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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黑色钱袋子被赤忤拿在手里把玩，他走在前面，扫视着热闹的街道，寻找着方才看到的黑影。
“心机。”安唯夕的语气里各种不情愿，各种不满，各种烦。
“活该。”赤忤把钱袋子收了起来，往一个小巷子里面走去。
安唯夕皱着眉气呼呼地跟了上去，可是又拿赤忤没辙。
言出必行，言出必行，真是烦死了言出必行！
好不容易能够来玩玩，自己的所有家当都被一个小屁孩捏在手里，玩个屁！
一路跟着赤忤到处乱转，逐渐远离热闹的街道，两人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小巷子似乎没有尽头，深不见底，里面也没有灯，冷风从里面呼呼地飘了出来，显得很是诡异，安唯夕四处看了看，这里的墙上已经长了些许青苔，地面潮湿又有点脏乱，似是很久没有被打扫过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一阵子，幽深的巷子光线越来越暗，和街道的热闹形成两个极端，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异样，明明只有两个人，却有第三个人的气息混在在里面，安唯夕的手便不自觉的放在了剑柄上。
“废柴别动。”安唯夕的拇指轻轻抵着剑柄，他停下了步子，乌黑的眸子里冒出了寒意。
赤忤脚下的地面在微微扭曲，似乎是察觉到被安唯夕发现了，便马上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
赤忤应声停下步伐，他微微转头，对上了安唯夕冷飕飕的目光。
“怎么了？”赤忤沉声问，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毕竟自己实力掉了七成，五感不再那么灵敏。安唯夕看着赤忤的脚下，赤忤也低下了头，然后缓缓皱起眉。在他脚下藏了一个人，他却没有发现！太大意！
安唯夕的剑缓缓出鞘，手也从抵着剑柄的姿势变成了握住剑柄的姿势，寒气从剑鞘里缓缓流出，剑身露出了三分，寒冷的剑光在昏暗的巷子里格外显眼。
赤忤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一沉，便灵活地跳了起来离开了地面，手甩了甩后在指尖凝聚了一道红光，朝地面甩去。
安唯夕的剑还是没有完全拔出来，剑身不断被拉出，寒气似乎被什么牵引着一样往赤忤方才站的地方飘，紧紧包围住了那里。
赤忤甩出的一道红光飞进了地里，那一块被寒气覆盖的地面颤了颤，一个人突然从地里跳出，黑色的头巾把他的脸包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容貌，黑色的大袍子也紧紧包住了他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十分敏捷。那人动作迅速，翻身一跃跳入夜空中朝远处飞去，安唯夕微微仰起头，“唰”地抽出了腰间的羽，一剑飞劈向那个黑衣人。
寒气如同脱缰野马嘶吼着冲向黑衣人，黑衣人在空中迅速地身子一侧，那道寒气直接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砸在了黑衣人前方的房梁上，顿时冻住了一大片，他的半边脸也顿时被冰覆盖住，冻得他忍不住用手去抓那些冰。
安唯夕并不着急，笑着跟在黑衣人身后，轻巧地飞跃在屋顶跟着他，赤忤愣在屋顶上瞅着越跑越远的黑衣人和悠哉悠哉的安唯夕，叹了口气。
赤忤一脚踩在瓦片上跟着跑了过去，瓦片被他踩的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助跑后，跃向了前方，他速度快得惊人，刹那间出现在黑衣人身边，他一脚飞踹在黑衣人被冻住的脸上，把那人踹飞在不远处的屋檐上，瓦片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那人从屋顶滚落在地上，很是吃惊地看着他，安唯夕也是一脸的诧异。
黑衣人掉进了一个破旧小院子里，无奈腿被摔断了，只能在地上乱踢几下，赤忤已经轻巧地落在了地面，安唯夕却还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跟着。
黑衣人半边脸的冰碎掉了，那块头巾也被冻碎了，半边脸露了出来，黑衣人看清了赤忤后愣了一下，提起断腿就一瘸一拐跑了起来，黑衣人额头有一小块红色，像是咒印，精致的血红色树叶仿佛有生命一样，殷红如血。赤忤看到后顿时瞳孔骤缩，纵身一跃追上，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赤忤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又是一脚猛踹，黑衣人被踢得面目全非鼻青脸肿，身子滚出了好几米远，打翻了破旧院子里的花坛，泥巴撒了一地，很多都沾在黑衣人的大黑袍子上，他双眼血红，眼中却流露出了笑意。
“你下手真狠。”安唯夕悠哉悠哉地落地，诧异地看着赤忤，他原本打算是跟着黑衣人看他要去哪里，结果发现赤忤心急得很，直接把人家打得半残废了。
赤忤没搭理安唯夕，冷着脸走到了那个黑衣人面前，高瘦的黑衣人死死地捂住脸，不敢相信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居然有那么可怕的力量。
“胆子肥了！还有多少人？！”赤忤走过去一拳砸在那人脸上，那人“哎哟”惨叫了了一声后，赤忤一把撕开了他脸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巾。
半边脸已经惨遭折磨，安唯夕一挑眉，这人好像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无可奉告！哈哈哈哈哈！”那人抬起双臂护住脑袋，冷笑着地看着赤忤。赤忤的眼神冻得死人，又抬起手要打。
“你别激动，反正他也跑不掉。”安唯夕大步向前，抬手轻轻握住赤忤的拳头，然后在那人面前蹲下。
赤忤叹了口气，便不再动手，对着一脸讥讽笑容的黑衣人冷声道：“谁让你来的？”
“无可奉告，你还是揍我吧，哈哈哈哈哈。”那人丑陋的五官露出了令人恶心的笑容，他用同样恶心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安唯夕，又继续笑了起来。
“啧。”赤忤一拳狠砸在他的眼睛上，又抬起腿飞踢在他另外一只眼睛上，血液横飞，惨不忍睹，似乎还不解气，赤忤忍不住又猛踹了好几脚。
安唯夕倒吸一口凉气，马上凑过去蹲下把赤忤用双臂箍起来，看着被赤忤打得头破血流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太暴力了！
他怎么能顶着他那张毫无瑕疵精致无比的纯真小孩子的脸！做那么暴力的事！
赤忤抬起头，眸子微低，发现自己白色的发丝和安唯夕黑色的发丝勾在一起，便抬起手细心把他们分开，然后严肃地道：“该打。”
这就是你暴力的理由？！
安唯夕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在月圆之战里认识赤忤，没有和他呆过一段时间成为朋友，就屁颠屁颠跑去仙城打开死界之门，也会被揍成这样吧……嘶……
喉头微微一动，他松开了赤忤，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凑到那人面前，笑着问：“死了没？没死的话回答几个问题。”
那人呼吸微弱，双眼已经高高肿起，留着殷红的血，吃力地喃喃道：“百闻不如一见……断月妖神果真……如传言所描述的一样……俊美如画……却又，自大狂妄……”
安唯夕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把腰间的羽拔了出来，剑锋在黑衣人脸上拍了拍，冰渣在黑衣人脸上蔓延开来，把他青肿的半边脸给冻得严严实实。
“刚刚你还真是自大到愚蠢……如果你身边这位没有把我打下来……我已经一溜烟跑了……你以为你的寒气是万能的吗？”黑衣人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他看着安唯夕脸上的笑逐渐消失，很是满意地微微仰起头。
“谁要你跟着我的。”安唯夕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听到别人说自己做不到什么就窝火，在他的字典里不允许出现失败两个字。
“你以为……你无敌了……那也只是你以为……”黑衣人忍着半边脸的痛，努力抬起头对着安唯夕道。
“我问你，谁要你跟着我的？！”安唯夕的耐心一点点消失，语气越来越横。
赤忤蹙着眉，走上前要拦他。
“退回去，没你的事。”安唯夕冷声喝道，赤忤步子一顿，深吸一口气，不再向前走了。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狂，他嘎嘎的笑声尖锐刺耳，笑了一会后，深吸一口气，嘲讽地道：“你当真以为你能控制住钥匙？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就你，还想打开死界之门？劈开月光了不起了吗？称号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等着被冤魂撕得稀巴烂吧你，还报仇，让那些永不超生的夜城亡魂看你笑话？！哈哈哈哈哈哈――”
安唯夕越听越火，脑子嗡嗡直响，黑衣人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猛地一顿，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把他的不安掀了个底朝天，他缓缓收起了剑，抓起那人的衣领就往外拖，赤忤眉头紧锁，手紧握成拳，眼神越来越暗。
那人被安唯夕粗鲁地倒拖着往院子外面走，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赤忤，用口型说了一句话：“他死定了。”
“……”赤忤愣住了。
“谁派你来的。”安唯夕把他丢出了院子，冷声问，他的声音都在颤，手指紧紧扣进了掌心。
那人垂着头沉默不语。
“回答我！”安唯夕眼眶红了。
赤忤犹豫了一会儿后道：“他已经咬碎了自己牙齿里藏的毒，死了。”
“……”安唯夕的身子在发抖，抖得很厉害，他腰间的剑感受到主人的愤怒和不安，也在发抖。
那些永不超生的亡魂……
藏在心底的憎恨一瞬间被全部翻了出来，他努力压抑着胸口要冲出去的怒火，转过头，冷声对赤忤道：“你们仙城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赤忤看着那人的尸体，思维飞转着，他抬起头对上了安唯夕冰冷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索性道：“再制造一个人间地狱，你就会开心吗？”
矛盾，纠结，憎恨，愤怒。
安唯夕被赤忤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想报仇啊，很想啊！想起那血流成河的一天，他就愈是想要把仙城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给撕烂。
压抑在心底已久的不安被毫不留情地掀翻，安唯夕脑仁都要裂了。
“不知道这个人的主子是什么目的，不过他说的话，很明显就是在刺激你，你还一个劲往坑里跳，你傻么？”赤忤看着安唯夕，语气平淡。
赤忤的话还是起了点作用，安唯夕呼出一口气，努力镇定自己，回答道：“他说得对……我没能力控制钥匙，打开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把握，但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赤忤说罢，一把拽过那个黑衣人的尸体，丢在一边，在他额头的血色树叶上轻轻一点，那个人的尸体化作一阵烟消失了。
安唯夕不再做声了，他看着那阵被吹散的烟，陷入了沉思。
再制造一个人间地狱，自己就会满意吗？
不，他们在做滥杀无辜之事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这些，自己凭什么要放过他们？
赤忤处理好后，抬起头问：“夜城，是你长大的地方吗？”
“是，七百年前仙城派人把这里杀了个精光，我逃出去了，一座城，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现在这里的人都是后来才住进来的。”安唯夕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回忆起了很多事。
曾经，这里也是可以看到蓝天的，如果能再看见蓝天该多好。
“你怎么活下来的。”赤忤问起来的时候，声音有一些发颤。
安唯夕不再看天，他皱起眉，思考了片刻后苦笑道：“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哥哥为我挡了一刀后死了，把我藏在他怀里，然后我就一个人哭着往外面跑，跑了很久，然后就睡着了，醒过来后四百年过去了。”
赤忤眼底的失落被自责掩盖，他抬起头又问：“万一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安唯夕摇摇头，负着手往漆黑的巷子里走去：“你有恩于我，我不杀你，所以这三年给你机会，你把真相挖出来证明我是错的，不然三年后，仙城一定会血流成河。”
赤忤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