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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毕，耶律哲拂袖转身便往外走去。

　　孩子？她与离容祯的孩子？青轩怔怔的听着耶律哲的话，她并不是一无所有了，至少，腹中还有那个孩子。

　　不过一年的时光，她便已经全身心失了，忘了自己来历，只满心寄情于离容祯，梦醒过来，他离去，而她，寂寞无所藏身。

　　“我喝药！”

　　终于在耶律哲在门边要开门离去的时候，她说了出来。

　　对不起，离容祯，轩儿胆子小，不敢同生同死，对不起，轩儿还想生下我们的孩子，以前拼命想着生下孩子是伴你，而如今，想生下这个孩子来伴轩儿。

　　我们都一样，害怕孤单。然，我活一世，却能记得你一生。有人思念，会不会这一生不那么伤痛？

　　说出那三个字来，是千万般的沉痛。我……喝……药。这救命的药，也是服下此生的毒。

　　耶律哲颔首，对外面的烟花等侍婢道：“还不去把药端来！”很快的，烟花便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似是早已经准备好了。

　　耶律哲接过碗，让烟花掩门退了下去。

　　缓步走到床榻边，青轩自撑起身子来，就着耶律哲的手将那碗药喝尽。

　　或是苦吧！

　　来不及品味，就像她与离容祯，才相逢，来不及诉相思，便生死两茫茫。太匆匆，年年岁岁里她思念着那个人，她想过这荒唐的穿越，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结束，或是她死，留下孩子，或是，孩子也没有，她便一人孤零零的离去。千般万般的结束，都想过，可惟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耶律哲又端上了一碟蜜饯，柔和的声音道：“吃些就不苦了！”

　　青轩没看，只是淡淡道：“你走吧！”

　　“雪鸾……”耶律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明日……”话到了嘴边，看到青轩脸上的冷漠，终还是没有再说了，迈步走向了外面。

　　耶律哲走出没多久，而青轩自床上起身，趿鞋走出这屋子，她要去看离容祯，就算是化骨水融得他什么都没了，可青轩还是要去那里陪着他。

　　好好·活下去之渐忘却

　　“公主！”烟花今日里倒没昨日那样的对青轩不敬，见到青轩出来时，便恭敬的问道，“公主身子受了惊，理应好好歇息，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青轩看她一眼，便道：“晟王府！”

　　倒出乎意料的，烟花没有阻拦她，反而是备好了鸾辇，搀扶了青轩上了鸾辇，对侍从们道：“去晟王府！”

　　雪花乱舞着，云城的冬，原来是这样的，每日都飘洒着雪花。青轩坐在软和的鸾辇当中，轻撩起帘，看到飞雪，不禁轻问，雪，你往何处去？

　　天地无语，而她伫立在这冰雪里。

　　这一路，从未有过的平静。她看到四面的宫人，见她的鸾辇到时，都远远的便跪下行礼，口中喊着，“公主千岁！”

　　公主，千岁。

　　笑，成了唯一表情，在离容祯的面前，她的笑，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

　　到了晟王府，早有人进去通报了，是雪鸾公主驾到。

　　耶律晟此时已经在府外相迎了，见到远远而来的红色鸾辇，微微惊了下，那雪里的红，太过夺目，甚至于是刺目。

　　鸾辇停下，烟花轻声对青轩道了：“公主，到了！”扶了青轩下鸾辇，到了耶律晟前，微行了礼，“见过晟王爷！”

　　耶律晟微舒展了紧锁的两道浓眉，身旁早有侍婢撑了伞去为青轩挡去雪花，而耶律晟自快走了几步，拿过那伞，帮青轩挡过风雪，几分心疼的道：“下了雪，为什么急着来？如果有事，让人过来说一声，我便会去舞雪宫的！”她身上还沾上了几朵雪花，耶律晟不经意的帮她拂去。

　　青轩微一笑，她能开口说话的事，早已经传遍云城，几乎所有人都把这当成是一种奇迹。她与耶律晟一道入了府，让烟花等人在府外候着，“三哥！”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三哥”吧，青轩看到耶律晟本来缓缓收起伞的手似是顿了下，于是又道下去，“我想去城外，想去看看他！”

　　伞上的雪，遇着府内的暖，慢慢融成了水，立在门边，一条细细流痕。

　　耶律晟面有些的难色，“雪鸾，他服下化骨水，什么都没留下。”

　　化骨水，真有这种神奇的水？青轩一脸平静，她是亲眼看着离容祯化成血水消失于自己面前的，她应该深信。

　　“他是大明皇帝，选择这样的结束，没有失了体面！”耶律晟终是带了青轩去城门外，让她看那个大明的皇帝。

　　一滩血水早已经融入屑琼碎玉当中，在苍茫的大地上，呈现出悲壮。远望去，大明军队的旗帜遥遥可见，胡笳声里凋落了红颜泪，她回不去，因为那方的人不会放过她。

　　青轩没有哭，反是听了耶律晟的话，笑了起来，体面？体面？！还真是离容祯的做法。她知道他身为大明帝王，若是死于乱箭之中，将来尸首只怕还要受耶律哲的辱，所以，他是宁可尸骨全无。

　　无，也是有。如同大无便是大有一般。

　　捧起血雪，她终是缓阂起眸子，“离容祯，你心还是狠，你知道轩儿怕死，却丢下了轩儿一人。”

　　北风无力了，这一冬似尽处也都累了。血雪的寒，及不上心底的冷。

　　耶律晟扶起了她，如今孩子有三四个月了，不能再大意的。

　　一掌殷红的雪，让她迷茫。这一路里，她与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遇见，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满目凄凉。指缝里的雪化成了血水，淌落，又绽开数朵凄艳。眸子望向另一方雪地，却身子惊颤，血雪中，赫然几个字，“好好活着。”

　　泪水，夺眶而出，再无法假装不痛。

　　好好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同生同死？

　　怯弱的肩膀轻抖着，那几个字，刺上她眼，狠狠的，毫不留情。恍过那人的眸子，清冷浅浅，不及深处的幽墨。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

　　在得知自己中毒不能救治之时，许下同生同死；可是他乱箭穿身之时，他却狠心写下好好活着？

　　离容祯，你怎么可以做到这样的？

　　这天地苍白，缟素为谁？

　　颤着手自衣袖里取出古朴的瓷瓶，将里面的酒倒在雪地间，醇厚浓冽的酒香一时间弥漫在整个天地间，闻之醉心。

　　“这是……”耶律晟轻问，“醉心酒？”曾听闻离容祯之母善酿醉心，想来，雪鸾所倒之酒，必是那醉心无疑。

　　青轩微颔首，“去年中秋时，他赐我的醉心！”去年中秋，大明宫里，得了帝王醉心的，只有她顾青轩一人，而如今，“离容祯，谁曾想到今日，轩儿会用这醉心来送你呢？”

　　有些事情，谁能料得到明日会是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且还是永远都不会料想到的！

　　她甚少饮酒，记忆里，一回是离容祯于中秋之夜赐她的醉心酒，而另一回，则是与离容祯成婚那晚的合卺酒。酒，也只与离容祯有过联系。

　　“你是谁？”

　　耶律晟的声音，突然响起，十分意外的。

　　青轩缓缓抬头，落入眼眸中的那人，浅浅素的月白衫，稍有一惊，“是……”顿了语，她不知道该称呼他为什么，终是颔首道：“你。”低垂眼，等着他的走近。

　　可是，许久过后，都只是那人站在那里，久久伫立不动，仿佛，不曾来过一般。

　　青轩甚至以为，他会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

　　他却突然道起：“我来晚了……”

　　声音，竟黯哑，那几字吐出来，青轩竟以为，是和着泪水。惊慌的抬起眸子，看到那人本是温润的眼眸，一圈一圈的红着，噙着的泪颤抖着滚落，“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他反反复复说着那几个字，总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