一条肥美的鸭腿，正打算下箸，却被老爹强行挡住了。

　　老爷子横他一眼，怒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崽子，还配吃鸭腿吗？一边儿去！”

　　小四笑道：“我爹这些年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吃腿也是应该的——不过，奶奶最不容易，刚在灶下忙了这大半天，这条腿应该给奶奶吃。”

　　张义这下可真不好意思抢亲娘炖好的这条鸭腿了，悻悻地去捞别的部位。不过老鸭煲里材料丰富，他捞了不少到碗中，这才心满意足地吃喝起来。

　　老两口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出最想问的问题，张奶奶用浓重的乡音问道：“这些年，你到底弄啥呢？再不回家，娘老子都快熬不住了……”

　　张义美美地喝了一口汤，敷衍着回答：“不好搞，在南京租了个摊子租书呢……”

　　老爹失望地追问：“还没给咱娃买下房子？”

　　假父子禁不住尴尬地对视了一下，能在郊区租下两间房，已经是托南京人民的福气了，还敢买房吗?

　　正在这时，院里一只鸭子，“嘎嘎嘎”地大叫着晃了进来。它寻寻觅觅，似乎在找着什么。

　　奶奶抱歉地看着它：“花花呀，抱歉把你娘给炖了，晚上给你补点儿好粮食。”

　　亳州老鸭煲是当地一绝，里面除了鸭肉，还放了枸杞、小枣、党参之类的提味。

　　当地是药材之乡，所以这些东西得来也不算费事。少年埋头吃着老夫妻逢年过节才舍得做的大菜，心下甚为感动。

　　两位老人满肚子的疑问，一边吃，一边朝张义“嗖嗖嗖”地抛过来。

　　最终，他们得知儿子跑到南京一个人开了个租书摊，勉强混了个温饱，后来遇到一个体弱多病的女人，留下这个比大葱还要俊秀的男娃娃，就撒手尘寰了。

　　好吧，这一切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总比张义多年来光棍一根而且做了多年的老流浪汉要强得多。

　　人们总愿意相信他们想看到的想听到的。

　　都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离别之苦了，老人家好容易盼回来了儿子，还带回这么帅气的孙儿，简直要心花怒放了。

　　张义没有房子没有钱，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哎呀！对了，俺们吃老鸭煲怎么能没有香菜和小葱呢？看俺这老糊涂！”奶奶放下筷子，一拍大腿。

　　她跑到院子里，揪下一把鲜绿的香菜，还有几根小葱，洗干净后，切碎了丢进汤里。

　　鸭肉肥美、汤味醇厚、老鸭煲的味道飘出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