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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退兵
北宋靖康元年夏季的一天,山西梁县县令施备接到太原守将龙纲的急件,说金国大军正从北边杀来,太原守军将要撤离。龙纲提醒施备,快点转移。
施备看罢,目瞪口呆,梁县处于太原北边,会首当其冲遭受攻击,太原的兵都退掉,梁县失去强大后援,岂不成了一座孤城?但施备知道朝庭主和,龙纲也是迫不得已。只因他是龙纲故旧,所以龙将军才修书一封,暗嘱他早作行动。
施备唉声叹气,吩咐书吏干办快点打点,准备早点撤出县城。
一班下人都跟随他多年,一听要撤离,纷纷质疑,说老爷走了,留下这座县城怎么办?下人们有很多是本县人,家眷都在城里,多少乡邻好友都生活在此,怎么舍得将他们抛下不管。众人强烈建议老爷去见龙将军,恳求发兵前来守城。施备哭丧着脸说:“你们说得轻巧,龙将军连太原城都不保,还能来保咱们小县城?”
众人正在议论,忽听衙门外人声鼎沸,有衙役进来报告,很多百姓前来,跪求老爷能保卫县城。施备不敢出去,他平时是父母官,一到此时,却是束手无策了。
正沮丧间,一个孩子从外面跑进来:“爹爹,听说咱们要走啦,真的吗?”施备一看,是他的儿子施智,这个11岁的小家伙,机灵聪明,又很勇敢。施智闪着大眼说:“爹爹,外面有很多人,他们说金兵很坏的,要是进了我们的城,会抢东西,烧房子,还要杀很多人的。是不是啊?”施备凝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刀光剑影,无辜的百姓惨遭屠戮,小小县城血流成河。他不由得双膝跪地,大哭出声。惊得施智连连问:“爹爹,你怎么哭啊。”“儿啊,爹身为县官,有心要保卫县城,可仅凭我县衙这几十个卫士,怎么去抵挡金兵的围攻。我们是守又守不得,走又走不得啊。”“爹,我们不能走,一定要想办法保卫县城。”“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你看我的吧,我一定帮爹想出好办法来。”
施备决定不走了,作为县令,他不能扔下百姓逃走,誓与全城共存亡。当天夜里,他没有睡觉,思虑着怎么进行防御。忽然间施智跑了过来:“爹爹,我想出一个主意了,你看行不行?”说着把他的计谋说了一遍。施备听了,有点惊讶,但随之摇摇头说:“这个……恐怕不行吧,昔有诸葛亮摆过空城计,那可能只是传说啊,真要一试,谁敢冒险。再说,就你们一群毛孩子……”刚说到这,施智就抢过话头:“我们毛孩子做起来,他们才肯相信呀。”
父子俩讨论一阵,施备觉得,死马就当活马医,就让孩子们折腾一下吧。
三天过去,一群金兵迫近了梁县。他们先在二十里外扎寨,然后趁着月色,出来一支小队,前来梁县城外侦察。这个消息,已经被施备派出的细作们获知。当金兵小分队快临城下,远远听得城墙上头一片喧哗。领头的完颜克朝上一望,只见有月亮的天幕背景,映出一个个持枪的兵士,他们昂首挺胸,每隔一丈站立一个,看起来严阵以待。而就在大门上方的墙头上,有一群人正在练打,刀光翻飞,剑影生寒,呀呀哇哇的叫声,分外响亮。完颜克看了一会,惊讶地发现,这些打斗者身影娇小,不像成人,倒像十来岁的孩子,听那声音也是娇嫩,分明是儿童。但令他吃惊的,不是这些孩子招法娴熟,而是他们奇特的力量。只见其中一些孩子在练举重,大块的磨盘石,被他们轻松地举起头顶,又扔在城头,发出轰一声闷响。还有一些在舞动石担,兵车轮大小的石担,在他们手上玩得团团转,尤其那发狂般的嘶喊,足以让人听出他们所使出的力量。
“天哪,这些是什么小孩,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完颜克看得呆了,嘴巴张得老大。他也是练武之人,仅凭目测,就可以估量出,这些磨盘石有多重,肯定有数百斤,那石担也要有上百斤。昔日关公的青龙偃月刀也就八十多斤啊。
“将军,你看到了吧,那些好像是孩童。”一名副将在完颜克身边惊呼。完颜克答应道:“真不敢叫人相信啊,小小的梁县城里,竟有这么一群幼童大力士。”“将军,你说这会不会有诈?”“有诈?你是说,他们可能在演戏?”完颜克又凝神静气,看了半天,声音突然沮丧起来,“不会的,这是真正的大石头,大石担,假不了。这些孩子膂力惊人啊……”刚说到这,猛听副将叫了一声:“将军快看。”
完颜克也看到了,有一个小孩跳到城垛之间的凹隙里,伸开两手,抱住了一个城垛,像在全身使力。开始孩子发出低微沉闷的哼哼,渐渐变成哇呀呀的叫喊,最后像是要声震云霄,那尖锐疯狂的嘶啸,简直要冲破人的耳膜。只听得砰然一响,那黑色的城垛,竟被孩子折枯枝一样折断了,然后抱起来,扔进城墙里,发出通一声沉重的落地声。
“快走!”完颜克吓得掉转马头,狠抽一鞭,一行人转眼消失在夜幕中。
完颜克是这支金兵的统领,他是亲自前去侦察的,亲眼见到了城墙上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幕。回帐以后,完颜克坐立不安,十分烦躁。副将问他,明早是否出兵攻城,完颜克伸手一摆:“不,你们都看见了,梁县城里有这样的幼童力士,说明什么?孩子尚且如此,其将校又是怎样神勇。难怪我堂哥宗弼(金兀术)说过,进攻中原,不可轻敌,某些小城,常有奇士,会让你一败涂地。我看,先在外围驻下,待机而动。”金兵就此驻扎下来,围而不攻。
此时在梁县县衙内,众人都围着施智,啧啧赞叹。都头夸奖道:“昔日诸葛先生的空城计,是上城墙抚琴弹唱,以文为虚。如今少爷的空城计,是上城墙展露神力,乃以武为虚呀。”施备也连连点头,他没想到,儿子设计的这一诡计,竟然生效了,成功地缓滞了金兵的进攻。原来施智六岁习武,同学的有十来个孩子,他们已经会使枪弄棒,不过根本不可能有千斤神力,那些磨盘石和石担,是通过工匠,制造出来的木道具,内里是空的,也不过一二十斤重。本来幼童表演,很容易被识破,但施智设计周到,他命衙役抬着几块大石头,站在城墙靠内侧一边,当他们表演中扔下道具石时,下面垫着厚厚的棉包,不会发出木质声音,而这些衙役却适时将大石扔下,发出沉重的闷响。正是这真切的重石落地声,使完颜克听出,不是假的。
至于那个城垛,早在前天被石匠凿掉,放上一个木制的。由于外边所涂颜色与城墙一致,再加是月色下,视线不清,结果那一幕力拔城垛的强戏,强烈震动了完颜克,使他一时不敢贸然进攻了。
虽然如此,施备脸上,很快转喜为忧,蒙上一层阴云。施智悄悄地问:“爹爹,你怎么又不高兴了?”“儿啊,虽然依靠你等孩儿们吓退了金兵,但金兵并未撤离,现在围在城外,梁县依然处在威胁中,就算他们不进攻,围困半月,城中也必定大乱。这如何是好。”施智一时也没话了,但他的脑袋里却在想办法。
施智回到房里看书,看着看着,被书中一个情节打动,他忽地闪出一个主意,连忙去告诉父亲。施备一听,又张口结舌,儿子想出的主意,怎么都那么怪呢。施备顿时感到左右为难。他想否定,可是形势危急,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不惜代价付诸实施。可如果照儿子的办法去做,他又格外担心儿子的安全。施智看出父亲的犹豫,拍着胸口说:“爹爹,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施备把儿子搂在怀里,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
两天后的夜里,施智坐在一个藤筐中,由衙役们握住绳子,在城墙上一点点放下来。到了城外的地面,施智爬出筐子,猫着腰,向着金兵营帐中摸去。金兵虽戒备森严,但黑灯瞎火的,站岗的兵士没有发现,一个小孩贴着地面,像蛇一样爬进了营区……
第二天一清早,完颜克刚起床,忽见副将匆匆进帐,禀报说,在营区里发现了一个汉人孩子,正躺在地上。副将又结结巴巴说:“将军,那孩子浑身长疮,像是快要死了。”“怎么,是个病孩?”完颜克心中一惊,赶往那里,一看那个孩子,全身赤裸,只穿一个小裤兜,他脸色腊黄,浑身上下,长满了红色的疙瘩,一股恶臭弥漫在四周。完颜克全身就起了鸡皮疙瘩,他捂捂鼻子,厉声问道:“喂,小崽子,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小孩微微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是我爹妈不要我了,说我得了霍乱病,城里的大人马上都要得上了。求你们,救救我……”
“什么……霍乱?”完颜克一听,脑子里轰地一下。他嗖地拔出剑来,指着小孩吼道:“你敢说谎,我砍你的舌头。”孩子伸了伸舌头,突然哇哇呕吐起来,又一翻身,拉起了稀……
完颜克被这股恶臭熏得难受,差点也吐起来。有几个兵士想上前,拖走孩子。完颜克连忙阻止:“不要动,你们一碰他,也会传上的。”“将军,那现在怎么办?”完颜亮想了想,挥挥手:“传我的命令,快快撤营,先后退二十里。”当下金兵们拔营起寨,往后撤退。
完颜克被这股恶臭熏得难受,差点也吐起来。有几个兵士想上前,拖走孩子。完颜克连忙阻止:“不要动,你们一碰他,也会传上的。”“将军,那现在怎么办?”完颜克想了想,挥挥手:“传我的命令,快快撤营,先后退二十里。”当下金兵们拔营起寨,往后撤退。
金兵走了。此时,施智全身奇痒,又充满恶臭,他真想跳起来,跑到河道里清洗。但他知道,金兵不会轻易上当,一定关注他的动静。他强忍难受,向着城门爬去,中途偷偷向后一望,看见有几个人在树丛后探头探脑。他一边上吐下泻,一边对着城门惨叫着:“爹呀,娘呀,快点救救我吧。”喊声刚落,就见城门打开了,从里冲出一群男女百姓来,顿时,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冲出来的人看见地上的孩子,更加惶恐,四散奔逃。有几个幼儿在奔跑中跌倒,哭爹叫娘。还有老人颤颤地跑动,不时有人倒在地上,哭喊挣扎。人群中有人在狂叫大嚷:“霍乱发了,大家快逃命吧,不逃也是一死啊……”
施智偷偷地再看树丛后,那些贼头贼脑的人,早不见踪影了。
半天以后,有人从远处跑到施智身边,急急叫了一声:“少爷,金兵们都退走了,你快起来吧。”施智想站起来,却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施智醒来时,正躺在母亲怀里。父亲心疼地说:“孩子,为了全城百姓,你受苦了。”施智的脸上,则露出了笑容。
原来,施智在书中读到,金国地处北部,经常发生瘟疫,那里缺医少药,一旦发病很难控制。他就灵机一动,想出了用城里发了霍乱的办法,吓退金兵。为了让自己变成病人,施智从郎中那里拿来了巴豆,服了一些,全身出现斑疹,还上吐下泻,很像是得了霍乱。他出城以后,小裤兜里还藏着几颗,天亮前再服一次,吐泻加重,面如死人,这不得不使完颜克产生疑虑,后退了二十里。为了演得更逼真,施智事先请父亲召聚一些志愿者,待在城门里,在他爬近城门哭喊几声后,城门洞开,百姓带着逃难的神情,乱哄哄冲出。这世界末日般的惨象,强烈地刺激了完颜克,他带着大军,抱头鼠窜,退回去了。
梁县保住了。可惜到了冬季,无能的康王赵构甘愿妥协,将几座城池割让给金国,其中就有太原及诸县。梁县由此变成金国的土地。
施备带着全家,逃到建康。后来施智少年从军,在抗金战斗中屡建奇功,十分英勇。
鱼塘疑案
清光绪年间的一天清晨,清水庄农户余三在自家的鱼塘边,发现了一个被偷鱼贼撂下的鱼网。余三心中很恼火。此后他常在半夜出门,到鱼塘边巡视一下。这天夜里前去时,发现鱼塘边一棵树上挂着个灯笼,有个人正在鱼塘里撒网。他大吼一声:“你是谁,给我滚上来。”那人连忙跳上岸就跑。余三认出是庄里的林胡,火气更大了,举起手里的棍子击在林胡身上,林胡扑通一下掉进塘里去了。
余三余怒难消,站在岸上守着。可是等了一会,不见林胡从水里冒出来。他有点紧张,林胡这么长时间没爬起来,不会真出事了吧?又等了好一阵,余三更害怕了,他转身往家里跑去。余三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老婆,老婆敦促他去林胡家探个虚实。但余三刚出门,迎面被一个人揪住了:“余三,你是不是害死了林胡?”余三认出是庄主唐丙。他连忙辩解:“他偷我的鱼,我轻轻打了他一下,是他自己滚进鱼塘不见了。”“那我陪你去林家问问,看他有没有回来。”两个人到了林家敲门,结果从林胡老婆嘴里得知,林胡没有回来过。
“这……这可怎么办?”余三惊慌地问庄主。只见唐丙脸一翻:“你肯定把林胡给害了,现在天黑又下雨,鱼塘又那么深,就算叫了人去救,也已经晚了。我得先把你关起来,等天亮再作打算。”唐丙把余三扭到庄公所,关进了一间屋子里。原来唐丙从余三家门前过,刚巧听到了他们夫妻的交谈,他怀疑余三杀死了林胡。
天亮后唐丙组织庄里人在鱼塘里打捞,可是没捞到林胡的尸体。唐丙派人去县衙报了案。
知县郎贵庭闻报,立即带着几个手下赶到清水庄勘案。听取了唐丙的汇报,知县下令戽干鱼塘,来个竭泽而搜。
鱼塘终于被戽干了,果然在塘底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的身上还绑着一块石头。唐丙一看就叫起来:“果然是林胡,余三真把他给害了。”林胡的妻子上前一看,当场哭晕过去。
余三被推了过来。他一看地上的尸体,惊得目瞪口呆。只听郎知县在问他:“余三,这是不是死去的林胡?你可承认害死了他,把他沉进水里?”“不不,我没有害死他,我只是敲了他一棍,他翻身落水,就不见了。”知县要杵作检查一下尸体外表,结果发现林胡的后脑被打破。“既然你承认打了他一棍,这就对了。”
余三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林胡到底是怎么死的?身上怎么会绑一块石头呢?他记得当初那一棍击在林胡肩部,怎么会伤在后脑勺?他想申辩,可又有谁相信他呢。
郎知县下令将余三带回县衙。当天即在大堂正式审理此案。余三将实情从头至尾招了一遍。郎知县听后喝斥:“大胆余三,明明是你撞见林胡偷鱼,恨从心起,一棍子砸在他脑后,打死了他,然后绑上石头沉入了鱼塘,却还在狡辩。”审讯完毕,余三被押入大牢。
事情到此,余三感到十分绝望,想想这杀人沉尸的罪名,无论如何洗不去,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正哭着,牢门开了,郎知县走了进来。他望着余三说:“刚才大堂审理,你没有当堂认罪。本老爷也觉得此案有些奇怪的地方。你说你看到林胡落水后,好久没露出来,就吓得跑回家了,然后想去林胡家探探虚实,结果出门就碰上了唐庄主?”“是的,老爷。”“那你知不知道,唐庄主这个时候为啥还在外边?”“这个……小民就不清楚了。”“那你知不知道,唐庄主和这个林胡,有没有什么嫌隙?”
“嫌隙?好像没有吧。”余三嗫嚅着。郎知县忽然叹口气:“好好想想吧,这对你很重要。”余三好像明白了,终于大胆说了起来:“对了,唐庄主好像很喜欢林胡的老婆……”“哦……这就有点意思了。”郎知县摸着下巴的胡须,脸上露出古怪的笑。
当天夜里,余三正在牢里打盹,忽觉有人被推进牢中。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唐丙。他惊讶地问:“庄主到此何事?”唐丙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这个黑心鬼,竟然反咬我一口,县太爷也相信了你,这不把我抓来了吗?”余三本来是害怕庄主的,可此刻两人同处大牢,他忍不住也回敬了唐丙一脚,大声骂道:“是你这个老家伙害的我,还要怪我吗?是老爷英明,看出你不安好心,为了谋人家妻子,就杀死了林胡,反过来污赖我。”两个人就在牢里扭打起来。别看唐丙平时作威作福,可他哪是余三的对手,很快鼻青脸肿。唐丙气得咬牙切齿:“你自己凶狠杀了人,还不认罪,却要把我拖累进来……”
两个人打闹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唐丙被单独提出去审讯。
唐丙被押到堂上,他一见知县就急叫起来:“大人,小人实在冤屈啊,这事确实跟我无关。”郎知县摸着下巴的胡须,冷冷地说:“唐庄主,你说这事跟你无关,那你深更半夜的,为何还在室外?是不是你垂涎林胡的老婆,为了能永远霸占,干脆就将林胡干掉了,又正好嫁祸余三?”“不不,老爷,我那夜确实去林胡家了,可被他老婆赶了出来。我往回走,经过余三家门外,正好听到他们夫妻在说着鱼塘边的事,我觉得人命关天,就把余三扣下了……”
郎知县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慢条斯理说:“根据大清法律,你这种情况有作案嫌疑,衙门完全可以将你继续羁押调查。不过,还有一条规定,如果嫌疑者愿意出钱保释,也是允许的。”唐丙连忙问道:“出钱保释,大概花多少钱?”“最低一千两银子。”“啊,一千两……”唐丙心疼得一颤。但为了免于继续羁押,他还是咬咬牙答应下来。
当天唐丙离开后,郎知县又到牢里来看余三。他主动告诉余三,唐丙虽有作案嫌疑,但由于证据不足,让他交了一千两银子,保释出去了。余三顿时很沮丧,因为自己家这么穷,哪交得起什么保释金。看来知县收了唐家的钱,开脱了唐丙的嫌疑,杀人沉尸的罪名还在自己头上。
郎知县才不管余三怎么想,问起另一个问题来:“余三,听说你所养的这个鱼塘,不是自己的?”“是的,那是小民租罗员外家的。”“那你知不知道,罗员外和林胡之间,有没有什么嫌隙?”
余三使劲想了想,终于想起一个问题来:“林胡曾经偷过罗员外家几只鸡,被罗员外派人打过一顿。后来罗员外家的两头牛被人戳死,罗员外怀疑是林胡干的。”余三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那夜我要去鱼塘边时,曾见到过罗员外,他撑着雨伞从我家门前过去……”
“哈哈,这个情况太重要啦。幸亏你看到了这个。”郎知县顿时显得兴高采烈。
余三当然不知道知县是怎么想的。当天黄昏牢门开了,一个人被推了进来,正是罗员外。
罗员外也开口大骂,说余三到了牢里乱咬人,竟把他说成杀害林胡的凶手了。余三嘟囔着说:“我那夜明明看到你了,老爷问话,我只是实话实说。”“那夜是我娘身体不舒服,我到庄外庙里烧香的,正巧被你碰到,在老爷面前把我说成凶手了。”罗员外火气冲天,狠不得生吃了余三。
两个人也吵闹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罗员外被提审了。下午没有重回牢房。
依旧剩下余三一个人。余三相信,罗员外肯定也交了保释金,被郎知县放了。正当他顾影自怜时,郎知县差人把他押到后堂。郎知县还是不紧不慢地问:“余三,你老实说说,在这个庄里,你有没有别的仇人了?”余三摇了摇头:“我平时做人还是好的,想不起谁跟我有仇。”“那么,你知不知道,唐庄主平时在庄里怎么样,有没有人跟他过不去?”
余三不知老爷什么意思。他迟疑着说:“他是庄主,平时有点霸道。不过,最恨他的,肯定是林胡,因为他总在打林胡老婆的鬼主意……”“那你知不知道,林胡有多少仇人?”
一提到林胡,余三的声音就激动起来,说这个家伙偷抢拐骗,样样都做,是个十足的恶棍。庄里许多人家都被他偷过骗过,所以恨他的人不在少数。听得郎知县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这件案子,老爷我胸中有点数了。咱们马上出发,到清水庄去重新勘察。我已派人通知全庄,男女老少不准出庄。今天必要搞个水落石出。”郎知县说完,带着捕快等手下,押着余三前往清水庄。
唐丙接到衙门通知后,已将全庄男女召集在操场上。郎知县单独把余三领到鱼塘的对面,指着塘岸上一块石头问道:“余三,你知道这块石头是哪儿来的吗?”余三一看,这块石头有几十斤重,上面沾满了泥巴,看得出是水底的淤泥。他一愣:“难道是林胡他……”“你明白了吧,当初你把他打落水中,他就在水底摸着这块石头,泅到这里上了岸。”
余三顿时恍然大悟。但他随即迷茫地问:“可是后来他的尸体怎么在塘底,还绑着一块石头?老爷,他的死真的跟我无关啊。”“老爷我已经明白,你当了一回冤大头。此案马上可以理清,揪出真正的凶手。”郎知县带着余三来到操场上。他指派捕快将两块石头放在人群的前面。然后他向庄民们开了口:
“各位清水庄的百姓,前两天本庄发生一起杀人沉尸案。这桩案子的起因,是林胡偷窃余三所养的鱼,被余三现场抓到,余三用一根木棒将林胡打下水。在我们鱼塘戽干后,找到了林胡的尸体,上面还绑着一块石头。就是这块。”郎知县说着指了指其中一块石头。“想必大家都认为,是余三打死了林胡子,又绑上石头沉入塘底。事实果真如此吗?其实不是,余三只是打落了林胡,而林胡在水底摸到一块石头,抱着石头在水底潜泳,到了对岸悄悄浮出来,爬上岸逃走。余三只顾着眼前的水面,加上近处有灯笼照着,反而看不清对岸,所以他没发现林胡已经跑了。”
“那么林胡爬上岸后,又怎么会被杀死,沉入塘底了呢?这就是本县今天要解开的谜。”郎知县说着举起一根木棒:“这就是余三击打林胡的小棍,林胡的后脑被打破,这根小棍怎么可能打得出。打击林胡的棍子在哪里?就在这里。”郎知县从地上的一个麻袋里拿出一个棍子。“大家看看,这是一根捣衣棍,上面还有血迹。这根棍子在哪里找到的?就在林胡家……”
郎知县的话刚说到这里,人们就响起了一片惊呼声。许多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去寻找林胡的老婆。就此时,一个女人从人群里冲出,扑通一下跪在郎知县面前:“大人,求你别再说了,我认了,林胡是我打死的……”这正是林胡的老婆吴妮。
吴妮哭泣着讲述起打死林胡子的过程。原来自从她嫁给林胡,受尽了虐待,林胡好吃懒做,经常偷东摸西,干尽了丑事。不仅这样,他还逼她做更丑的事。由于庄主唐丙垂涎她的美色,林胡不仅不保护妻子,还逼迫她去勾引庄主,以便从庄主那里弄到钱花。吴妮坚决不干,多次被丈夫殴打。那天他出去偷鱼,唐庄主来敲他家的门,她没开,庄主竟然破门而入。两个人争斗一番,吴妮总算赶走了唐庄主。一会儿她听到丈夫叫门,开门看见他浑手是水,她心中有气,跟丈夫吵起来。林胡操起捣衣棍打她,她忍无可忍,夺过棍子把他打倒了。
“我本来是一时火起,没想到一棍子要了他的命。我害怕呀,只好咬咬牙,把他背到庄外的鱼塘边,绑上一块石头,再推了下去。”
吴妮说完,人群中又响起一片叹息声。郎知县微微点点头,却突然一声冷笑:“吴妮,你既然承认了杀死丈夫,为什么还要隐瞒另一个帮凶呢?”
吴妮顿时脸色大变。“大人,这事是我一个人干的,没有帮手哇。”“住口,你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有力,怎么可能将一块重达百斤的石头绑在尸体上,再推下水?林胡的尸体并非仅沉于浅滩,而是在深水处,这说明有人下了水将尸体拖到水塘中央的,你会游水吗?”郎知县的话一下把吴妮问住了。
郎知县又从麻袋里摸出一样东西,举在空中。“大家都认得,这是一根麻绳,就是在林胡身上捆石头的。庄里人家都有麻绳,可这根绳子那么黑,好像浸透了油,谁家的绳子会是这样?”话说到这,人们交头接耳起来。
“谁是吴妮的帮凶?快快自己站出来。”郎知县怒喝了一声。有个人应声站了出来。大家都吃了一惊,竟是林胡的亲弟弟林小木。林小木跪在了知县面前,坦白了他协助嫂子沉尸的事实。
原来吴妮嫁到林家时,林小木还小,由于父母早亡,林胡又不务正业,林小木的成长全仗了嫂嫂的照顾疼爱,叔嫂情同母子。林小木在镇上一家肉铺当伙计,这天晚上他有空回家,本来想给嫂嫂过生日,没想到正碰上哥嫂血拼,已酿成惨祸。林小木当即决定帮嫂嫂毁尸灭迹。他把哥哥的尸体扛到庄外的鱼塘边,解下身上当腰带的一根绳子,绑上一块石头,将尸体拖到鱼塘中央沉下去。
那根绳子平时当腰带,有时也要捆猪用,或者串一串肉,所以上面沾满油脂,时间一长,格外牢固,用来绑石头,就算沉在水里一年半载也不会断。而余三租这个鱼塘是三年,三年后再戽干,肯定连骨头都散了。
林小木坦白完后,郎知县又微微点点头,但仍然冷笑一声:“你把你哥哥的尸体沉进余三所养的鱼塘,恐怕还有用意吧?”林小木一听,连连赞叹道:“老爷果然厉害,能知道一切。是这样的,当时我回到家,正在想怎么弄掉哥哥的尸体,忽然听到敲门声,我藏了起来,嫂嫂去开了门,听得是唐庄主押着余三来了,他们在问,我哥哥有没有回来。他们走后,我突然有了个主意,就把哥哥的尸体扔到那个塘里去,因为唐庄主已经怀疑余三害了我哥哥,明天肯定报官。老爷一旦找到尸体,肯定会把余三抓起来,他就是有一百个嘴也说不清了。”
余三听到这里,愤怒地喊道:“林小木,你为什么要害我。”林小木也恨恨说:“我跟你外甥女燕子搞对象,你为什么背后说我跟哥哥一样不是好货?她爹妈因此拆散我们。我恨你。”余三一听低下了头,才知道因果在这里。此时郎知县又接过话头对林小木说:“你这样做还有另一种企图,就是让唐庄主也落份嫌疑,到时有嘴说不清。因为他想霸占你嫂嫂,有杀你哥哥的动机。对不对?”林小木佩服地连连点头。
鱼塘疑案真相大白了。郎知县下令将吴妮和林小木暂时羁押,作进一步审理。
这一来又急坏了两个人,就是唐庄主和罗员外。第二天他们结伴赶到县衙,向郎知县讨还那笔保释金。他们认为嫌疑既除,这笔钱应当归还。郎知县却瞪了他们一眼,慢腾腾说:“这笔钱,我已经向上峰打了报告,准备用于救济灾民。你们身为一庄富户,不该为全庄穷户出点力吗?”两人一听,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垂头丧气走出县衙。
望着他们狼狈的背影,郎知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正是他利用此案的另一大收获。原来去年这一带发生旱灾,很多人家颗粒无收。由于朝庭不肯发放救济,郎知县只好决定进行自救,动员各庄的富户为穷家捐钱。别的庄都做得不错,但清水庄的唐庄主和罗员外一毛不拔。正好庄里出了这么件案子,郎知县趁势假借此案,终于在两个冷血的富户身上拔下一毛,可以救济到庄里其他人家了。
赈灾之灾
明朝天启年间,浙北发生涝灾。灾情过后,朝庭决定赈济灾民,除了开仓放粮,还要拨下白银五十万两,分发给灾民购买生活用具。为了监督这些钱的正常使用,皇帝还派出了钦差,进行巡察。
且说这天,钦差虞道赶赴浙北。他决定先去平县走一走。平县是这次涝灾的重灾区。虞道一路走去,看到一片污浊,水漫过后,遗淤累累,田里庄稼倒伏在泥浆中,已经沤乱发臭。许多人家的房子水浸倒塌,成了一片废墟,没塌的也成了危房,摇摇欲坠。到处是灾民苦恼无望的脸。虞道感慨着,对随行的助手吴应说:“天降重灾,百姓遭此无妄,真是可怜啊。幸有我皇体恤民苦,不仅开仓放粮,还下拨白银,分发给灾民以解燃眉之急。”吴应感动地说:“皇上英明无比,又委派大人前来巡查。大人一来就如此奔波,真是灾民之福啊。”虞道摆摆手说:“为国出力,为民分忧,是我们为官者的天职。我一定得勤勉行事,不负皇命。”
巡视过后,虞道即去平县县衙,找县令周裕昌。虞道并非穿官服,而是身着便服,也没向守门的衙役亮明身份,只说要马上见县官。衙役见他妆束平常,瞪着眼睛问是什么人?虞道说他们是外来人,因为本地灾情,想跟老爷说点事。衙役哼了一声:“我们老爷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虞道问道:“为什么不能见?”衙役就做了一个手势。吴应看了恼火,正想上前说话,被虞道拦住。虞道向吴应挥挥手,吴应只好拿出一点碎银递过去。
衙役马上进内通报了。一会儿叫虞道他们进去。虞道他们进了大院,就听得客厅里传来阵阵谈笑声。但衙役叫他们站在这里等。虞道问,我们啥时候能见县官?衙役回答:“老爷今天有稀客,刚用过午餐,正在客厅里喝茶聊天。你们就等吧。”说着就到外面去了。吴应低声说:“如此衙风,好像不对啊。”虞道微微一笑说:“且等等吧,莫急。”
一等等了一个时辰。县官送客人出来了。看得出那是几个商人,个个肥头大耳。只听县官说:“诸位如此慷慨,赠了这么贵重之礼,裕昌却是怠慢各位了。请慢走。”一直把客人送出大门外。回过头来,才发现了院墙角落里的两人。“你们是谁?”县官睁睁细小的眼睛问道。
虞道咳嗽一声说:“我们也是客人。周县令,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一边说一边就朝客厅里走。进了客厅,虞道一眼看见,桌子上摆着几样东西,有字画,有古玩。他指着这些东西说道:“这就是刚才那些客人送的吧?看来很值钱啊。”周裕昌上前来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指手画脚。”虞道这才亮出身份。
一听是钦差大人,周裕昌脑袋里轰地一下。赶紧跪倒磕头。“大人在上,卑职冒犯了。死罪死罪。”虞道严肃地问:“周县令,你刚才是陪客人用宴又用茶吧?外面一片疮痍,大灾刚过,你怎么有这么好胃口吃酒喝茶,还有这么好闲心,赏字画,品古玩啊。”周裕昌趴着不敢抬头,嘴里只说请钦差大人饶恕。还有啥好狡辩的,让人家抓了个正着了。都怪那个该死的衙役,怎么钦差来了也不直接通报,却又把他们放进院子里等着呢?周裕昌预感到,自己这下完蛋了,钦差代表皇帝,掌生杀之权啊。
但虞道并没有过多责备,叫周裕昌起身。虞道说:“现在正是救灾时节,本差也先不搞追究,当务之急是如何救济灾民。”
周裕昌听了,转忧为喜,心想暂时脑袋没危险。他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裕昌身为县令,当然没忘了救灾。昨天水势刚退,我就亲自去察看过了。”虞道知道他开始表功了,就微微一笑问:“那么,周县令打算,怎么来救灾?”“自然是先放粮,让灾民不饿肚子。”“然后呢?”“然后,将朝庭划拨下来的银子发放到灾民手中。”
虞道赞赏地点点头:“这很好,周县令还是挺有计划的。那你打算,怎么发放这些银子?”“禀大人,当然遵照朝庭所定,每位灾民一两。”
“好,很好。看来周县令还是把救灾之事放在心中的。”虞道夸奖了几句。随后又对周裕昌说,他要到其他几个县看看,这里的事就由周县令办吧。
虞道和吴应匆匆走了。周裕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望着桌子上的书画古玩,觉得好险。看来这个钦差还是温和的,一心只关注救灾,对其他的事不是那么在意。周裕昌收起桌上的东西,开始考虑发放银子的计划……
再说虞道和吴应出了县衙。吴应问道:“大人,您觉得这个县令可靠吗?”虞道反问:“你说呢?”“我有点怀疑,这样的县官,有可能要搞些手脚。”“你是说,他可能私自截留这些赈灾银子?”“有可能。”“不会吧,虽然他敢于收受商人礼物,看起来有点贪财,不过这救灾之银,谅他是不敢动的。”
两个交谈着,到了邻县。虞道发现邻县的情况好一些,而且县衙也分外卖力,已经将银两发下去了。虞道检查了一下,感到满意。他和吴应又去了另一县,这个县的灾情也比平县轻得多。
一晃就是十天。虞道和吴应重返平县。这一次,他们先去了官驿,换上公服。但虞道仍只带了吴应一人,让吴应捧着尚方宝剑,骑马直奔平县县衙。
衙外的守门早就瞧见了,连忙进去禀报。县令周裕昌率众在大门外迎接。虞道进了县衙,没有进客堂,反而进了正堂,端坐在案桌后。吴应一声吆喝:“钦差大人开堂审案。三班衙役各就各位。”衙役们都莫名其妙,纷纷望着他们的县官。而周裕昌更摸不着头脑,怎么钦差二话不说就占了正堂之位,还要审案,没有原告也不知被告是谁,审什么?可是既然是钦差之意,不能怠慢,连忙挥手叫衙役站好。虞道开口叫道:“周县令,本差有话问你,你在下面回答。”周裕昌吓了一跳,难道是审我吗?他上前跪倒,结结巴巴问:“大人有何指教,下官洗耳恭听。”“我来问你,救灾银两发放完了吗?”“发放完了。”“共发放多少?”“回大人,我县共划拨下来十万两,已经全部发放出去。”
虞道盯着周裕昌,缓缓地说:“那按你的说法,你县共有十万灾民?”“十万还多了几百。那几百个人,我准备搞个蓦捐,让富商们捐助。”“哈哈,你倒是真有好心呀,每个灾民都系在心头。”虞道笑着,命主簿呈上灾民名单。这些名单有几大本。虞道翻了一翻,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周裕昌,你真是胆大包天,竟公然造假,这个名单是真的吗?”
周裕昌吓得连忙辩解:“大人明鉴,这个名单就是本县的平民人口啊。”“没错,这是本县的人口簿。但你好像忘了,这次大灾,死了不少人吧。你知道死了多少?”
这话一出,周裕昌张口结舌,脸如死灰。还是主簿看出端倪,在一旁禀道:“死了整整两万。”
“听到了吗?是两万。主簿都知道,你县令不知道吗?你隐瞒死人的事实,将死人算在领取救灾银子的数字内,无非是将这些银子截留下来。你以为我作为钦差,是不会细查人口的吗?但我告诉你,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各地统计,早就摸清详细人数。”说着一拍惊堂木,“说,你到底截留了多少银子?”
“回大人,是……两万两。”“救灾银,本就十万两,你一个县令竟敢独吞两万两,这是什么罪?”虞道一挥手,吴应将尚方宝剑举了一下。周裕昌顿时涕泪直流,捣蒜磕头,哀求钦差饶他一命。虞道喝道:“本该立即问斩。只是今天黄道日不宜开刀。留待明日吧。”虞道命衙役押县令进地牢去。又宣布说,这个县衙暂由县丞代行主权。
当天夜里,虞道一个人来到地牢。他叫卫士回避,单独向周裕昌问话。问话完毕,虞道说:“你犯了贪污罪,而且还有欺君之罪,按律要处置你全家。现在本差网开一面,留你家人性命。你一定要认罪伏法。”周裕昌点头认罪。
第二天早上周裕昌就被斩首。虞道也没有兴师动众,只由吴应充当刀斧手,从牢里提出周裕昌,直接押到衙前的操场上斩了。一班衙役一上班,就得知老爷被斩,个个吓得呆若木鸡,但也暗赞钦差手段强悍,雷厉风行。这些衙役也是下等人,平时也了解老爷的为人,认为老爷贪污穷人的救灾钱,就该杀。
做完这一切,虞道就一心投入赈灾行动。半个月后,他带着吴应回京交差去了。
虞道见过了皇帝。熹宗问他情况如何?虞道就将赈灾过程说了遍。然后汇报说,平县县令弄虚作假,截留贪污救灾银,已经被他治罪处决了。熹宗赞赏说:“你做得很好,这样胆大的贪官,当然该诛。”虞道又禀道:“那追回的两万两赃银,请万岁处置。”熹宗说,就拨回平县,由新任县令用于救灾吧。
此事也就尘埃落定了。然而虞道决不会想到,几年过去,一个倒楣的结局却落到他头上。
那已是崇祯二年了。一天虞道接到吴应的邀请,到大理寺有事相议。虞道来到大理寺,当即被一群卫兵扣下,押上了正堂。正堂上,端坐着吴应。
虞道不解地问吴应,这是干什么?吴应淡淡地说:“虞大人,我暂时代理大理寺正卿,奉皇帝之命,审理你的贪污案。”“贪污案?我什么时候贪污过?”“就是五年前平县救灾款。”
就这一句,让虞道大惊失色。他和吴应四目相对,从吴应的眼中,他读出了一切,知道再不用隐瞒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虞道低声问吴应。吴应说:“我当初就知道,你从周裕昌那里拿到的赃款,并不是两万两银子,而是四万两。因为,当时朝庭规定,发救济银从4岁以上开始,周裕昌将起点提到14岁,全县就少发了两万人。而你当初知道他这么干了。那天夜里你一人下地牢,问了周裕昌,并以不杀他全家为条件,让他保持沉默。这人口数量的问题被追究了,而岁数的问题却不提起。这两万两银子,就成了你的了。”
虞道垂头丧气,顿首长叹,不得不表示认罪。
几天以后皇命下达,虞道被斩首。行刑那天,虞道被绑在刑台上。吴应作为监斩官,先支开刀斧手,然后问虞道:“虞大人,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有这个结果吗?”“为什么?”“因为,你太贪心了。我跟你实话实说吧,如果你当初有了两万两,分一半给我,我也不会到今天还揭发你。我一直在等你送来,可是,你没有哇……”
虞道听了,如梦方醒,连肠都悔青了。可是吴应接着就说:“幸好你也没给我,当初我正想着,要是有了一万两银子,就给魏忠贤送去,让他提拔我一下。由于没钱送不成。没想到今天,魏贼倒台了,那些跟他的人倒了楣。而我,因为揭发你,皇上马上要让我接替你的位置了。”吴应说完,仰天大笑。
虞道只恨自己再精明,也算不过人家。时辰到了,他只能看着吴应得意地发令,开斩……
然而吴应也没有笑到最后,两年后他终究因贪污受贿,被削职进牢,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