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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末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
他下意识地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果决地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他从薛九源的面上没看到半点说笑的意思。这个并不弱质的女人似乎从来不会真的开玩笑……
还不等他做出决定，莫琼和锅子已经一前一后地架着他往里跑了。
锅子不停地催。
他跟着薛九源的时间最久, 清楚薛九源的性子, 虽然说她时常会忘记或是记错发生过的事，说的话却从来没含糊过。
薛九源看着他们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回转身看向离自己只有不过几步之遥的秦小路, “秦爷, 请止步。”
秦小路盯着只一指之隔的引线和火折子，瞳孔紧缩, “你做了什么？”
他问的是, 你做了什么, 而不是你要做什么, □□包被她拿在手里, 将要做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他屈服地停下步子, 目光跃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算不得陌生的矿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相信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实现。
薛九源似笑非笑, “你都已经想到了, 还来问我做什么？”
她自然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地挖秘道, 不过, 本就是矿山, 矿洞众多, 人多了起来, 隔着一层眼皮打着挖矿的名头做些事情还是挺容易的。
秦小路管着这些矿山，却管不了洞里有多少矿，也不会亲自时时盯着, 这些日子比往日更是松散, 而那些监工只要看着矿工们干活就不会多思，哪里想到，薛九源安排着人光明正大地将矿道挖了出去？！
秦小路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几乎嘶吼出来，“不可能！你每日都与我同进同出，你最得力的人也在我的身边，怎么可能做到？！”
听他提到燕末，薛九源的眸光又冷了不少。
燕末跟时间最短，对她算不得忠心服帖，用得也不如锅子莫琼顺手，是以，她才会在发现秦小路好燕末这一款时，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出来送到秦小路身边，本以为秦小路不过是有些恶趣味，却没想到会伤成如今这般模样。
眼见秦小路嘶吼之时还不忘向身边的人使眼色提醒他们去追，薛九源冷嗤一声，“谁敢动，我便炸了这里。秦爷，你说，我能不能在点燃雷药之后，到你身边去？”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笑了起来，她的威胁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匪气，仿佛只是真的在问一个不明答案的问题。
“你不会这么做的。你要铁矿，一定有用途……一定不想把命赔在这里。”他这么说着，却老实地让人停了下来。
他不信薛九源会愿意把命赔在这里，但他才见识过薛九源的速度，害怕雷药爆在自己身上，像曾经自己见过的山石一般，支离破碎。
薛九源打量着他恨不得把自己杀了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笑意越发散漫起来，“我很好奇，那鬼东西上，给薛九源标了几个钱？”
秦小路面色僵了僵，“你不知道？”
薛九源好笑地嗤了一声。
梦里的她知道，现实的她却是真不知的，浑浑噩噩了三年，她一直拒绝自己接触与薛九源有关的事，自然也不曾看过通辑令上的东西。
她有些好奇，这辈子的自己，是不是还和上辈子一样廉价。
看到秦小路展开的通辑令，醒目的十万两黄金闪得她怔愣难言。
难道……那真的只是一个荒谬的梦？难道，那不是自己的前世今生？
只片刻的失神，便见秦小路抓紧了机会让人朝她袭来。另有一些人朝别的洞口跑去。
眼看那些人要碰到自己，她点燃雷药，丢入洞口，自己如灵猴一般跃起，踩着他们的肩头，作为踏板，朝山头迅速攀爬。
矿洞不比寻常挖出来的秘道，一个入口一个出口，里面错综复杂，多可相通，也因着矿洞多逐利而成，易坍塌，私矿不愿承担高额的赔偿费，多将人掳了来强压着做工，断了出去的机会，折在里面也几无损失。
正因如此，两包雷药下去，随处都有坍塌的可能。
现场乱成一团，所有的人都朝相反的方向逃去。
几声轰响后，薛九源已经不见了踪影。
接二连三的低沉坍塌声响起，欲入洞追人邀功的人被压在石块下，秦小路是金主，自有人护着往后退，倒无甚损伤。
到得安全的地方，看着几不见原貌的一片矿区，秦小路怒意填胸，让人封了所有下山的路口，势要将薛九源捉拿回来。
矿山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京城的主家问罪起来，他又要回到泥泞里，再不会有人记得还有他这么个侄子。若是有了那十万两黄金，就大不一样了。
那这片矿山不要也罢！
等他去京城邀了功，便是主家见了他也要给他三分客气！
他幻想着，仿佛已经押着薛九源到了京城，装满了腰包，享受着曾经的勋贵们的朝拜。
轰响声接二连三地从地道里向四周传开，锅子一行人都如雕像一般僵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迈开步子。一个催着一个，比先前更快。
他们从出口行出，已然在山下，原本需要避开守卫的地方，空无一人。
锅子哽着声啐了一口，“也只有九爷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咱们别白费了九爷的心思，快把东西运回去。”
莫琼犹豫着，“那九爷怎么办？我留下来接应她。”
“别给九爷拖后腿。”锅子与燕末几乎异口同声。
燕末看了锅子一眼，继续道：“我有法子，不过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我们先去寻个安全的地方，把带出来的矿工安置妥当了，我再与你们细说。”
似是要证明他的话的正确性，他的话音才落，便有繁杂的脚步声靠近。
除了双手垂荡的燕末，大家都握紧了武器，下意识地将燕末护在中心，准备出击。
燕末被看到树后拐出一个人来，有些眼熟，但不敢定言，一连转出三个人都是眼熟的，他才忍不住唤了一声，欢喜道：“住手！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对面的人渐渐都现出身形来，他们看了一眼燕末，才不认得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但被燕末叫破了一个个的名字，也不由得停下来对燕末凝眼瞧来。
许银宗这个时候也从树后转了过来，一眼扫过明显情绪不对的众人，肯定了他的话，“阿九呢？”
总算被确认身份了，燕末感动得泪流满面，“将军，属下可算见着你了，快救救九爷……”
一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语无伦次，许银宗还是从他们的话里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薛九源就在他面前的山里，正是他先前瞧见的信号弹出现的地方。
看了一眼燕末的惨样，他心里全无波澜，倒是想到薛九源还在山中，就恨不得生了翅膀飞进去，得知他们逃生的秘道已被炸毁，颇是惋惜，“你们按阿九的命令回去，本侯去救人。”
他说着，目光落到这一行看起来并不靠谱的人身上，拧着眉，语气略凉，“按命行事，休要滞后误事，本侯不会回头再顾及你们。”
燕末羞愧地将头垂下，西宁侯治军是出了名的严明，说是冷严更确切些。平日里可以和上峰闹些心思，但军令一出，不得有任何差错，否则，后果自顾。
为了保全更多的人，保全不出差错的人，误事的是要被舍弃的。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冷漠的处理方式，薛九源若是不管他的死活，必然早就带着人逃离，如今他就算活着出来了，也成了废人。
但想到亲眼瞧见了自己这副鬼样子，薛九源依旧选择了救他，心里便复杂地想要回转去抱住九爷哭成孙子。
锅子和莫琼倒未多想，即便看到燕末奇怪的脸色，也只当他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带着他前行的速度快了不少。
许银宗本就是淡漠的人，自也不会理会他心里是如何地想的，只是觉得以自己梦里对薛九源的了解，在这样的地方带着人逃离会有些冲突，但还不至于到要牺牲她自己的地步。除非是有人误了事，没有按计划脱身，才使得她以身涉险。
她这种会为别人冲动涉险的性子，倒是与梦里的一般无二！
日后若没他在她身边拉着，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锅子等人才离开不久，封路的人便到了，见他们眼生，不由分说地赶走，许银宗也着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到薛九源并未落入他们手中。
确切地说，薛九源此时只是未落入他们手中，如同被困山之虎，处处受阻，也不得脱身。
她一路逃跑，带着人从矿山往与虎栖寨相反的方向跑，纵是她力气过人，速度过人，也抵不住敌人众多，她对这一带不熟，无水无粮，力竭地藏身歇息。
一轮搜山过去，薛九源拨开面前的杂草，吐出嘴里的草根，寻了株个高叶茂的树蹿上去。
遍山人影攒动，水源之处更是三步一岗，倒是随手能抓到的榆钱为她暂解了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