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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天亮就出发

画地为牢 燕敏倪 4336 2022-05-10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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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天亮就出发

  尽管我一直固执的坚持最节俭的治疗方案,几个月下来,还是近乎耗尽了我和闫维锦所有的积蓄。面对与日俱增的医疗费用,我不免惶恐。如此下去,别说去完成心愿,恐怕很快我们就将面临被医院扫地出门,露宿街头的窘境。

  钱财虽说不是万能的,可是在如今经济胜于一切的社会形势之下,没有钱寸步难行。我清楚闫维锦一直瞒着我筹备医疗费,他是豁出去了。我可以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不管;可是闫维锦还得面对以后的生活。我怎么忍心让他为没有生的希望的我去无止境地填这个无底洞?怎么忍心让他债台高筑,艰难生存!更何况他为了照顾我,已经失业好几月;再则,就凭他那每月几百元的工资,又怎么有能力偿还债务?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如今,我的病情得到了暂时的控制,气色有所好转,已经可以行动自如。我寻思着该启程了。我可不愿意使自己落到买不起去北京的车票的境地。我必须说服闫维锦同意我出院,这一次,我不能擅自作主,毕竟,他对我付出了太多心血。

  这一天中午,闫维锦陪我在住院部花园里散步,走了一阵子,找个阴凉处坐下。我说:“哥,我想出院!”

  “出院?不成!你这刚有点儿起色……”闫维锦瞪大眼睛望着我,坚决否定。

  他的反应是我预料之中的,我不焦不躁,继续展开攻势。我接着说:“哥,你应该了解我这身体,是不可能断根的!”

  “不能断根也得治!”闫维锦神色激动,目光锐利,似乎想抹杀我内心作祟的东西。

  我避开他的目光,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到川医来看病么?就是为了打起精神见左重生!哥,再拖下去……我恐怕就……”

  闫维锦伸手堵住了我的后半截话,大概他已经清楚我将要说什么。我的泪水浸透他的手心,我抬眼凄然地望着他,他的眼中泪水在翻滚。他说:“卓玛,我明白你的心!哥依你……不过,见到他以后得坚持治疗,别轻易放弃生命!”

  “嗯……哥……”我伏在他的怀里抽泣。他抚摸着我枯瘦如柴的脊背,轻语道:“傻丫头,还哭?再哭就不漂亮了!哥回头就去买票,咱一块儿上北京!”

  “真的吗?”我惊喜交集,止住哭声,抬头冲着他笑。他刮一下我的鼻梁,说:“真的!哥啥时候骗过你?”

  “我去收拾。”我欢快地站起来,朝着住院大楼跑。跑出几步,回头冲着呆望着我的他诡秘一笑,说:“先说好了啊,下车就各走各的?不许跟踪我!”

  “呵呵,鬼丫头,我哪儿敢去当灯泡,我可害怕把自己烤焦了!”闫维锦笑呵呵,但话语中明显带着酸味。我甩下他,自顾朝前跑,没一会儿功夫就气喘吁吁,停下来歇歇,继续跑。这个时候,我的生命充满活力。我得沉住气,给左重生一个天大的惊喜!

  我在病房里跳来跳去忙着收拾行李,说实话,这沉闷的医院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那永不消散的消毒水的气味成日往鼻孔里钻,总让我产生一种生活在真空里的错觉。还是外面的世界美丽,哪怕是飞扬的尘土都是那么可爱!现在已经进入了充满神秘色彩的深秋,再不从这里逃出去,我恐怕又得错过好多美丽迷人的景致。

  心情舒畅,我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病友们羡慕地看着我忙碌的身影,临床的病友探问道:“准备出院啊?”

  “嗯……出院!逃出这里!”我快乐地回答。

  “真羡慕你啊!我都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我冲她笑笑,埋头苦干,心里却在想:住一年,得花费多少钱啊?我可是一穷二白,能住上这几个月,已经害得闫维锦面临倾家荡产了!

  闫维锦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看我大包小包整整齐齐摆在床头,突然笑出声来。他说:“瞧你,急成这样!快些躺回床上去吧!”

  “咋啦?你反悔了?”我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惊恐地望着他。他被我弄得哭笑不得,憋住笑,说:“周末不办理出院手续,耐心等到礼拜一吧!”

  “天啊?今天礼拜六……还得住两天?”我气得一头倒在床上,竟然孩子气地流起了眼泪。临床的病友说:“太好了,你还可以陪我两天!”

  我一翻身坐起来,一脸苦笑。闫维锦在一旁偷笑,我气横横地瞪他一眼,不由自主笑出声来。心想:我美美睡两天,最好能长胖一些。嘿嘿,这跟应付考试一样,叫做“临时抱佛脚”!最好能奏效,让我不至于看上去弱不禁风,把左重生吓倒!

  我正在闭目养神,闫维锦神秘兮兮的凑近我的耳边,说:“卓玛,带你去逛街?”

  “真的?”我兴奋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闫维锦把左手食指放在嘴边,吹出一口气:“嘘……”

  我吐吐舌头,像孩子一样乖乖地望着他,他四下里张望,病友们睡得很沉。他拉起我的手,蹑手蹑脚朝门口走去,还做作地朝门外探望,鬼鬼祟祟,活象一个冒牌的小偷。我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他故作惊慌地朝后一闪身,把我一个人晾在门外。我回头瞪他一眼,佯装生气,大摇大摆地经过护士值班室,顺利地逃了出去。他紧跟在身后,哈哈傻笑。

  在街上转悠,闫维锦总是拉我钻进女装店,我这才明白他是要给我买衣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我是个女人;当然乐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爱人面前。对于他的美意,自然笑纳。

  挑来选去,选中了一套米色职业套群,穿在身上还真挺漂亮。我偏爱淡雅的色泽。闫维锦提着衣服,我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胳膊,吵嚷着去买火车票。他拧不过我,只得一路打听着去售票处。

  我在一旁等着,闫维锦排队买票。许久,他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手里晃动着两张车票。我跑过去,一把抢过车票查看日期,是下礼拜二的。我激动地擂他一拳,高呼:“太好了!”

  闫维锦夸张的揉着胸口,大嚷:“喂喂喂……越来越刁蛮了啊?”

  “再说!”我嘴角挂着笑,气势汹汹地比起拳头对准他。他一边躲闪,一边嚷嚷:“淑女……淑女卓玛哪儿去了?”

  我们笑闹着追逐在街头,引得行人频频回头看。这个时候,我只想尽情地与他嬉闹,这恐怕是我们最后的快乐时光了。将来,无论我置身在哪里,都不会把这个全心全意疼爱我的哥哥遗忘。

  礼拜一查完房之后,顺利地办理了出院手续。拎着几袋子药,高高兴兴地入住旅店。我一直处在高度兴奋状态,昨晚与左重生通话,我都没有透露一丁点儿去北京的风声。他一定会措手不及。

  闫维锦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像个老太婆一样,唠唠叨叨。一会儿叮咛:“记得按时吃药。”一会儿又说:“记得按时吃饭!”

  我笑嘻嘻地接过他的话,捣乱地说:“记得按时睡觉?”我以为他会被我逗得哈哈大笑,然而,他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仿佛久旱之后突降甘露。我的心一下子揪扯得生痛,我替他擦泪水,却怎样也擦不尽,我埋怨道:“哥,看你!又不是生离死别!”

  话音刚落,我的泪水也滚落下来,这不就是生离死别么?这辈子我们是不会再见面了。这一点,彼此都清楚;我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这一点我们也都清楚。

  闫维锦一把抱住我瘦削的身躯,我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他的怀里。两个人哭得唏哩哗啦。

  哭累了,手牵手去街上吃饭。回到旅店已经天黑,看我一脸倦意,闫维锦说:“早些休息!卓玛,好梦!”

  我甜甜地一笑,说:“哥,晚安!天亮就出发……”

  这怕是我们最后一次相互道晚安了!我掩饰着心中的落寞,一头倒在床上,闫维锦替我拉过被子盖好,轻轻退出门去。

  我轻轻哼着“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有一个地方,那是快乐老家……”,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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