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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秦逸第一次来光明殿，皇帝庄严黄金龙椅后方，长方匾额题字“正大光明”字体苍劲有力，仿佛世间公正之秤，也警醒帝王护佑人间万代千秋。

　　秦逸看了一眼匾额，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穿的什么东西。”

　　皇上瞥了一眼秦逸身上囚服，拂袖脸色铁青。

　　底下宫人见状惶恐跪倒一片，秦逸不卑不亢，“狱中湿寒，他们也是好心。”

　　皇上没做声，挥手让宫人们先起来。

　　“在狱中这些日子，你可悔过。”

　　“儿臣无过。”

　　“你！”皇帝手抖指向他，“你串通苏家，帮德妃毁了你亲哥哥，你居然还有脸！”

　　“儿臣没有。”

　　“没有？你母妃都招认了！”

　　秦逸不再做声。

　　皇上气的剧烈喘气，最后在龙椅上坐下，“要不是壁玉公子为你说情，朕早就将你砍了！”

　　“谢陛下隆恩。”

　　秦逸在光可鉴人的墨玉地板上深深叩首，他腿脚不便，每往下压一分，便疼痛难忍。

　　“够了！”皇帝被他气的不轻，“朕早与你母妃商议，在朝中留你不得！”

　　秦逸本想说自己无意争夺储君之位，愿意永远留在宫外，哪怕沦为庶民，不料下一刻皇上又道，“你在朝中颇有人脉，那狱卒对你滥用私刑，死有余辜，但这也提醒了朕，对你不得不防。”

　　秦逸皱眉，还不等他开口，皇上已经开始执笔下旨，“你母妃已经不再为你求情，为断了你与朝中联系，朕要发配你到边疆，程国近来屡屡犯我边境，你若能在边疆立功，不日便可回来，若是庸才一个，死在边疆也不足惜。”

　　这话说的当真绝情。

　　宝象恢弘大殿之内，“正大光明”匾额之下，只有君臣，绝无父子。

　　秦逸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咬牙谢恩。

　　再抬眼，看向边上容景，两人眼神交汇，又顷刻错开。

　　“前往边疆，三日后便启程。”

　　扣上玉玺，皇帝抬手将圣旨扔到地上。

　　圣旨滚了滚，滚到秦逸面前，他看着面前笔走龙蛇的字体，心中有一道发笑的声音。

　　苏家为了立功，将他从宫外寻回送给德妃；德妃为了六皇子，利用陷害他；他亲生父亲从未照顾他，一心让他立军功。

　　他只是一枚棋子，可用便用，无用便丢。

　　他是他的亲生儿子，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宫里人拜高踩低，虽然明面喊他五殿下，背后却在嚼舌根偷笑，说他是“野种”生母连名字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不受宠，从小也不渴望亲情，可他万万不该，万万不该在与他第一次面对面谈话，嘴里心疼的都是另一个孩子，污蔑冤枉他。

　　碧霞殿的冬天很冷，他一年又一年的熬过来，不知在坚持什么。

　　“你还有什么话说。”

　　“愿陛下龙体康健，万岁万万岁。”

　　他压迫着伤口，强行以额触地，伤口崩开，血浸透衣衫。

　　皇上不耐挥了挥手，“德妃还求见你最后一面，你们母子权当告别吧。”

　　“谢陛下隆恩。”

　　秦逸恭敬倒退下去，一瘸一拐出了光明殿，引路的太监照顾他腿伤，走的缓，不多时容景追上，两人并肩而行。

　　太监极有眼色退下，容景抬手递给秦逸一只药瓶，“是上等金疮药。”

　　“苏家受我牵连，日后会怎样。”

　　“你去了边疆，苏家的兵自然也就撤了。”

　　“我还能否再见阿姐一面。”

　　“很难。”

　　“是阿姐求你救我。”

　　“嗯。”

　　两人一问一答，之后都未再说话，到了德妃宫门前，容景转身离去，秦逸孤身前往。

　　进入正殿，熏香缭绕。

　　虽说禁足，殿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奢华，隔着翠玉珠帘，秦逸朦胧看见贵妃榻上侧卧的人影。

　　“秦逸，拜见娘娘。”

　　“你还是命大。”

　　既然已经破了脸面，德妃也不再伪装，她一手撑着头，懒洋洋的隔着珠帘看他，“本宫，原希望你死在牢中。”

　　“承母妃洪福，儿臣命大。”

　　“呵，这次让你去边疆，也是本宫的建议，本宫不知你小子用了什么招数，竟然让苏沐歌背叛了本宫，不过这样也好，她那个蠢货，本宫看着也心烦。”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次叫你来，也没什么旁的事，只是想问你，你可还记得苑氏。”

　　秦逸皱了皱眉，这姓氏听着着实陌生，但又感觉十分熟悉，是那种深刻到骨髓的绵长亲切。

　　“她是……”

　　“狼心狗肺的东西，那是你亲生母亲。”德妃掩唇一笑，顺手接过边上宫女捧着的葡萄，摘下吞了一粒，又弯起眼，“不过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毕竟你离开她时还小。”

　　“……”

　　“你与苏家走的近，本宫晓得，既然你如此重情义，本宫就成全你一次，苑氏对你有生育之恩，却没养育你，苏家与你无血缘关系，却倍加照顾，胜似亲人。”

　　秦逸有不祥预感，抬眼看去，德妃今日穿的深紫长袍，挽的飞天鬓，配上红唇弯眉格外妖艳，甚至，有两分恶毒，“本宫给你一道秘旨，苏家和苑氏，你只能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