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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被慕容恪的话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慕容恪脸上是那样的镇定,那样的认真,以至于他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反对的话……罢了罢了,他心里突然生出些酸楚,殿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个姑娘上心,他还能说什么呢?只盼着那姑娘真的能生出一点真心来罢了!
“殿下放心,臣想想办法。”明面上,现在宫门已经下钥,他们出不去,但是暗地里总还是有法子的。况且,也不能真的派兵去找——惊动了皇上,事情也就难办了。“殿下,您快手书一封,臣飞鸽传书给宫外的沈鸿轩将军,凭将军的本领,定然可以悄无声息的潜伏出城。对了,沉容姑娘的家乡在清水是不是?那他们多半是往清水逃了。”
慕容恪点点头,快步走到桌案前,笔走龙蛇,很快一封信写好,卷成一个小卷递给王志,催促道:“快去!”
王志接过,一刻也不敢耽搁的飞跑出去。慕容恪仍站朝露殿的门口,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脚都站麻了,才听见不远处空中一阵扑棱棱的拍翅膀的声音,这心里方才定了下来,微微眯了眯眼睛,回屋去。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沈鸿轩了,八年前殷启遥将军谋反,沈鸿轩是殷家旧臣,不过因为事发时他不在沧州而逃过一劫。这性命虽保住了,地位却实在难复,回京领个闲职,拿份说厚不厚说薄不薄的俸禄过过日子。
慕容恪在屋里呆站了片刻,唤个小丫鬟来,打了水,他自己梳洗了,又一个人闷闷向床上睡了,这心里总觉空了一块,却又像是堵得慌,难受。
夜色从窗外泼洒进来,溅在宫灯上,那灯光灭了,这屋子成了夜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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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一轮朗月皎洁,弯弯的,弧度勾勒的十分完美,月下的田野跃动着银色光点,美得像是画中的幻境,沉容掀开帘子痴痴看着,良久才明白过来那是霜或是凝结的露水,沾在叶片上,美得动人心魄。
沉容放下车窗的帘子,弓着腰,摇摇晃晃的坐到马车前面的那块板子上,两腿十分孩子气的前后摆动。扯了扯李广德的衣服,开心笑道:“我们到哪了?”
李广德快速回头望了她一眼,宠溺的笑道:“这才刚出京郊,应该到了郾城了。”末了又叮嘱一句:“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还是进去吧。”
“我不冷。”沉容高声喊道,声气里有十分的神气活现,除了家乡和京城,她再没有见过别的地方了,她只想好好用心的看一看,识记下来,“海阔天高”,只听圣贤说过,却没想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你觉不觉得今晚上的月色极好?”
“是!”受了她的感染,李广德也不由把声音提高了,“以后我每年都带你出去玩一次,你说好不好?”
沉容脸上的笑容像是被霜打住的花瓣,慢慢的流转到无。她知道,自己和李广德这么一走,李广德毫无疑问的就会觉得她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了,可是愿不愿意终究是她自己的事,彼时愿意,此时不愿意,彼时不愿意,此时愿意,都是有可能的。她不敢断言,主要是怕他伤心——李广德对她这样好!
“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沉容抿着唇儿道。
李广德也没有多伤心,毕竟他和沉容还有大把的日子,大把的时光,一切可以慢慢来,等他们到了清水,沉容会渐渐把太子殿下忘掉,而他,却会始终伴在她身边。
马车忽然踉跄了一下,停住。沉容莫名其妙,“怎么了?”
李广德的耳朵动了动,表情严肃道:“有人追来了。”
沉容一惊,连忙四下里望了望,没有看见一个人的人影,有些焦急,“我没看见有人呀?”
“你仔细听。有马蹄踏地的声音。”
沉容竖起耳朵听了一听,一开始还听不到,只能听见风声还有枝叶窸窣的声音,后来慢慢的把心静下来,那马蹄之声好像从地上传出一般,轰隆隆的,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沉容猛地把眼睛睁开,“快逃!”
李广德跳下了马车,又把沉容抱了下来,表情严肃道:“不行,我们必须把马车丢下,不然人家的快马迟早追上我们。”
“那怎么办?”沉容欲哭无泪。
李广德安慰的摸了摸沉容的脑袋,然后眼神一凛,用鞭子在马的屁股上用劲抽了一记,马一声啼鸣,连忙撒开退往前跑,拖着车子一阵阵颠簸,看着几乎要散架,就这么往前去了。
沉容恍然大悟,“你这是调虎离山?不错嘛。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李广德蹲下来,乘着月色他可以看清地上的枯草,他寻到一根短枝,郁闷的在泥土地上圈圈画画,可惜这泥土真硬!休想用树枝划开。“先走走吧,说不定就碰到一户人家或是一间客栈,正好也休息休息。”
沉容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一下煞白!她怎么忘记了呢!追兵一定是往清水方向去的,她本来想着自己可以先赶回清水,带着母亲搬走,现在她马车也没了,追兵一定会先于她到清水,把母亲抓起来逼她!是了!这定然是慕容恪的好算盘!她不能让母亲受惊,如果母亲被抓,她就是真正的失了自由,不仅如此,还会将哥哥的事情也一并搞砸!
那马蹄声渐渐的近了,李广德抓着她的胳膊就要和她一同躲到旁边的树丛去,沉容却扭开了他的手,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李广德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愿不会成真。
“我……”沉容咬了咬牙,她气自己的软弱!可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全身都是把柄都是软肋的女人!她的出走就是一个赌!或许她跟她母亲一样,天生就有这样的脾性。她所有的盘算,都是建立在自己对慕容恪想当然的了解上的。她以为慕容恪孤高,以为他的表现都是做戏,以为他厌倦了她,所以她可以拍拍胸脯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安全了,说他根本不会来抓他!毕竟,为了一个小婢女大费周章,这不是他会做的事。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跟前,陛下又会怎么想?
沉容突然有些心疼起他来,越是如此,她就越不敢看李广德的眼睛。
“广德,乘一切都还可以挽回,我们回去吧。”沉容带着哭腔,近乎哀求。
身后追兵赶到,沉容和李广德就这么平白的站在月光下,沈鸿轩将军皱了皱眉,下马用绳子把他们二人捆上。
“为什么?”李广德看着沉容,面色一片阴沉。他已经准备好了要放下一切带她走,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过往后的日子,谁知说走的是她,说不走的,也是她。
他这心里,说不出的苦闷。
沉容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的母亲在清水,他们若是要抓我的母亲,我该怎么办?”
“你的母亲若被抓,我赔上性命也会救她出来,可是你根本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沉容摇头,一张惨败的脸在这样的月色下竟显得有些诡异,只是那流水般的眼波还是一如往常,“只是没有必要再让你身陷险境。你对我好,我明白。你放心,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免罪。”
“我不需要你为我免罪!”李广德气的颤抖,他知道沉容的这句话代表什么——她要去求慕容恪,可是他不想看到她去低三下四的求谁!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不行。这样会让他觉得,他很无用。
“需不需要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沉容闭上了眼,半晌方才睁开,已经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沈鸿轩把她们的手捆住,再结成一条绳子,串珠似的把他们串在这根绳上,自己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拉着辔头,叹口气道:“快点乘着夜里回去吧,不然青天白日的百姓还以为是巡街呢。不想丢脸,就快点走。”
沉容这才细细的打量起沈鸿轩,只见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其实他不见得怎样的老,都是风霜刻下的纹路,他的额角上还有一条崎岖的刀疤,像一条小蛇似的,盘踞在那里,他也好像不介意般敞开脑门,任这条疤显露在众人眼前,宛如一个了不得的勋章。沉容估摸着他三十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最嚣张、最得志的时候,可是这人脸上却披了一层阴霾,壮志难酬,她猜。
她并不认得他,也从未在东宫见过。“你是谁?”她问。
沈鸿轩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十分宽容的笑了一笑,“你日后会晓得的,等你真真正正成了殿下的人以后。”
沉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冷风吹得他们一样清醒,沉容缩了缩脖子,把头低下去,什么话也没有说。
那是因为她此刻,并不晓得这话的背后是怎样的一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