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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彼临,你真是个笨蛋!”
所谓的悲剧就是在那样全心全意拼上性命的争取过奋斗过后,依旧眼睁睁的看着它流失,一切,无可挽回。
当彼临说出“开启,时空之门”,而预期的门并没有出现时,他就知道先前那种不祥的预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很明显,有人在针对他。而有能力让时空之门暂时封锁且有理由这样做的,只有艾美拉。
“永生无尽,昨日再来!”
一点金光出现在半空中,然后砰的一声绽开,变成十尺见方的一扇圆门,门里的世界扭曲着,颜色五彩缤纷。
彼临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门面,就被一股力道弹了回来,圆门着了火,开始熊熊燃烧。
他望着那些跳动着的火焰,眸中闪过一丝怒色,冷笑说:“有些人就是有本事把你心中最后一点内疚都消耗的干干净净……”说完双手翻结成印,在胸前划了道十字弧,轻叱一声“破!”。
火焰呲的一声变成白烟,随风散去,门里的颜色逐渐沉淀,恢复正常。
彼临转身将手递给雏:“拉紧我。”
雏依言抓紧,跟着他穿入圆门。走过长长的白灰色通道后,彼端的世界却已不是埃及——明媚的阳光,整洁的广场,衣冠楚楚的行人,以及摩天大厦。
雏歪头疑问说:“咦,我们不是要回公元前2533年的埃及吗?”
“去那的时空隧道被封闭了。”
“那这是哪儿?”
“2003年的中国。”彼临凝望着某个方向,语气有点漫不经心,“你在这里等我,我半个小时后回来。”
“是。”雏很乖的找了把椅子坐下。
彼临确定在这里她不会出什么事后,转身走进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是间酒吧。爬山虎覆盖了大部分窗户,青石地面,和雕花红木门,使其看上去天然古朴,别具风味。
门上还栓了个铜铃,彼临拉动那根麻绳,铜铃叮叮铛铛响了一阵子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人边揉眼睛边探出头来说:“我们下午五点才开门,这位客人你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
“我找崇恩。”
那人一愕,用揣测怀疑的目光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没什么好口气的说:“进来吧。”说着让出通道让他走进去。
酒吧里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很暗,鞋子踩到柚木木板上,吱吱作响。墙角一处沙发后,一只手风情无限的抬了起来,朝他打了记响指:“嗨。”
彼临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
躺在沙发上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皮肤带着常年不晒太阳的苍白,五官精致美丽,比大多数女人还要漂亮。
他眯起眼睛微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呦,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一千年?两千年?还是三千年?”
彼临看着他,平静的说:“我遇到了点麻烦。”
年轻人崇恩竖起根手指轻摇着说:“你先不要说,让我来猜猜是什么麻烦。唔,你又被艾美拉刁难了,对么?”
“她封锁了埃及的时空隧道。”
崇恩扑哧一声笑起来:“果然不愧是艾美拉小姐,你让她不好过,她就让你更不好过……不过也挺难得的,这么多年了,她居然对你还耿耿于怀,不肯放弃。”
彼临沉默,半分钟后,开口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封锁么?”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要知道每次封锁时空隧道,都会消耗大量神力,而且最多坚持不过一周时间。你等她神力枯竭了再去,不就可以了么?”
“我必须在三天之内回到公元前2533年的埃及。”
被他格外严肃的表情所慑到,年轻人收起玩笑的口吻,沉吟片刻后说:“非要在三天内不可吗?”
“是。”
“不太好办哪……你知道的,艾美拉虽然性格很不讨人喜欢,但她毕竟是天帝的女儿,除了自身具备很强大的神力外,底下还有一批死忠的下属。不说别人,光是闼罗,就是个非常不好对付的角色。如果和他们正面起冲突的话,你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崇恩摸摸鼻子,苦笑着说:“你每次来找我都没什么好事,从这方面来说,我还真巴不得永远都不看见你呢……直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只要你出去走一圈就行了。”
崇恩的眼角很明显的抽搐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你,你是想牺牲我吗?”
“只有你的出现,才能吸引所有隐部成员乃至闼罗他们的注意……”
没等他说完,崇恩已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叫道:“你也知道我只要一出现,就肯定成为众矢之的,不被剥皮抽筋才怪,这么危险的事居然还叫我去干?啊啊啊啊,我是倒了什么八辈子的霉,为什么会认识你这么一个瘟神?以前为了你和欧若拉的事搞得我连神都当不安稳,只好在人间东躲西藏逃避通缉,现在好不容易找了个这么安全的隐匿之所,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却还得为你去招惹是非……混蛋,你对的起我吗你?”
“对不起……”
“是啊,你是对不起我!早八百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艾美拉那种女人太恐怖,最好离她远远的,永远没有交集才好,你倒好,非要逞英雄,好死不死的救了她,结果勾的人家爱上你。爱上你也就罢了,你冲着她是七小姐的份上也多少敷衍一下,别冷冰冰的拒绝她让她下不了台啊……搞得她现在这么恨你,依我看就两个字——活该!就为了你那狗屁三角关系,害得我也被拖下水,费九牛二虎之力送欧若拉的灵魂进入轮回……那些也就算了,反正我对当那什劳子的天神也厌了,巴不得在人间逍遥快活无拘无束呢!可是!你,却在这个时候叫我出去露面?你想我死也不用这么麻烦啊,直截了当的拿根绳子往我脖子上一套算了!”
彼临没再说话,只是深蓝色的眼睛里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崇恩看着那个样子的他,心软了。他动了几下唇,松开手懊恼的抓抓头发说:“算了算了,认识你这个倒霉鬼我算是认了!没见过当神仙也当的像你这么可怜的……帮你引开闼罗他们没问题,但是你打算如何冲破时空结界?”
“禁忌之门。”
“什么?”崇恩大惊失色,“你疯了!那样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差错出不来怎么办?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你非得在三天之内赶到那,连多几天都等不了么?”
彼临垂下眼睛,低声说:“我找到欧若拉了。”
崇恩脸上起了一连串的古怪变化,慢吞吞的说:“你——找到欧若拉了?”
“这个理由够不够?”
崇恩的目光闪烁着,好一阵子没说话。
彼临握住他的胳膊,压沉声音:“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
崇恩怔忡了好一会儿,最后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笨蛋……”他喃喃,满是无奈,“彼临,你真是个笨蛋!”说完转身打开一道小门走了进去。
因为没有客人的缘故,酒吧里没有放音乐。先前开门的那个人趴在吧台上,手里举着杯红酒,透过酒杯的折光打量彼临。
不知道为什么,彼临觉得他的眼神很有点挑衅的味道,似乎恨不得扑上来大打一架。
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大概是崇恩在人间认识的朋友,他不认为他会知道崇恩和自己的身份。既如此,就没有怨恨他的理由,又为何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大概十分钟,或者更久一点后,小门开了,崇恩换了衣服走出来。
与先前随意休闲的打扮已完全不同,他穿了一件紫色收腰长披风,戴着无边眼睛,看上去既冷酷又深沉。如果说刚才的他像只慵懒无害的猫咪,此刻则成了蓄势待发的利刃,锋芒逼人。
“走吧。”崇恩一拍彼临的肩,边说边朝大门走过去:“我帮你拖住他们一个小时。”
“足够了。”
“很好,那等会我先出去,数一百下后你再开启禁忌之门,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本事了。”
“等一下。”彼临停步,“我先出去,我要带一个人走。”
崇恩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什么,还要带上一个?老天,你还真嫌此举太容易,非要增加点难度是不是?”
彼临没有多解释,只是坚持说:“我必须得带她一块走。”他不能留雏一个人在这里,那样太危险。
崇恩瞪了他半天,气馁的耸了一下肩膀,“算了随便你,反正着急回去的是你不是我!”
“数一百下后开始行动。”彼临打开门,却在跨过门槛的那瞬又回头说了一句,“小心些,别让他们真的抓住你。”
崇恩撇唇切了一声:“虽然我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人间没再惹是非,但还不至于逊到那地步,放心吧。”
彼临又看了他几眼,这才转身离开,回广场找雏。
崇恩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灰褐色的眼珠里起了层层变化。趴在吧台上的男人忽然开口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始终无法和他做个了断了。”
“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反而知道了?”崇恩的口吻说不出的嘲讽。
“当他望着你说出‘我只信任你一个人’时,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拒绝他的任何要求。”男人笑得很暧昧,“真不愧是曾经号称比阿波罗还要英俊的天神彼……”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把小刀寒凛凛的指在了他的咽喉处,刀的彼端,崇恩的目光比刀锋更冰冷。“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男人连忙举手做投降状,崇恩慢慢的将刀收回。百下之数已到,只见他身形一闪,就那样凭空消失。
男人将杯里的红酒一口喝干,舔舔嘴唇诡异的笑了起来,喃喃自语说:“真是个蠢货,上了一次当还没学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雏坐在喷泉旁的长椅上,望着广场上人来人去。
虽然一直跟随彼临在时空中穿梭,但她还是第一次来2003年的中国。她曾经去过繁及一时的唐朝,也去过硝烟弥漫的战国时代,不得不惋惜的是:这个与埃及有着同样悠久历史的古老国度,其神秘的东方色彩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全世界的人膜拜向往,然而,现在的它,向国际化大都市靠拢的结果就是再也看不到曾有的鲜明特色。
有些无聊呢……
她用手托着下巴,两只脚开始习惯性的荡来荡去。
就在这时,有男孩来搭讪。“嗨。一个人吗?”
干净的、清秀的脸庞,因为青春,所以怎么样都很好看。雏看着眼前的男孩们,微微笑了。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看见她眼中明显的好奇,受到鼓舞的男孩更起劲的摇晃着手里的溜冰鞋,“不会溜?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雏还是笑,摇了摇头。
男孩有些失望,但仍不气馁:“或者,你不喜欢溜冰?那玩些别的也可以,我叫苏言风,你呢?”
一个声音云淡风清的从远方传来:“雏。”
雏的眼睛亮起,如果说她之前的微笑还有七分矜持,此刻则完完全全成了十分欢喜,跳下地飞一般的朝广场奔过去。
彼临待她奔到身前,瞥了眼因遭受打击而僵直在原地的凄惨少年们,淡淡说:“走了。”
“嗯!”雏点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一如以往很多次,走着走着行人和街景就逐渐消失了,四周暗下来,空间变得旷远而寂寥,没有生物,没有声音。
彼临伸出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说道:“我愿承担一切后果——开启,禁忌之门。”
“嘭”的一声后,圆门显现,不到一秒钟便开始再度燃烧,火光将他和雏的脸颊映成绯红色,一闪一闪的跳跃着,忽明忽暗。
“五十七劫咒,永不逝弥的音灵,逆风轻扬,掷杯成声……听我号令——碎!”随着最后一个字,圆门哐啷碎裂,带着火星的碎片漫天飞舞,场景颇有几分凄厉的美艳。
门后,是个大大的黑洞。
“走!”彼临拉住雏的手,纵身跳了进去。里面是条类似山洞的通道,有很多石钟乳从岩壁上垂挂下来,使得道路更加难走。
雏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岩石,一边轻声问道:“大人,为什么这条时空隧道和以前的都不一样?”
“因为它不是正常途径。这是禁忌之路,从来都是被禁止使用的。”说话间身后的石钟乳开始一根根往地上掉,掉到地上后很快融化,变成了泥浆,雏吓得一把抓紧他的手,脸色煞白。
“跟紧我。”彼临加快速度,拉着雏一口气冲出这条冗长隧道,前方出口那边已泛映些许光亮。雏正暗松口气时,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人,朝他们脱帽行礼,说道:“我们又见面了,彼临,还有……小精灵。”
——闼罗!怎么会是他?他怎么在这里?!
彼临的瞳孔开始收缩,将雏拉到身后,紧盯着他说:“看来崇恩失败了。”
“不。我只是觉得你比他更重要而已。”
“要怎么样才能过去?”
“打败我,或者,”闼罗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沉声说,“杀了我。”
彼临侧身对雏说:“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雏紧张的望着他和闼罗,颤声说道:“大人,小心啊。”
彼临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转身再面向闼罗时,眼神已变得格外沉静,犹如千年幽湖,不起丝毫涟漪。
闼罗目光一闪,先行出手,双手在胸前拈成十字,一圈蓝光腾升而起,漫天遍地的扑向彼临:“十字束缚,缚人、神、鬼,三界蓝电——练!”
“圣净瓶来,防御。”彼临伸出左手,金色结界顿时像瓶子一样将他和雏罩住,与蓝电撞击间,发出呲呲的迸裂声。
“玫瑰的刺,猎犬的牙,雅典娜的簪子,西露达的戒指,替我摧毁它!”蓝光徒然间强盛了数十倍,将整个金瓶重重包住。
雏躲在彼临身后,抬头看向在蓝光的攻击下逐渐产生裂痕的结界,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担虑,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己……真的是个很没用的人呢……
每次陷入危机,都要大人来救她,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而此刻大人遇难,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真痛恨这样胆小无能、像废物一样的自己!
该如何才能帮助彼临大人?雏心中反复问这个问题。当金瓶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明显时,她突然下了一个决定。
她猛的扭身,逃离开彼临的保护范围,彼临一惊,失声叫道:“雏!”
几乎是与声音同一时刻的,雏冲出金瓶,蓝光立马像磁铁一样被她吸了过去。
“碎裂吧,魔镜!”匕首受到召唤,从她指尖飞出,凝结成镜,抵住了第一重蓝光。闼罗暗骂一声:“可恶!”然而一切已来不及,蓝电被魔镜吸走,彼临的金瓶开始瞄准时机万箭齐发,一时间,漫天都是金光,刺得他眼睛一阵生疼。
“玫瑰凋谢,猎犬老去,簪子坠落,戒指迸裂。宙斯的霹雳,托尔的锤,阿波罗的箭,请替我反击!”
金光将闼罗逼入绝境,彼临一个纵身飞掠到雏身边,抱起她冲了出去。他们一出去后,出口立刻合拢,将闼罗封在了里面。
彼临回头看向关闭了的禁忌之门,忍不住一头冷汗——好险,差一点点就被封在里面,永远出不来了!
直至此刻,他才有闲暇去看怀中的雏,虽然魔镜挡住了闼罗的第一重蓝光,但她还是遭受到不少冲击,伤得很严重,原本水晶般剔透的肌肤变成了浅浅的蓝色,那是溃烂的前兆。
伤得这么严重,居然一声不吭!
“对不起,大人……”她气息微弱,长长的睫毛蝴蝶般在脸上一扑一扑的,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看见她这个样子,彼临的心就软了,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胡来的小东西。”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恰恰相反,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彼临朝她一笑,伸手闭上她的眼睛说,“现在,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安心睡上一觉吧。”
“好。”雏温顺的闭上眼睛。彼临一边为她疗伤一边向前奔跑,因为闼罗的阻挠,虽然最终被他成功穿出时空隧道,但在地点上却偏驳了大概两千里,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他必须尽快赶到赫丝身边才行。
孟菲斯城在夕阳下艳艳生姿,像个妖娆慵懒的美人,一方面用笑容欢迎贵客的到来,另一方面却又拖延客人的步伐,迟迟不肯让他达成心愿。
因为要分心为雏治疗的缘故,他的第九感大打折扣,只能凭借模糊的感知进行搜罗,几经周折后,终于感觉到了赫丝的存在。
彼临心中大喜,连忙朝灵息来源处飞去。与此同时,雏脸上的蓝影逐渐淡化,恢复回正常之色,她伸出一只手拉拉他的衣袖说:“大人。”
“觉得好点了吗?”
“嗯,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没问题吗?”
“可以的!”雏拼命点头。彼临将她轻轻放下。精灵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生物,前先还是奄奄一息,现在又已活蹦乱跳。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彻底痊愈,雏还跳了几下给他看,笑着说:“你看,好了是吧?”
彼临松开手,夹带几分宠溺的口吻说:“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赶往赫丝的住处,最后在人潮渐散的市集找到一顶银色帐篷。第九感告诉彼临——赫丝就在里面!
然而当他正要快步上前时,帐篷的门帘忽然掀起,里面走出一个贵族男子,他咳嗽一声,吐了口浓痰在地上,在外等候的奴隶们连忙迎上前,趾高气扬的拥着他离开。
彼临的脚步停住了。
不明所以的雏还在往前走,被他猛的扣住手臂,她吃痛的低叫了一声,回头刚想说话,却在看见他的脸后完全呆住。
她从没看见过这么这么……悲伤的彼临。
是的,是悲伤,他一眨不眨的望着那顶银色帐篷,原本明蓝色的眼睛变成了死灰色,就像暴风雨将至的天空,暮霭重重,满怀心事。
帐篷里有些什么?
雏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里看,只见里面布置的非常富丽堂皇,挂着各色挂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呆坐在地上,她肌肤如雪,眼睛漆黑,五官美丽到了极点,最难得的是,她留着一头黑发!
要知道当时的埃及人都以配戴假发为美,并且为了卫生和追求宗教上的洁净,通常会把自己的毛发全部剃光,留有天然长发的女孩子少之又少。因此乍见这样一把乌黑油亮的漂亮头发,雏很是怔忡了一下。
等她自怔忡中回过神来后,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是眼神。
那个少女的眼神非常空洞,没有光亮,没有温度,灰朦朦的一片。人类是不该有这样绝望的眼神的,这种眼神通常只出现在已经死了很久的亡魂身上。
天啊,她怎么了?
如果说,看见那个少女,雏是三分疑惑七分惊讶,彼临则是完完全全的陷入痛苦——
他——还是——来迟了!
所谓的悲剧就是在那样全心全意拼上性命的争取过奋斗过后,依旧眼睁睁的看着它流失。十三岁,别的少女憧憬未来的年纪,他的欧若拉,却遭受着这样非人的对待和侮辱。更加讽刺的是,她不是什么卑贱的奴隶,而是原本应该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的公主。
让一个公主去当妓女,就跟逼迫天使堕落一样,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而导致这一切悲剧由来的并不是胡夫,而是天神!
龌龊的、令人发指的、深恶痛绝的天界!
彼临的手慢慢握紧,紧的指甲都嵌入肉中,鲜血渗了出来,凝聚成珠,滴落于地。一旁的雏看到后倒抽了口冷气,然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帐篷里的赫丝突然动了,她一把抄起石刀,嚓嚓嚓的割掉了自己的头发,那些黑发悠悠洒洒的飘落下来,映衬着她苍白瘦小的手,更显凄凉。
旁边有女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阻,却被她狠狠推开,她发了疯似的割着头发,一边割一边哈哈大笑。
“公主!公主求你别割了,别再割了!你答应过已去世的夫人,说是永远留着头发的呀……这下可怎么办好呢……”女奴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赫丝则是冷冷瞥她一眼,冷笑道:“死人的要求能作数么?死了就是死了,一死百了,还妄图影响活着的人的生活,真是可笑!她要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在死前求爸爸对我好一点?为什么不在死后保佑我,让我免受痛苦?假的!什么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阿蒙,没有阿努比斯,更没有赫特!如果有赫特……如果有赫特,她为什么不保护我?为什么不保护我?”
她眼中闪过一抹恍惚之色,整个人变得说不出的黯然,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喃喃说:“我供奉了她十年,信赖了她十年,崇拜了她十年,为什么她不保护我?在我挣扎时、在我痛苦时,在我恐惧时,在我哭泣时,她在哪里?这些所谓的神们都在哪里?我不会再信神了!我再也再也不会再信神了!我恨他们,我恨所有的人,我恨我爸爸,我恨一切的一切!滚,我不想看见你,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她抓起身边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开始乱丢,女奴们被砸的没有办法,纷纷逃离。帐篷里丁零哐啷的响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砸到无物可砸,砸到全身虚脱,砸到满目苍痍,赫丝这才停了手,慢慢的、异常疲惫的瘫坐到地上,捂住自己的脸开始哭。
周遭的一切顿时淡化成了虚无,只有那个孩子,那个身形都尚未发育完全的孩子,坐在一地断发之上,绝望的哭泣。
雏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有点透不过气来。她一边揉按着自己的胸口拼命呼吸,一边转头看彼临,只见一颗晶莹的泪水,自天空般皓蓝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慢慢淌过脸颊,滴到衣服上。
黑色的衣服不吸水,那眼泪便一直往下,从领口,滑到脚背,最后落进泥土里。
彼临大人……他、他、他……
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