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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清，你到哪里呢？”宴清打开微信，是老妈发来的语音，语气关切，杂音里还带着老爸的叨叨声。

　　她把手机递进：“刚才到酒店，现在在旅游景区。”

　　“晓得啦晓得啦，要注意安全哦。”老妈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来。

　　宴清打了个“嗯”字，关上手机坐在一家铺子里。

　　店铺沿河街，落了雨，并不怎么清透的河道里被晕开此起彼伏的涟漪。

　　自那日被系统切断与那个世界的联系，她一个人坐在内测员休眠室里许久。

　　头顶泛着冷光的白炽灯像是永远拽落的心事，把她笼罩在里面。

　　直至有同事们进来唤她，她才恍惚应了几声，意识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交代了相应手续工作交接后，她便与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开始时好几日缩在房里，饿了就寻点东西，接着便继续蒙上被子睡觉。

　　有时候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待在什么地方。

　　有时候会从半夜里醒来，起身倒水的时候，她会不自知地保持小心翼翼，起身的时候看到放了几只抱枕的床褥，她又陷入长长的呆滞里。

　　这个情况持续了几天，她突然起了念头，在行李箱里随意塞了几件东西，从她的城市出发，先去了扬州。

　　此刻她桌前摆着翡翠烧麦，千层油糕，虾籽饺面一堆的扬州特色小吃，好像在那个世界养成的习惯，到了这个世界的店铺，习惯把所有的特色都点上。

　　“应···”喉咙里发出熟悉的字节。

　　随即她想到自己已经到了现实世界里，哪有什么应琢呢，大抵她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小少年喋喋不休的唠叨了。

　　她伸手动了几口筷子，咀嚼在嘴里，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筷子被搁置在一旁。

　　窗外的雨水落得更密。

　　正是烟雨江南的时节，日出江花，春水流涌，她都一个人看完了。

　　“扬州怎么能不坐船，水声灯影才好玩那。”隔壁桌有女孩子冲着对面的男孩撒娇。

　　看着像是一对出行的小情侣。

　　男孩有些无奈，但也点点头。

　　“下一站我们去哪里呀？”女孩夹了一口烧麦，故作矜持咬了一口又放下，她追问男孩。

　　“甘肃，咱们去敦煌看看。”男孩子从包里拿出纸巾，给女孩拭去嘴边的食物残渣。

　　“我们要在大漠上看落日吗？我保证肯定不会睡着的！”女孩子兴冲冲回，对着男孩子眨眨眼。

　　“上次爬泰山，可是因为你睡过头，错过了日出，这次我也没报什么希望。”男孩子揶揄道，摸了摸女孩的头发。

　　“我这次肯定不会的嘛。”女孩子瘪嘴有些不服气。

　　“好啦，知道了。”男孩子对着女孩宠溺笑笑，掏出手机付了钱。

　　二人便站了起来，走出店子。

　　宴清的视线跟着他们远去。

　　他们行了几步，站在河廊边的一个小渡口处。

　　与艄公交谈几句，男孩子把伞都遮在了女孩子头上，他自己的衣服大半湿了，但他并不在意，反之只温柔看着女孩与那艄公讨价还价。

　　谈妥了价格，二人先后进了船。

　　然后艄公喊了声号子，大抵是什么方言，那船只便摇摇晃晃地朝着河道远处晃去。

　　有沿街而过的艄公见宴清看着乌篷船发呆，问道：“坐船么？”

　　宴清摇了摇头，低下头不再往外面看去。

　　从扬州离开，她坐了就近的航班也去了甘肃。

　　甘肃干燥，她一连喝了许多水。

　　在嘉峪关城墙上独自一人看了场落日。

　　来往游客诸多，只是唯独她，是最后下的城墙。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她没有看到孤烟，也未曾见到长河，只有落日缓缓消失天际之后。

　　转而顺道又去了敦煌。

　　参观莫高窟的时候，讲解员抛掷给游客几个佛学的问题。

　　她却是想也未想脱口而出，有人好奇问她是不是学相关专业的学生，她愣了几秒，笑道：“以前认识一个人擅长佛学，听他讲过一些。”

　　闻声人感慨回：“是哪个学校的的教授吗？一定很有学识。”

　　宴清目光移到墙上所绘的漫天佛国间，琉璃净土，乐舞蹁跹。

　　她点了点头：“是一个···”声音顿了顿，“挺可怜的人。”

　　甘肃距离新疆近，清晨她又转飞机去了乌鲁木齐，坐了几天的火车到喀什。

　　因来的不是时节，喀什的野杏花早就落了，如今只见郁郁葱葱的枝叶满树。

　　走在喀什的街道里，道清想拍几张照片给老爸老妈。

　　多日不曾关注微信，才打开窗口，就见同事群里弹出无数条信息，皆是抱怨加了大半月的班，快要崩溃。

　　与宴清相识的朋友陈多也是与她同一家公司。

　　陈多是公司开发穿越系统的主要技术人员，最近也被强制性加班。

　　“清清，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多我已经通宵好几天了，真的要被掏空了。”宴清的微信弹出陈多的好几条消息。

　　“很忙吗？什么项目啊？”宴清回。

　　过了几秒，大段语音传了过来。

　　宴清把音量调低，但也挡不住陈多的夺命呼喊。

　　“都是你这个项目！我本来正在做另一个，结果我老大说你那个项目人手不够，我们这个部门一半的人都被调了过去，你说你，都去《昭韫旧事》两次了，怎么每次回来，世界都崩塌了？你到底做了啥？我们所有能想的办法可都想了，如果这次再解决不了，只能启动毁灭程序，这个世界就放弃了，我现在巴不得老大快点放弃，再这么耗下去，我可真的不行了。”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咆哮，宴清却怔在原地。

　　两次……毁灭……都在她耳膜里炸开，好不容易习惯的宁静疏离，某些回忆一瞬又重新回到思绪里。

　　她飞速拨通电话给陈多。

　　“清清，我和你说···”陈多似乎还想继续吐槽。

　　“我去了两次《昭韫旧事》？”宴清闷着声质问。

　　电话里传来短暂的沉默。

　　“我···我随便说的。”陈多声音嗫嚅，试图含糊过去。

　　“我听到了，不要想蒙我。”宴清回，“这件事我先不问你，世界崩塌是什么？”

　　“清清，你就当··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啊，老大不准我们和你说的···”陈多小下声。

　　“我定今晚的机票回来，公司的世界档案资料你最好给我准备好，如果你不准备，我自己也会去找。”

　　坐在飞机上，飞机夹在云层里，刚好追了一场落日。

　　宴清没什么心思欣赏，全程只盯着一侧云雾发呆，渐渐天全黑，她才回过视线。

　　“那个，你好，请问，我可以要一个你的微信吗？”她回过头，听到身边有温润男声。

　　声音有些熟悉，但却比她常听闻的多了些低沉与礼貌。

　　她愣了几秒，回头看着发出声音的人。

　　他坐在她身边，戴着眼睛，看着挺斯文。

　　“虽然有点冒昧，你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但是我之前在敦煌就遇到你了，后来在喀什也又再见到，没想到我们还是一班飞机，觉得挺有缘分的，想和你要一个微信，请问方便吗？”男人眼底很是真诚。

　　宴清盯着他手机上的二维码半晌，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怎么用微信。”

　　“这样啊，没关系的。”

　　男人把手机收了回去，耳朵有些红，但神态依旧得体，似未曾因拒绝影响了心情。

　　二人随意交谈了几句，宴清也并无什么心思，又陷入了沉默里。

　　待下了飞机，她直接从机场打车去了公司。

　　“清清，你怎么回来这么快。”陈多见着风尘仆仆的宴清，扯住宴清的衣角，把她拉到角落里，小声问。

　　“资料呢？”宴清也不回应，对着她伸出手。

　　“清清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资料。”陈多抿唇，试图掩饰。

　　“资料拿来。”宴清继续伸手不动。

　　陈多望着宴清片刻，认命地跺了跺脚：“你跟我来。”

　　宴清勾了勾唇。

　　她太知晓陈多的性格，若是她板下脸来，陈多定然不会拒绝她。

　　二人转进一间空着的内测休眠室，陈多把资料袋子递了过来。

　　她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面色冷峻的宴清：“清清啊，你要保证，你看完这个不生气。”

　　“不会。”宴清指尖扣到了黄色的资料带上。

　　“你一边说世界崩塌的事情，我可以听。”

　　“这就算了吧，我要是和你说，你会多增加烦恼的。”陈多又试图回避。

　　“你不说，我自己也有办法查到。”

　　“好好···我真是服了你了。”陈多作投降状。

　　“就你那天回来后，《昭韫旧事》整个世界就跟卡壳了一样，一直停留在你走的那个除夕夜，路人甲乙丙甚至主角全部消失，只有····”

　　“只有什么？”宴清一边扫视资料一边问。

　　“只有你那个，那个男二一直坐在一家粥铺里等着。”陈多抬眼偷窥宴清的脸色，低下声。

　　“公司试了所有的办法，清理，重启，重新编程，全部都没有用。”陈多又补充道。

　　“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宴清把资料合上，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声音里有了几不可察的细微颤抖：“启动了毁灭程序会怎么样？那个世界的人会怎么样？”

　　“就是这个世界彻底消失，里面的人，当然也全部都消失不见。”陈多回，“清清，你没有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