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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半大的豪猪崽子也有不少肉，而且肉和骨头都嫩，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幼崽上前戳了戳豪猪崽子，问：“狼石，他以前也那样吗？”

　　“以前不会，他只会在看到我饿的不行快要死了的时候给我一口吃的，并不会多说什么。”狼石揉了揉眼睛，恢复理智了，上前拖着豪猪崽子往回走，“这东西是他给你的，我不能要，你拿回去给大人。”

　　小时候的狼石憧憬着想成为罗青那样的孩子，因为罗青跟他同样的年纪，却能在林子里来去自如，总是能找到吃的填饱肚子。

　　所以那时候的罗青长得很白，身上肉肉的，跟村里的孩子都不一样，狼石就瘦瘦的、黑黑的，每天都要想尽办法填饱肚子，要不然晚上就会饿的睡不着。

　　“他本来就是给你的。”狼石低声道，“或许他以前就是那样看我的，只是我那时候没看出来。”

　　那时候年纪小，只觉得肚子饿，根本不会在意别的。

　　“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小幼崽说。

　　“狼石，你不要想太多。”

　　“也还好，至少他给你回礼了。要不这样吧，把这个豪猪崽子拿回我家，让我爹帮忙烤一下，到时候切一些给你，我留一些。”

　　因为点心并不是狼石自己做的，而是燕洵给的，狼石不想要罗青的回礼，小幼崽便决定这样处理。

　　狼石没有意见，拖着豪猪崽子跟小幼崽一起回去。

　　还没靠近木屋，小幼崽就忽然说：“狼石，你帮我看看，我家是不是来陌生人了？不是村里的。”

　　“是税收官。”狼石语气沉下来，“我以前见过他。”

　　那还是好几年前，狼石刚记事的时候。

　　小小的狼石躲在自家屋里，听着狼青和橙哥儿在家里叹气。村子刚收货的玉米，还没吃一口，税收官就来了。

　　本来收获的玉米就不多，税收官如果再带走一批，那村子至少要有一半的人养不活。

　　那时候饥饿所带来的恐惧让狼石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他永远都忘不了那种自己马上会饿死的感觉。

　　税收官就代表着要带走粮食，是小小狼石的噩梦。

　　“走吧。”小幼崽很淡定地上前，“该来的总会来的。”

　　“是。”狼石依旧沉着脸，不过也没有退缩。

　　两个人踩着木屋前面的石头路，慢慢上前。

　　快要靠近木屋的时候，燕洵正好往外面看了眼，见着狼石还拖着一头豪猪崽子，便赶忙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阿爹。”小幼崽一下子就雀跃起来，因为他听到燕洵的声音还跟平时一样，并没有因为税收官的出现而出现变化。

　　“快进来。”燕洵赶忙道。

　　小幼崽就拉着狼石去木屋后面洗手、洗脸，又回来换了干净的鞋子进屋。

　　豪猪崽子还在门口，不过镜枫夜已经拿了干净的叶子铺在下面。

　　“阿爹。”小幼崽很雀跃地说了罗青的事情，并且说了自己的决定，“我想吃烤的那种整只猪。”

　　“让你爹烤。”燕洵很赞同地摸了摸小幼崽的脑袋，“你这样决定很好。尽管有些事情我们可能会很生气，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那倒不如先把生气放到一边，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到时候说不定就不会生气了。”

　　豪猪崽子对于狼石来说有些大，但是拿在镜枫夜手里就不算大了。

　　木炭点燃，处理好的豪猪崽子整只固定住，放在木炭上面烤制。

　　猪肉的香味是无与伦比的，跟别的野兽味道都不一样，尤其是这样烤制的时候，那种慢慢滋生的油脂香味，加上油脂滴到木炭上忽然冒出来的火焰的声音，都能让人在脑海中瞬间描绘出犹如实质的肉香。

　　可能在场的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小幼崽了。

　　“阿爹，税收官来了。”小幼崽很小声的说。

　　燕洵轻轻点头，“早晨来的，打听到我住在这里就想闯进来，让你爹打出去了。”

　　“没能撵走吗？”狼石小声问。

　　如果能撵走的话，是不是就不用交粮税了。

　　“他倒是想走。”燕洵淡定道，“不过来到我的领地，就得遵守我定下的规矩。既然他坏了我的规矩，我自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不分青红皂白，用对待农奴的态度对待他，不管不顾的直接闯进木屋，对着他吆五喝六的。

　　如果不是燕洵阻止的及时，现在税收官已经在镜枫夜手底下变成尸体了。

　　“阿爹，他找到我们今年大丰收，会要求把往年的税也一起交上吧？”小幼崽问。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金州原本只是特地过来看一眼被伯爵府撵出来的狼狈男爵的领地，如果领地那个小小的村子已经散了，田地也荒废了，那是再好不过，到时候回伯爵府汇报一番就好。

　　而在没亲眼见到之前，金州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等他过来领地这边，首先看到的就是大片大片井井有条的红薯田，虽然红薯苗看上去都还很弱小，但他毫不怀疑这些红薯苗会长得很好。

　　而且田地侍弄的那么好，势必需要很大的力气，而出力气干活是需要吃饱饭填饱肚子的，否则便是想干活也没有足够的力气。

　　当时金州便知道，这个村子肯定是玉米大丰收了。

　　于是他飞快地打听了男爵阁下住的地方，便想也不想地闯了过来。

　　当时燕洵被撵出伯爵府的时候，狼狈的像条丧家之犬，不但声名狼藉，他自己本身也没有任何能力，所以大家都等着看他被撵到自己的领地，然后狼狈的死去。

　　等他死了，领地自然就可以收回了。

　　金州觉得这样的燕洵，实在是没什么需要忌惮的，即便是他大丰收一次，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所以在闯进木屋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一定要把燕洵这次收获的所有粮食全都带走，借口都已经想好了：往年歉收的粮税，这次全都补上。

　　木屋里的燕洵果然还是像传闻中那般貌美，果然十分纤细，看上去一只手就能掐死他。

　　只是很快金州就发现自己距离燕洵越来越远，然后‘砰’，他砸到了地上，过了很久脑子都嗡嗡嗡的。

　　他缓缓转头，看到有个汉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一步一步走过来。

　　汉子身上有着明显的龙鳞痕迹，他每走一步，气势都犹如巨山一样压过来，让金州喘不过气。

　　“骑、骑士。”金州很艰难地开口。

　　汉子已经走到他面前，很轻松的抓起他的脖子，只要轻轻用力，他的脖子就会被拧断。

　　金州瞠目结舌，他低估了汉子的实力，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只是他虽然不是骑士，但好歹也是属于伯爵府的税收官，实力并不弱。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掐死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镜大人，别脏了手，他还有用。”燕洵说。

　　镜枫夜便把他放下。

　　“你先站在那里冷静冷静。”燕洵转身回木屋，“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过来找我。”

　　金州不敢动，不敢上前靠近木屋，更不敢离开，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哪一步做得不对，肯定会立即送命。

　　他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小幼崽和狼石回来，他听到小幼崽喊燕洵阿爹，心中的惊讶简直无以复加。

　　燕洵离开伯爵府的时候，的确是传闻中说是他跟贱、民、苟、合，生了个什么都不是的怪物，也因此伯爵大人厌了他，随便给了他一块领地把他撵了出去。

　　因为燕洵模样好看，城中许多汉子都喜欢背地里议论他，这次他被撵出来，还生了个怪物，汉子们背地里不知道酸了多少次，都说那个占了便宜的幸运儿真的是赚大发了。

　　就连金州也跟同僚背地里说过。

　　只是他是伯爵府的税收官，隐约知道一些内部消息，也知道伯爵新娶的妻子和继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事实可能跟传闻会有一些出入，但燕洵被撵出府是事实。

　　至于他有没有生下一个怪物，相信的人有，不相信的人也有。

　　而金州自己，是不太相信的。

　　他就在伯爵府工作，如果燕洵怀孕，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还生下怪物，他应该能听到风声才对，但事实上他对此完全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阿爹，我想吃烤一整只豪猪崽子那种肉。”小幼崽提议。

　　“叫你爹烤。”燕洵说。

　　金州在外面听着，他不由得想看清楚小幼崽的样子。

　　正好小幼崽跟在镜枫夜身后跑出来，一起去看正在烤的肉。

　　小幼崽绝对不是人！

　　他的身体全都是木头零件，木头爪子，木头脑袋，木头眼睛，木头鼻子，木头耳朵，尽管身上穿着人一样的衣服，但他绝对不是人。

　　“阿爹，要刷蜂蜜水了。”小幼崽冲着木屋里面喊，“叫狼石拿蜂蜜水过来。”

　　木屋里面燕洵答应一声，狼石就端着蜂蜜水出来了。

　　镜枫夜拿着自己做的小刷子，开始刷蜂蜜水。

　　正在烤制的猪肉逐渐变了味道，肉香中逐渐有了一股十分浓郁的甜，闻上去更香了。

　　等整只豪猪崽子烤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天都快要黑了。

　　“阿爹，阿爹。”小幼崽站在燕洵脚边，伸着爪子比划，“我们只要这么大一半就好了，剩下的都给狼石。”

　　“不、不不，我只要一点点就好了，剩下的都给你。”狼石赶紧说。

　　烤制这么大的豪猪崽子并不容易，更别说他是眼睁睁看着用了很多蜂蜜水的，那些蜂蜜水若是拿到城里，不知道要卖多少铜币 。

　　反而是豪猪崽子并不难捕猎。

　　“那我们再分给罗青一点好了。”小幼崽提议，“狼石你去把肉扔到他脸上，叫他尝尝看，城里有没有这么好吃的烤肉！”

　　“我看行。点心才那么点，这个豪猪崽子可不小。”燕洵点头了。

　　狼石便不再说什么，答应了。

　　最后大半个烤好的豪猪崽子都给了狼石，这大半个又一分为二，狼石一份，剩下的给罗青。

　　“我总是来吃饭，还拿走这么多肉。”狼石很小声的跟小幼崽说话。

　　“可是一起干活的时候你也有帮助我，而且挖野菜的时候你也帮了我。”小幼崽很认真的掰着爪子熟，“你还帮我摘了很多果子……这些事情我都记在心里的。而且，豪猪崽子原本是罗青的，不是我的。”

　　“好吧。”狼石不知道自己该再说什么。

　　他总是能被小幼崽那种很认真的态度给说服，而他自己却没有办法想出更多新鲜的说法。

　　只能拿着肉走。

　　不过他记住了，等以后有机会、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站到小幼崽身边，用命守护他。

　　*

　　天色渐晚，木屋里点了油灯。

　　燕洵把烤好的猪肉碾碎了，混合着熬好的粥喂给小幼崽。

　　“阿爹，税收官怎么办？”小幼崽问。

　　“吃完饭再让他进来。”燕洵说。

　　小幼崽就不再说话了，专心吃饭。

　　吃过饭，燕洵终于从木屋里出来，走到金州面前。

　　金州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已经完全忍受不了木屋那边飘来的香味了，如果不是怕死，他怕是早就跑了。

　　“知道规矩了吗？”燕洵问。

　　“知道了。”金州低声回答。

　　刚见面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伯爵府的税收官，在税收这方面，甚至是能掌握燕洵的生死，但经过一整天的思考，他终于明白过来。

　　无论如何，他都只是税收官，只是伯爵府的一条走狗，是平民。

　　而从伯爵府出来，领了领地，并且把领地整治的这么好的燕洵，无论他落魄还是辉煌，他都是男爵大人，是贵族。

　　那个木屋，燕洵可以让狼石进去，可以让任何人进去，但如果他不想让谁进来，谁就不能进来。

　　并不是金州以为的，自己可以擅自闯入木屋，来发表自己提前定下的恶毒言论和恶毒计划。

　　“往年的税收我不会给，如果伯爵府想要，你让他亲自来找我要。”

　　“今年的税收可以具体再商量，你出个章程给我，我们来签订契约。”

　　燕洵冲着金州笑了下，“现在放你回去。回去之后，我只允许你说有关税收的事情，如果你想透露别的……”

　　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也跟城里传言中的不一样。

　　金州早就想好了，他要回去跟伯爵大人亲自汇报！

　　只是他的想法早就被燕洵看穿。

　　“你会心脏停止跳动。”燕洵轻声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句话，燕洵忽然转身不再理会金州。

　　金州猛然回神，他盯着燕洵的背影不动。

　　这个看上去依旧很文弱的小哥儿，背影十分纤细，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如果他说的那些话只是对自己的恐吓的话，现在动手，就能杀了他。

　　不，金州猛的摇头。

　　如果燕洵真的很弱，那他就不会本能的觉得害怕，想要杀了他以解决这个威胁。

　　反应过来之后，金州只觉得自己身上大汗淋漓，汗水滴答滴答的落到地上。

　　他站在原地很久才终于慢慢的觉得自己能动弹了，终于能够离开。

　　*

　　在村子的最边缘，狼石躲在一边，看着金州逐渐靠近，又慢慢远离。

　　这是个敢在深夜赶路的汉子，实力不俗。

　　狼石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他很自己实力不够，不能冲上去杀了那个税收官。

　　村子里才丰收一年，出去仓库里大人的粮食，剩下的每家每户分到的粮食并不算多，如果要交税的话，村子里的大家都自己商量好了，要从自己的口粮中挤出一些帮大人交税。

　　因为没有大人，大家今年就不会有大丰收。

　　可狼石还是恨税收官。

　　“不要冲动。”罗青伸手按住狼石。

　　“他要走了！”狼石有些激动，“他会回去透露消息的！今年村子大丰收的事情暴露出去，到时候就会交更多粮食，说不定以前欠的粮食今年都要交上去。”

　　到时候，村子又会没有粮食了。

　　“你以为你都能想到的问题，男爵阁下能想不到吗？”罗青冷笑，“城里人就是花花肠子多，想的事情也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他们说一句话都能有三种意思，你却只能听懂其中一种。”

　　“别忘了，男爵阁下，也是城里人！”

　　“说不定他会带着仓库里的粮食离开，不再管我们死活，反正已经有那么多粮食，去什么地方招兵买马不能活的好好的，何必非要守着你们这些没用的人。”

　　村子里的人现在能干什么呢？

　　侍弄田地，仅此而已。

　　林子里太危险，如果没有镜枫夜帮忙，便是再有经验的猎手进入林子也需要做好送死的准备。

　　而且，就连侍弄田地的法子也是大人教的。

　　红薯也是大人带着大家进林子里挖的。

　　那大人完全可以随便自由潇洒的过自己的日子，何必要管村子里的人呢？

　　“你说得对。”狼石不觉得罗青说的是错的。

　　他站起来，‘砰’地给了罗青一拳。

　　“不过，大人跟他们不一样，他没有不管我们的死活，他管了！”

　　狼石拿起一直放在身边的大块的烤豪猪崽子，就像小幼崽说的那样，狠狠地砸到罗青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