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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劫
一
林浩五年前离开出生的小城，在省警察厅任职。这次他有机会回小城一趟，顺便看看叔叔一家。他本打算住一天就走，但堂弟清明缠着他，要他在这多玩玩。第二天林浩和清明一起上了城外的西山。
两个人玩得很开心。回来的路上，迎面碰上了一个女孩，林浩认出，是自己家过去的邻居银珠，几年不见，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漂亮的大姑娘。林浩高兴地打招呼，他问银珠最近过得怎么样？谁知这一问，银珠低下了头：“林浩哥，我现在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她告诉林浩，因为家里穷，她现在在城东的李老飞家当丫头。
丫头就是丫环。如今虽是民国时期，但丫头的身份还是卑贱的，跟以前的奴隶一样，任凭主人打骂使唤。林浩听了很同情。
此时，清明急于回家，他要林浩和银珠多聊几句，自己先回去了。清明走后，银珠一把抓住林浩的手，急急地恳求道：“林浩哥，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你不是要回省城吗，能不能把我带着一起走……”“啊？这……”林浩没想到银珠竟会提这个要求，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林浩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赖着你。你只要把我带到省城，随便找一个住处就行，我会在那里找工，养活自己的。”银珠努力表明她的意思。
林浩意识到银珠是想逃离。“可是银珠，你走了，你爸爸怎么办？你妈没了，他又只有你一个女儿啊。”林浩这话一说完，银珠就狠狠地跺着脚：“别提我爸爸，我就是被他害苦了，他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业，又逼我去给李家当丫头。我现在就是要离开这里，不愿再受这种苦了！”
虽然这样，林浩还是没敢贸然答应。他很清楚带着这个姑娘走，要冒很多风险，给人发现，那闲言碎语是够他受的。
林浩找个借口跑回了叔叔家。此时天已黑了，他决定向叔叔和清明告辞，他要明天到省厅交差，必须连夜乘船上路。
可是林浩走出去没多远，银珠突然出现了，月光下的她背着一个包袱。林浩不由倒退了一步：“你怎么来了？”银珠竟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林浩哥，你知道吗，我要是不走，我爸爸就要把我卖到青楼里去了……”“啊？这是真的？”“我不说假话，我爸爸借了李老飞的高利贷，还不了，只能卖我来还债，他跟李老飞已经说定了，把我卖到‘怡春楼’去……”
林浩顿时火冒三丈，他知道银珠的爸爸王元贵是个赌徒，借高利贷还不出，把女儿卖了还债，还是做得出来的。林浩为难了，他能眼看银珠被推入火坑而不管吗？看来只能带着她走了……银珠见林浩答应了，连忙给他磕了个头。
林浩带着银珠直奔城北码头。码头上冷冷清清，没有看到可以雇用的船只，只有远处几点渔火，在风里闪动着。林浩叫银珠在这里等着，自己去不远处的河滩上找找，看有没有渔船可以雇用。
然而当他总算联系好一条渔船，回到码头边接银珠时，却发现银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忙俯下身去拉她，竟然摸到了一手湿，一股血腥气弥漫开来……“不好！”林浩叫了一声，伸手探探银珠的鼻孔，发现银珠已停止呼吸。
林浩双脚直跳了。银珠死了！就死在他去找船的这一刻。他是警察，却碰到一件凶杀案发生在自己身边了。
“银珠，是谁害了你，是谁呀？”林浩嘶声呼喊，心中充满了悲愤。根据他的经验，银珠是被一把匕首刺死的。凶手肯定早已跑掉。
二
林浩陷入了严峻的危局中。
现在怎么办，是扔下死去的银珠，自己不声不响溜回省城去，还是留下来调查，搞清案情，抓住凶手？林浩无法确定是一桩临时突发案件，凶手本想劫财或劫色，还是一桩有计划的谋杀。不管怎样，出了这样大的事，他还能走得了吗？
趁着天黑，林浩向叔叔家跑去。他在西边敲敲窗子，惊动了里边的清明，清明开了窗，显得很惊讶：“哥，你不是走了吗？”林浩要清明快从窗里爬出来，去帮他一个忙。在路上，林浩把事情告诉了清明。
清明跳了起来：“银珠被杀了？”“是的。”“是谁干的？”“我也不知道。”两个人跑到码头边，清明一看到银珠的遗体就浑身发软，嘴里一个劲地嚷嚷：“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林浩把清明拉来，就是要他做个临时帮手，守护现场的。可清明显然吓坏了，不停地颤抖着。林浩只好反复地安慰他，给他壮胆。两个人坚持到天亮，清明总算恢复了点勇气，愿意一个人守着银珠遗体，由林浩去警局报案。
林浩与当地警局的首脑都认识。接到他报案，局长立即指定罗警官负责此案。罗警官带几个手下，跟着林浩去勘查现场。由于林浩的级别比罗警官高，罗警官一切听从林浩的。现场看完，罗警官问林浩，那遗体怎么处置，是否唤银珠父亲来收拾？林浩却摆摆手，说暂时搬回警局去寄存。
现在，林浩第一个想找的，就是银珠的父亲王元贵。林浩分析，银珠是为了离开这个没良心的父亲才出逃的，难道不幸被发现了？虽然王元贵是她亲爸，但一个输光的赌徒发了疯，什么事干不出来。王元贵是第一嫌疑人。
王元贵的家在城西，一处残败的破屋里。以前，王家不住这里，也挺有钱的，但王元贵一直嗜赌，家业被赌光，妻子气恨交加跳河自杀了，留下赌棍带着一个女儿越过越苦，只好住到这种破屋里来。林浩推开破门，发现王元贵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看样子，昨夜又在赌场熬了一宵。但林浩提醒自己，不要被假象所迷惑。他上前推了推王元贵：“王大叔，醒醒吧。”王元贵睁开惺松的眼睛，不解地望着林浩：“咦，阿浩，你怎么在这里？”林浩咬咬嘴唇，紧紧地盯着王元贵：“你知道吗，银珠她死了！”
“什么！”王元贵跳起来了，一边大声地问林浩：“你说银珠死了，为什么死了，死在哪儿了？”林浩反问王元贵：“王大叔难道不知道？”王元贵几乎喊起来：“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自己跟着她……”说到这里，王元贵的话戛然而止。
“王大叔，你说下去呀？”林浩在一边催促着。他要等的就是王元贵这些话。但是王无贵不说了，只要求林浩带他去看女儿的尸体。王元贵站起来，一瘸一拐的，他的一条腿不知何时受了伤。
林浩只好雇了黄包车，将王元贵送到警局。一看到女儿的尸体，王元贵两眼发直，大叫着扑上去，嚎哭起来，还把头往墙上撞。林浩冷冷地在一边看着，搞不清他是真的痛心还是装腔作势。
哭够了，王元贵才回过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林浩：“阿浩啊，这事可怎么办，你给我出个主意吧。”“还能怎么办，银珠是给人杀的，当然是要抓到凶手，替她报仇。”“那一定是独眼那小子，他太手狠了，怎么能杀了我的女儿……”王元贵气恨地挥着手。林浩听了，迅速追问：“你说什么，独眼是谁？你怎么知道是他杀了银珠？”“唉，是我糊涂，叫他去的……”
王元贵捶捶自己的脑袋，讲述起昨夜发生的事。原来，他因前天在赌场与人争斗，被踢伤了右腿，昨夜就没有上赌场。半夜他正在睡觉，发现银珠悄悄地进来，到屋子里收拾一点东西，又拉开门出去了。他原以为，银珠不过拿几件换洗衣服，还是要回李老飞家去的。可是隔了一会，一个绰号独眼的人进来告诉他，银珠在后街那里，与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往码头方向去了。王元贵听了很吃惊，想爬起来追赶，可是受伤的腿根本走不了。他急了，要独眼代他，快去把银珠追回来。独眼答应一声，往外跑出去了。
“可是，我等来等去，就是不见人回来。我大半夜都没睡，就在等独眼的消息。”王元贵说，他还以为，独眼拉不回银珠，还被那个男人揍了。根本没想到，银珠竟然被杀死了。“独眼这个畜牲，他看中银珠好久了，一定是癞哈蟆吃不到天鹅肉，就起恶了……”
从王元贵的叙述中，林浩知道了这个独眼是个无业游民，三十出头，光棍一条，平时就住在他们对面一处无主的破屋里，过着三餐不保的潦倒生活。他们是在赌场上认识的。独眼看到银珠时，往往流露一脸色迷迷，还向王元贵要求，让他来当王家的女婿。王元贵把他臭骂了一顿。
林浩听后很冷静，他请罗警官派人，去把独眼唤来与王元贵对质。可是派出去的人半天后回来，却没找着独眼。莫不是杀了人，畏罪潜逃了？罗警官请示局长后，立即下令全体出动，搜捕杀人嫌犯独眼。林浩则暗暗分析，独眼特征明显，只要在街面上出现，肯定有人看见。既然大半天没踪影，会不会躲在什么地方？他
林浩朝独眼平时栖身的破屋找去。推开破门，里面空空的，可当他揭去泥灶上的破锅时，却一眼看到，一个人坐在灶肚里面。林浩伸手一摸，那人早已断了气，原来胸口插着一把刀。他翻翻那人的眼皮，发现其中一只眼睛是坏的。
三
毫无疑问，这是独眼。独眼竟然也被杀死了。林浩立即去通知了罗警官。
罗警官面对此情，不知所措。林浩则请罗警官的手下把尸体抬到警局去，和银珠的遗体放在一起。他拔出独眼尸体上的刀，请法医验一下，银珠身上的伤与此刀能否相吻。结果证实，银珠正是死于这把刀。
“难道，杀死这两人的，是同一个凶手？”罗警官不解地问着林浩。林浩一时很难回答。他觉得，如果真是一人所为，那就不是简单的突发事件，背后还有着更深的因由。但也有另一种可能，银珠是被独眼所杀，而独眼被另一个人杀了。
林浩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再次跑到码头边，在银珠被害的地方仔细搜寻，终于找到了一样东西。他又来到独眼被害的破屋子里，结果又找到了一个小物件。他庆幸自己细心，还能找到有力的物证。现在看来，案情基本有眉目了。
从破屋里出来，林浩沿一条弄堂往外走。忽然他觉得，似乎有一个人影进了他刚出来的屋子里。他回过身重新往里走，竟然看见清明站在里面。“咦，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林浩不解地问着他。清明叹了一口气，满脸沮丧：“这个独眼，他借过我两块大洋，现在莫明其妙被人杀了，我的钱不是打水漂了吗？我来看看他有什么留下，可以拿去卖掉，折还我的债。”
清明又顺便问林浩，银珠的死因搞清了吗？到底是谁杀的？林浩就拿出在码头边找到的东西，是一小块方形的的布，手掌大小，边沿有一圈针脚线头。“看到了吧，这是一块补丁，我发现独眼的破衣上，有一块补丁被扯掉了……”“原来真是这个畜牲干的！”清明突然双拳紧握，显得义愤填膺。“那他又是被谁杀的？”“这个，我心中也有数了，但我得先核实一下。”
林浩和清明到街口分手，林浩依然去警局。王元贵还在警局里。林浩来到王元贵面前，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胸前，直盯得王元贵心慌意乱。林浩趁势追问起来：“王大叔，你的胸襟上，好像掉了一颗钮扣，能告诉我，在哪儿掉的吗？”“这……我哪儿想得起来……”“可我替你找到了。”“在哪儿？”“就在独眼的破屋里呀。”林浩说着，拿出了那颗钮扣：“你看，上面还沾着血呢……”
霎时，王元贵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我认了，是我杀的他。这个狗东西，他竟然把我女儿给杀了，我能饶过他吗？”
“你是怎么知道，独眼把银珠给杀了？是他自己回来告诉你的吗？”林浩问着王元贵。王元贵回答，昨夜他让独眼去追银珠以后，一直不见独眼回来。他担心出了什么事，硬撑着走了出去，想去码头上看看。独眼的屋子在弄堂另一面，王元贵突然听到里面响着鼾声，他跑进去一看，发现独眼正在睡觉，他把独眼推醒，问他有没有追到银珠？独眼大声嚷嚷，他把银珠杀死了，并且还拿着一把刀要杀王元贵，王元贵抢过了刀，气恨地刺向了独眼的胸膛。
“他杀了我女儿，还要杀我，我怎么能不还手呢？”王元贵愤愤地说道。
这么说来，王元贵属于自卫。可是独眼已死，一时无法证实王元贵所说是实。林浩觉得，王元贵杀人的嫌疑成立，他自己也承认了，还需要进一步审查。但目前银珠遗体还未下葬，应该先让王元贵回去，把女儿的后事办了。
银珠的遗体被运回破屋，王元贵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林浩只好向罗警官借了点钱，买了一些白纸锡箔，请了几个和尚来做了一番法事。安葬完银珠，林浩又陪着王元贵回破屋，让他收拾一下，再去警局报到。
然而令林浩料不到的是，凶案又发生了。
此时天近黄昏，王元贵走进破屋，林浩和两名警察等在外面。突然里面传出一声惨叫。林浩转身一推门，刚刚还虚掩的门被上了栓。林浩赶紧飞起一脚，踢开门冲进去，他一眼看到王元贵手捂胸口在地上挣扎，而一个人影跳出窗去。“哪里逃！”林浩跟着也跳出去，见那人拼命地跑着。他紧紧追赶，却一直撵不上。拐弯抹角追了好长的路，那个人影一闪不见了。林浩停下来，发现前面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宅院。那不是李老飞家吗？
林浩想去敲门，但却缩回了手，李老飞在当地有财有势，自己没有证据，不能贸然闯进去。他叹息一声，只好顺着原路回去。来到破屋里，见两个警察正手忙脚乱给王元贵包扎。但看起来王元贵已经不行了。他望着林浩，努力吐出一句话：“是李老飞……宝珠……被他抢走了……”“宝珠？什么宝珠？”林浩惊异地追问王元贵。可是王元贵张着嘴再吐不出声，头一歪就不动了。
四
王元贵也死了。闻讯赶来的罗警官目瞪口呆。林浩向罗警官叙述了追踪一幕，他怀疑那个人是李老飞，或者是李家派来的。林浩还提到了王元贵口口声声所喊的宝珠。罗警官更是一头雾水。
案情越来越复杂，充满了阴险的杀气。林浩问罗警官，可不可以去李老飞家搜查。罗警官提醒林浩，李家一向很有背景，如果警方前去搜查，万一搜不出什么来，会很难堪的。可是有两条线索，明显是指向李老飞的，一是那个被林浩追赶的凶手，失踪于李家宅院前；一是王元贵临死前明确提到了李老飞。最后林浩决定还是去探探虚实。
林浩一个人去了李家，敲开门，有人通报进去。一个大汉从里面踱了出来，正是李老飞。他对林浩很客气，一脸笑意地招呼林浩进去坐。走进院子，林浩往一个方向望去，他看到，东边的院墙上，有几片盖墙瓦碎掉了。再看院子里放着一些练武的器具。这更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李老飞领林浩进客厅里。林浩正要坐下来，猛地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一抬头，桌子上一颗硕大的珠子映入眼帘，那不是一颗宝珠吗？晶莹剔透，光彩夺目。林浩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他什么都知道了，杀死王元贵，抢走宝珠的，正是李老飞。
“哈哈！“李老飞突然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林浩警官，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噢，那好像是一颗宝珠吧。”“对，正是一颗宝珠。你不妨拿起来看看，上面沾着什么。”林浩闻言真的拿起那颗宝珠，上面有一些红褐色的东西。他不由得脱口而出：“不会是血吧？”“就是血，人血。”李老飞又大笑着：“确切地说，这颗宝珠上沾着三个人的血。他们是谁，林老弟想必已经知道了。”
林浩的心里很震惊，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李老飞会这么爽快地把事情给说开。难道这三个人都是他李老飞杀的？林浩的迟疑，被李老飞看出来。“林老弟，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已经心中有数，那个杀死王元贵的人，就是我。你既然来了，我也不想否定，我正好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杀了王元贵。因为他和他的女儿是一对父女贼！”
“父女贼？”“对。”“什么意思？”“就是偷窃宝珠的人。”李老飞指着那颗宝珠，告诉林浩，这一系列凶杀案，都与这颗宝珠有关。
李老飞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说，王元贵由于经常输钱，借了他李老飞的高利贷，却到期总是无法归还。债台越筑越高，他不得不向李老飞建议，让他女儿银珠到李家做丫环，权当折抵一下债务。李老飞看他一时也没法翻本，只好同意了。银珠来后，表现不错，受到了李家人的信赖，可是他们哪里想到，她竟然利用李家人的信任不防备，把李家的这颗宝珠给偷去了，然后连夜跟着一个男人，准备逃离这个小城……
“其实，这是他们父女俩早有预谋的，王元贵把女儿送到我家当丫环，就是让女儿找机会，偷一点值钱之物，然后两个人逃得远远的，过他们的好日子。”
林浩听得呆住了。他刚想问，李老飞又摆摆手，示意林浩听他说下去。
“你一定想问，银珠是不是我杀的？其实你们已经知道，银珠是被独眼所杀。独眼呢，又是被王元贵所杀。王元贵则是被我杀了的。这杀来杀去，就是因为这颗珠子。我本来不想杀王元贵，是他抢先拿刀要杀我，我才反手夺过刀扎了他。他是死有余辜……”
这实在太出林浩意外。他无法确定李老飞的说法是否真实，但听起来似乎又有一点合理性。林浩决定把一切摊开，和李老飞好好周旋一番。他坦率地对李老飞说，他也相信银珠是独眼所杀，独眼被王元贵所杀，但他却不知道，当时具体是怎么一种情况。说着把自己已知的一些情况向李老飞说了。李老飞哈哈一笑，说人都死了，也无法证实了，但基本可以猜到，当时是怎么样的。
李老飞结合林浩说的情况，作了这样的分析：当时银珠跟人跑向码头时，在路上被独眼看到了，独眼回来告诉了王元贵。王元贵由于腿有伤，就让独眼代表自己去拉银珠回来。独眼迷恋银珠，也不舍得她离开，就真的去阻挡银珠。但银珠讨厌独眼，说话不客气，两个人在码头边发生扭斗，独眼一气之下拿刀杀了银珠。银珠倒下后，独眼又去摸银珠的包袱，想在里面掏一点钱，却意外地摸到了一颗宝珠。他扔下包袱带着宝珠回到了破屋。
而王元贵由于不见独眼回来，就自己撑着去外面看看，却听到独眼在屋里打鼾。王元贵跑进独眼屋子里后，一定看到了那颗宝珠，他逼问女儿的下落，两个人发生争斗，王元贵就用独眼的刀把独眼杀死了，拿到了那颗宝珠……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宝珠在王元贵手上了？你好像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林浩认真地问着李老飞。李老飞却摇了摇头，诡秘地一笑：“我开始并不知道这些。我是在全城人都得知银珠被人杀了后，才发现自己家的宝珠被偷的。当时我断定是银珠所为。但她的尸体和包袱已经被你们送在警局里。我暗中探听，才知道宝珠并没有让警方知道。接下来发生了独眼命案，警方拘押了王元贵，王元贵成了嫌疑犯。我就分析，那颗宝珠，也许在王元贵手上了。我这次去找王元贵，也只是想私底下追问他一下。我告诉他，只要他把宝珠交还我，我可以不追究，不把他父女做贼的事泄露出去。可他不仅不听，反而拿刀要杀了我，我只好宰了他。然后我一摸他的破衣口袋，真的摸到了宝珠……”
林浩想起来，当时他听到李老飞的惨叫时，发现门上了栓，那一定是李老飞在搜摸王元贵的口袋。李老飞也是好运，一摸就摸着了他那颗被盗的宝珠。
林浩又想起，银珠要他带她走的理由，是她爸王元贵要把她卖到青楼，还李老飞的债。他问李老飞有没有这事，李老飞否定了。林浩这才相信银珠当时诓了自己，她是偷了宝珠，却在他面前说是要逃避父亲卖她，要借他林浩的关系逃到省城里去。很显然，等她在省城安定下来，王元贵再伺机跑去与女儿团聚。
这样的因果，应该是可信的。林浩从李老飞的叙述中找不出破绽，再联系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可以基本确定事实就是如此。李老飞之所以爽快承认是他杀了王元贵，夺回了宝珠，一来是因为林浩追踪过他，看出他凭武功跳过了自家的院墙，他的嫌疑摆不脱，二来因为宝珠本来是他李家的，被王家父女阴谋偷去，他当然有理由夺回来。
结论有了，林浩却觉得很为难。独眼杀了银珠，王元贵杀了独眼，李老飞又杀了王元贵。独眼和王元贵既杀了人也被杀了，最后的凶手是李老飞了。林浩虽是警察，但他无权直接带走李老飞。他起身告辞，去通知罗警官带人来拘捕李老飞。
其实林浩也明白，李老飞背景很深，当地警局不敢触犯他。可是身为警察，自己的职责就是要捍卫法律。最后罗警官答应请示局长，请局长定夺。
案子到此算是破了。剩下的事，还是由罗警官他们负责了。林浩决定尽快返回省城。他来到码头，站在银珠倒下的地方，叹息良久。他在想银珠这么好一个姑娘，为什么要偷人东西呢，都是这个邪念害了她……
正在胡思乱想，就见罗警官飞跑着赶来，叫他别上船：“林警官，不好了，又出人命了……”
林浩听了吃惊不小：李老飞竟然被人杀死了。
五
李老飞被杀死在家中。那颗宝珠也不翼而飞。
是第四桩杀人案了。也是第四次因宝珠而杀人。罗警官他们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中。林浩一时也觉得晕头转向。他不得不跟着罗警官，前去李家勘查。
林浩觉得奇怪，李老飞身怀武功，什么人能杀得了他呢？到了现场一看，才知道李老飞脑门中弹，是被枪打死的。作为警察，林浩对枪弹是有研究的，他仔细察看了一下李老飞身上的枪伤，心猛地就揪了起来，一个不祥的感觉窜遍了全身。但他极力保持镇静，和罗警官一起询问了李家人，得知了血案发生的简单过程。原来有个蒙面人闯进了李家，他拿手枪逼住李老飞，要他拿出那颗宝珠来。李老飞深知在枪口下不能逞强，忙叫家人拿来了宝珠。就在那人要拿宝珠时，老李飞忽地冲过去抓他，但那人手脚更快，当即朝李老飞脑门就是一枪。然后，那人抢过宝珠，从窗里跳出去了。
按照惯例，李老飞的尸体被抬到警局，法医从尸体脑门里取出了子弹。林浩拿起子弹，差点叫出声，心中的担心，更加浓重了。
林浩跟罗警官说了一下，他把子弹藏在身边，然后向叔叔家走去。
林浩走进叔叔家，发现叔叔出去了，只有清明正在房里呆坐着。见林浩进去，他忙把一样东西塞进床席下去。
“清明，拿出来吧。”林浩站在清明面前。他已经看见了，那是银珠的照片。在突然之间，林浩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清明拿出了银珠的照片，又从自己的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那颗光彩夺目的宝珠。林浩立即一阵天旋地转。他的担心原来真的是事实。那个枪杀李老飞的蒙面人，正是清明。林浩之所以早就有预感，是因为他认识那颗子弹。清明正有一把小手枪，是他以前向林浩讨去的，当时没有给子弹，但林浩刚才发现，自己带来的子弹少了一颗，肯定是清明趁他不注意拿去的。清明用林浩赠送的小手枪，装上从林浩那里偷来的子弹，枪杀了李老飞，抢来了宝珠。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林浩严厉地质问着清明。清明激动地跳了起来，他告诉林浩，就是要为银珠报仇。“报仇？你知不知道这颗宝珠，是银珠从李家偷的？银珠和他爸，干了多么无耻的事！”“不！”清明大吼了一声，他冲到林浩面前，举起那颗宝珠：“这颗宝珠，银珠确实从李家偷过，可你知不知道，这原来是银珠家的宝贝，是银珠妈妈从娘家带来的。”“是银珠妈妈的？”“是的，你肯定听说过，银珠妈妈跳河自杀了，就是因为银珠爸王元贵，被李老飞骗去了这颗宝珠。”
清明流着眼泪，把银珠对他讲述过的内情说了一遍。原来王元贵输光了钱后，就把主意打到老婆的宝珠身上。有一天他从老婆那里偷走宝珠，想去李老飞那里换点现钱。结果李老飞设酒宴将他灌醉。王元贵酒醒后不见了宝珠，向李老飞要，可是李老飞推说不知道。王元贵明白中了奸计，只好哭丧着脸回家。老婆听说宝珠被诓走，上李家讨要，却被羞辱一顿，愤恨中跳河自杀。王元贵财失妻亡，却自知不是李老飞对手，只好忍气吞声，假意不在乎此事，将女儿送到李家去当丫头。他希望女儿在李家能发现宝珠的下落。
后来银珠不仅发现了宝珠，还把宝珠偷到了手。可是此时银珠并不想回家，因为她知道宝珠给了父亲后，父亲仍然会拿去赌博。她决心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清明告诉林浩，他跟银珠青梅竹马，有心结合。但知道两边的父亲一向不和，担心得不到支持。银珠拿到宝珠后就跟清明商定，她先拿着宝珠逃出去，等在外面找到落脚点，再让清明过去，他们准备卖掉宝珠，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半路上，你和银珠被那个该死的独眼发现了，独眼来追赶，他趁你去找船时，要拉回银珠，银珠不听从，他就把银珠给杀了……”清明说着嚎啕大哭。
林浩这才醒悟，为什么清明要他多住一天，原来清明曾去跟银珠商量过，让银珠缠着他，让他带着她去省城。他们有着一份特殊的计划。可是节外生枝，竟然牵出来这一连串凶杀案。
银珠活得苦更死得冤。他本来以为跟着他林浩走，一路去省城会很安全，会得到最好的保护，可是林浩却没有看好这个可怜的妹妹，让恶人逞了凶。宝珠丢了是小事，银珠被害才最让人痛心。
“现在怎么办？”林浩望着清明手里的宝珠，呆呆地问着自己。李老飞本是杀人凶手，现在成了被害者，最后的凶手，现在是清明了。清明是自己兄弟，他能亲手将他押去警局吗？可是作为一名警察，他能不忠于自己的职守吗？
其实清明知道林浩的态度。他请林浩去叫罗警官来，带自己走。林浩跑到警局，叫来了罗警官，但等他们走进清明家时，发现清明倒在地上，已经死了。
林浩赶紧检查自己的口袋，才发现自己粗心大意，原来自己少的是两颗子弹。清明用一颗子弹杀掉了李老飞，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清明只写了一句话：请哥哥把我和银珠葬在一起……
连环劫杀，尘埃终于落定。林浩是流着眼泪，离开这座悲凉的小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