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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先过我这一关

毁你桃花,做我的人 司空子夜 31511 2022-05-09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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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宁用力踩了脚季恺,一个白眼顺势送过去,暗示他少说几句。

  季恺忍着痛,伸出脚,用眼神暗指自个儿的皮鞋要沈宁瞧瞧。

  她不动声色低头一看,季恺脚上的高档皮鞋已经被踩下去好几个凹陷,弹都弹不回来。

  沈宁一时没忍住,露出孩子般单纯的笑容。

  名字这个话题很快被沈家二老转开了,陈月华瞪了眼季恺,“熊孩子,吃饭都没个正经。你看看人家小张,多有礼貌,人来还带那么贵重的礼物。再瞧瞧你,平时全世界跑,从来没见你带点国外的洋人玩意给我们瞧瞧,亏我把你当成自家孩子,良心就给狗啃了似的。”

  季恺一下有点难堪,“我就是把您当妈,当然不需要场面上那一套。得,下次我只要是去一个地方,就给带特产回来还不行吗?”

  沈宁闻言,猛地看了眼身边的于深然,眸底涌满了惊愕。

  她实在是没想到于深然竟然会带礼物,带了什么呢?还是贵重的礼物!!

  只是这疑惑当下却是不能问,否则这出戏很容易就穿帮了。要是父母知道了于深然的真实身份,这后果……

  沈宁不敢去想。

  这时候季恺却问了出来,“带什么贵重的礼物了?让我也开开眼啊,全蛋先生。”

  于深然性格中有些许强迫症,他不习惯这种假装玩笑的挑衅,可碍于场合,他端坐着淡笑回了句,“没什么贵重的,只是普通的交通工具。”

  沈宁心下一荡,难不成停在外面那辆车就是于深然首次上门的见面礼?

  市价达五百万的宾利!

  难怪今天的饭局上竟没有人问于深然的职业和家庭背景。

  原因很简单,他用一辆车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更堵住了别人的嘴,叫人不好意思再用俗套的试探方式问一些他不便回答的问题。

  沈宁猜想,于深然或许是觉得谎言还是越少越好,所以才选择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沈宁轻轻扯了下于深然的衣袖。

  他点头,起身,然后又对二老微微欠身,一系列的动作里溢出来的教养都被沈家两个老人看在眼里,打心里喜欢自家女儿交的男朋友。

  沈宁带于深然到了院子一处角落,她回头看了眼,确定没人跟出来才抓紧问了句,“你送我爸妈的是不是门口那辆车?”

  于深然没回答,只是笑了笑,可这个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夜色下,沈宁的脸颊一片潮红,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深凝着他,“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深然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静静吸了几口,“既然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出现,虽然是假的,第一次空手而来未免不太合适。”

  他的语调平缓且自然,好似完全没有参杂其他的情绪。

  沈宁默默咬了下唇,“可你出手太吓人了。”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进去吧,我们是晚辈,让长辈等我们太久不好。”细细长长的香烟从男人指尖滑落。

  沈宁见他不想再谈什么,只能跟着他身后再度走进屋去。

  桌上竖上了白酒,是沈北衷的珍藏。

  “小张啊,来喝点。白水市可是酒乡啊,饭桌上肯定少不了白的。”经过了几局象棋较量,一向严肃的沈北衷露出了随和的笑。

  于深然的英眉轻蹙,脸上一丝为难被沈宁和季恺恰好捕捉到了眼底。

  难道他不会喝酒?

  季恺眯了眯眼,当即挑衅道,“全蛋兄,都说酒品等于人品,你要和她要谈恋爱,我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总得给她把把关不是?”

  于深然看了眼桌上竖着的白酒瓶若有所思,他的眼睛和心都像是深潭里的水,根本就望不到底。

  “好。”良久,于深然礼貌一笑,薄唇间吐出极简的字节。

  他和沈宁坐回原位,季恺拿过于深然面前的空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笑道,“沈宁呢,她和我从小一块长大,她可是我季恺的小公主,她……”

  于深然很清楚季恺这番开场白的意图,当即打断男人的话,“我喝。”

  他修长手臂一伸,从季恺手里接过杯子,一口闷了下去。

  这一杯,少说也得二两半。

  沈宁眸光一动,压低声音说,“你酒量行吗?喝慢点。”

  于深然许是没料到沈宁会突然给出关心的话,偏头看她时眼光愈发温和了。

  “没事。”他低低说了句。

  沈北衷对女儿带来的男朋友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管是棋品还是酒品,那都是没话说的。

  陈月华自然看出了老伴的意思,赶忙说了句,“小张啊,今晚你就尽情尽兴的喝,要是真醉了,晚上就住在这。”

  沈宁瞪大眼睛,一时间愣住了。

  祖宅大院地方虽然大,但是收拾好的房间就那么三个。

  一个是父母住的,一个是自己住的,还有一个是姐姐的闺房。

  姐姐走了好几年,但她的房间一直都保留着,同时也成了沈家的禁地,所有对沈青的思念和记忆仿佛都被锁在了房间里。

  至于别的房间不是堆了杂物就是常年积了灰没有收拾。

  也就是说,如果于深然真留下的话,不就等于……

  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季恺对沈家的房间分布也十分清楚,他将手中酒杯一放,着急问了出来,“陈姨,你让他住下?沈宁还没和他结婚呢。”

  “你瞎嚷嚷什么。我有分寸。”陈月华白了眼季恺。

  突然的转变多少让季恺觉得有点受伤,以前每回来,这面前的二老总是有意无意要撮合自己和沈宁,这下倒好,正牌女婿一露面,敢情这就立刻成了备胎。

  季恺闷头喝了杯酒,没有说话。

  除沈宁外,桌上几人给于深然邀的酒,于深然全都欣然受了。

  已经有四年时间,他没碰过白酒这玩意了,不知不觉一斤下肚,英俊的脸上微微醺染了一抹殷红。

  他放下酒杯,扭头看了眼沈宁,她正垂着眸,眸光有点散,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灯光下女人的长睫翼动,看上去特别美。

  有极度短暂的几秒钟,于深然心底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身边这个丫头片子,卸下尖锐和防备的时候还是挺好看可爱的,就比如现在。

  沈宁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一扭头,唇差点撞上于深然的。

  男人灼热的呼吸打上来,灌着烈酒的气息,沈宁的心很慌,这更让她确定自己对于深然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她忽然感觉手臂一疼,竟是季恺把她扯了过去。

  一个糯米肉圆一下塞到了沈宁嘴里,是季恺亲自喂的。

  沈宁倒是有点感谢季恺这行为,否则刚刚和于深然那么近的距离,只怕再待一秒,呼吸就会开始不顺畅了。

  “多吃点,你看你上完警校都瘦成什么样了。张嘴!”季恺说罢,又往沈宁嘴里塞了个虾仁。

  沈宁和季恺关系好,打小就好,这种举动很平常,就是看在沈家二老眼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于深然却一把将沈宁扯了回来,低低的问了句,“宁宁,你好像还没给我正式介绍身边这位叫季恺的朋友。”

  沈宁的心湖顿时荡开涟漪,于深然这是吃醋吗?还是只是单纯想演好这场戏?

  好歹学过一些心理学的沈宁在面对于深然的时候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他的思维模式和言行举止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

  “不方便介绍吗?”微熏上醉意的幽深黑眸,明明含着淡淡的笑意,却并不真的让沈宁觉得有多轻松。

  她没有与于深然对视太久,看了眼桌上含笑的父母,随即才扭头回了句,“喔,他叫季恺,在白水市一家小型民营企业任总经理,和我一块长大的,是很好的朋友。”

  “什么,你居然都没提过我?死丫头。”季恺的情绪有点不悦。

  下一秒,沈宁的头发被季恺一把扯住,但力道拿捏的很好,季恺并不是真的要扯痛她。

  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季恺倒去,仰成一个难以支撑的弧度,眼看就要真坠落季恺怀中。

  这时候于深然的手臂一伸,时机掌握极好的拖出她的腰。

  他看了季恺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这一眼着实犀利。

  季恺很意外自己竟然松了手,而沈宁自然而来被覆在腰际那股力道给扯回了原位。

  沈家二老全看在眼里,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笑笑。

  陈月华打着圆场,“小张啊,你别介意,这两人打小就这样。感情确实好,就和兄妹似的。季恺从小就一直保护我们家小宁,现在长大了,都当老板了,可有时候心性还和小时候一样贪玩。就爱和我们家小宁闹。”

  于深然的一条手臂挂在了沈宁的椅背上,目光越过沈宁素面朝天的脸,落到了季恺脸上。

  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原来季先生经营企业,年轻有为。”

  “你看上去也不错,富二代吧?”季恺的眉梢一挑,调侃道,“不过也正常,现在这社会,就你这么年轻的,能有多少社会资历?你爹应该混的不错。”

  沈宁一听,顿时觉得有点尴尬,甚至是有点恐惧,毕竟话题竟然还是开始戳向了于深然的家庭背景。

  于深然给季恺的回答是一句四两拨千斤的,“喔?季先生是如此?”

  季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小张,你别理这小子,就他嘴贫。不过……”沈北衷的眉轻轻一挑,“我们倒还真是不太清楚你的工作是……”

  沈宁一听,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到了一块,要是没有季恺捣乱,今天这顿饭或许会吃的平安无事。

  于深然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精健的腿上缓慢敲击了几下,动作停滞的瞬间,他抬眼回道,“今天之后,我的工作重点是保护沈宁,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沈宁的身子顿时一僵,立刻看向身边的男人。

  两道目光毫不意外的撞到了一块,他含着笑,眉眼都很温和。

  沈北衷的问题于深然虽没有正面回答,但她注意到父母脸上眉开眼笑,心情很是愉悦。

  于深然果然深谙人心,晓得作为父母真正在意子女即将托付终生的人品行如何。

  这一关算是过了。

  饭吃了很久,之后季恺好几次试探于深然,不管是风投,股票,亦或是资本市场的远观,季恺这个主动提的人一知半解,但于深然却能说出一套很令人佩服的理论和见解来。

  最后的最后,连季恺都无话可说闭了嘴,至于沈家二老就更不用提了。

  然而,这饭于深然吃得着实不轻松,沈宁算了算,他少说也喝了一斤高度酒。

  饭局结束之后,沈家二老要季恺让人过来接,而于深然则被邀请留在沈家过夜。

  沈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被彻底的搅乱了。

  过夜!

  也就是说于深然今晚要和她睡一间房。

  还是喝了那么多酒的于深然!

  沈宁有点害怕,还有点不可否认的悸动和紧张。

  季恺也喝多了,打了电话让自家司机过来,没一会司机就到了。

  他勾着于深然的肩膀,大着舌头说,“蛋蛋啊,人家沈宁好歹一女孩儿,你留下不……不合适。我送……送你回去。”

  于深然的视线望出去早就是模糊的了,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言语清晰的答了句,“我没带家里钥匙。”

  “没带钥匙就留下。小宁啊,你赶紧扶着小张啊,晚上好好照顾他,搞不好得吐。”陈月华赶紧把于深然给扯了过来,推向了沈宁。

  高大的身躯向她一倾,沈宁快速一搀,可自己身材削薄,说是扶着他,更像是被于深然搂在怀中,像只麻雀似的。

  季恺抬手指着于深然,还想说点什么,可下一秒眼睛一番,彻底倒在了司机的怀里让人给弄出了沈家,而于深然则‘理所应当’的被扶进了沈宁的房间。

  于深然被沈宁扶到沙发上,他抬手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沈宁看了眼门的方向,确定门关死了才低低说了句,“于教官,你是故意留下的,对吧?”

  于深然深沉的叹出口气,蕴着几分酒气。

  “嗯,是。”于深然支在额头上的手滑下来,露出了一双醺着醉意的眼睛。

  短短两个字,因为酒精的关系他停顿了两次。

  沈宁愣在原地,有十来秒钟她都是木讷的状态。

  她缓步上前,站在他面前轻声道,“我姐姐的房间是我们沈家的禁地,你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于深然看她一眼,喜怒不形于色。

  沈宁打量他的情绪,完全看不出他的脸上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她步子一拧,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于教官。”

  “讲!”他用一种极平静极沉缓的语气说着。

  沈宁在心里想了很多准备要说的话,可一出口却只变成一句,“今天你的见面礼,我会说服我父母想办法还回去。”

  于深然的头越来越沉,却因沈宁的这句话稍稍拉回了些神智。

  颀长的上半身一侧,整张英俊的面孔朝向了她。

  卧室,简单直白的日光灯光线散落,女人的长睫落下一片又长又密的阴影。

  而于深然视线中的沈宁早就已经五官模糊,重影无数。

  一条手臂伸过去,搁置了好几次,于深然的臂弯才准确的置在了沙发后的背沿上,低低的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从他喉结里缓缓滑出,“你是觉得,你姐姐的意外离世不值五百万?”

  沈宁没料到会等来这样的回答,眼神一空,她有点激动的冲口而出,“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话一出口,她的心仿佛像是玩过山车的时候被不断提起。

  因为,她终于认清一个事实。

  那就是不管自己嘴上再怎么刻薄,可心里早就原谅了他。

  “你,刚刚说什么。”于深然调了调坐姿,身子彻底倾向她,本就不远的距离被拉得更近。

  沈宁很轻易就能过分清晰的看到于深然五官的每一处线条,“我……”

  “你不怪我了?”男人线条英俊的脸浮过光影,厚重的嗓音虽然低沉模糊,但还是不失魅力。

  沈宁迟疑了一下,像在认真思索,甚至忘记和他的距离已然那么近了。

  不怪他?

  是啊,和于深然相处的这段时间,他一次又一次挺身而出,虽说中间他也间接伤害过她,可冷静下来想想他并没有多大的错,不管是人品还是教养,于深然着实要比现在大部分的男人要强太多。

  她暗自咽下口唾沫,眸一抬,鼻尖竟触上了他的。

  一时间,男人杂着酒气的呼吸和女人清洌干净的气息纠缠到了一块,而后,融为一体。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谁都没有动,也没有人从这样静的距离间先抽离出去,原因很简单,他们都呆住了。

  一种轻到让人发痒的鼻尖相触,最容易激发人的荷尔蒙,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安静的夜晚,在一场原谅和被原谅的迷局下!

  沈宁甚至觉得此刻的相处梦幻得能让人丧失理智!

  可她却着实忽略了一个被酒精影响的男人会有多危险。

  于深然黑眸望出去是她模糊的影子,他长臂一伸,突然紧紧揽住她的腰,力量霸道惊人。

  沈宁愣了一下,双眼睁得很大,她呆呆的望着于深然英俊的脸,心咚咚咚剧烈的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口迸出来。

  她脸色惨白,声音微颤,“于教官,你做什么?你,你喝……”

  于深然的情绪也不知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他双眼猩红,陡然打断她的话,“为什么到现在才肯原谅我,四年了,你走了四年,我等了你四年。我真恨你。”

  男人的声音低哑且带着一股似狂风过境般席来的愤怒,沈宁甚至看见了他眼中闪动的泪光,将他黑似曜石带有血腥气的瞳仁蕴得很是剔透。

  沈宁整个不知所措起来。

  走了四年?等了四年?恨了四年?

  什么意思?

  “于教官,你在说什么?我们,难道之前就认识吗?”沈宁不由慌了起来,身子一扭,只想让自己和他的距离近得不要这么让人窒息。

  于深然的目光深似寒潭,强大的侵略感实在是让人发怵。

  揽住她腰肢的手臂固若磐石,带着嚣张强劲的力量。

  沈宁顿觉腰际的受力区骨头都要被碾碎了,疼痛迫使她更奋力的想去挣脱。

  可很快,她的身子静默了下来。

  于深然带着甘甜酒气的冰凉唇畔狠狠擒住她的。

  灼热的呼吸和霸道至极的吻让未经情事的沈宁一度意乱情迷。

  她紧张的双手无处安放,又痛恨自己不得不被他吸引。

  于深然的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过半分钟,他突然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男人倨傲的下巴用力磕在沈宁的肩窝处,像是孩子般肆意撕磨,良久,他低沉且杂上哭腔的声音轻而易举钻进沈宁耳中,“坏女人!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了一年又一年?你这个坏女人……坏女人!”

  沈宁一头雾水,脑中还在单纯天真的回想自己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他,却把他忘了?

  “于……于深然。你到底在说什么?”沈宁难得叫他的全名,这样的气氛下,一股别样的感觉在心湖流淌。

  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防备和清冷,多了几分旁人极少看到的柔软,她甚至想到那天夜里的梦,那个闯入梦境的陌生男人!!

  于深然的怀抱松了松,漆黑双眼死死盯了她一会,良久,他彻底松手,恍然有点清醒。

  眼前的这个女人哪里是四年前离开的那个?

  她是沈宁,是沈宁。

  失望像张大网,牢牢网住了他。

  眼中的湿润顷刻间被他逼退,挪了挪坐姿,是他主动靠近又率先抽离在与沈宁的距离中。

  “刚刚我……抱歉。”于深然说完,没有再看她,耳边也没有等到她什么回答。

  气氛太过尴尬,于深然伸手支住自己的额头,低低的说了句,“沈宁,帮我去泡杯浓茶,谢谢,多放点茶叶。”

  沈宁还是没说话,还身子却紧跟着他尾音消散的瞬间窜了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于深然用力掐了几下自己的眉心,随后目光在她房里扫了一圈。

  虽然有点模糊,但于深然视线中沈宁房间的布局应该还是较为简单,至少没有很纷乱拥挤的感觉,色调也不是很暖,似乎都是冷色系列,又或者,是自己实在是头昏不清醒,所以颜色都看不准了?所以刚刚才把沈宁当成了……

  于深然的鼻腔中钻出一丝低沉长缓的气流,他站起身,往门的方向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楼下没有烧得特别开的水,等沈宁烧完水泡好茶叶上楼进屋,整个房间都没有于深然的影子。

  她放下茶杯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出房间往沈青的房间走去。

  门半掩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灯光下,于深然倚着墙站着的画面一下刺进了她眼底。

  二楼,沈青的房间在几件杂物房的中间,而父母的房间则在转角,看来于深然这个人就是喝醉了,对现场的勘察功力还是一点都没有丧失。

  只是沈宁突然觉得,于深然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有那么点落寞,这一下戳进了沈宁心里。

  正想着,于深然低垂的脸缓缓抬了起来,他仰头看着高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垂在一侧的手隐隐捏成了拳头。

  这个细节恰好被沈宁捕捉在眼里,她心下忽然一惊。

  她把四年前姐姐从出意外到家人被告知行凶者检查中精神失常再到尸首被送来沈家,其实中间有脉络没有存疑的地方。

  可结合于深然醉酒,多次提到四年这个时间点,沈宁却忽然有个念头大肆闪过,有没有可能四年前的案子并不简单?

  沈宁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胆离谱的想法,连自己都有点怕了。

  于深然却突然开口,“要不就进来,要不就关门出去!”

  沈宁身子不由一缩,望过去。

  他眼中晶莹,一行眼泪迅速坠下,可即便这样,于深然的眸光依然那么坚定。

  沈宁整个人都猛地一凉,他在哭,他竟然在哭,传说眼泪流淌的速度和悲伤心痛成正比。

  那么,他是?

  沈宁没有迟疑太久,脚步轻轻迈进去,又轻轻带上了房门,她清楚父母向来休息的早,睡眠也较熟,既然于深然自己进来了沈青的房间,她也没必要再着急赶他。

  她走到于深然身边,偏头一看,一颗在下巴处坠了好久的泪水啪嗒一下,顺着喉结滚进了衬衫的领口里,没了踪影,灯光掠影间,只有泪水流过的痕迹还隐约可以看见。

  “你为什么哭?”沈宁皱着眉头低声问。

  于深然却扯了下唇角,像是在笑又像是自嘲,情绪有点复杂,却怎么都没有再说话。

  刚刚在门口,沈宁突然滑过的念头竟因为于深然的沉默变得更加强烈,她眼睛一睁,急切的问,“我姐姐的死难道不是意外?”

  于深然陡然偏头,近乎凶狠的回了句,“是意外!”

  沈宁有点吓住了,面前这个男人此刻野兽一般的情绪和之前饭局上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造成了太强的反差。

  还有刚刚在卧室里那一吻,到底算什么意思?

  沈宁越是想深究这个男人的心越是觉得,别说是走进他的世界,恐怕是连边缘都摸不到。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来姐姐的房间,为什么进来了却只是悲伤的掉眼泪。

  一个如此硬朗的男人的眼泪……真的会让人觉得有点震撼。

  于深然跌撞着靠近了她一步,粗粝的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低沉嘶哑道,“沈宁,我警告你,别妄想从我身上窥探什么!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沈宁一听,越发死死的盯着他。

  面对于深然如此陌生的一面,她以为自己多少会感觉有点恐惧,但瞬间反而没有。

  她镇定而冷静地问,“你在怕!你在害怕什么?教心理课的老师说只有内心最不敢让人触碰的事才会逼一个人失态发怒。”

  于深然不说话。

  沈宁非但没有因他慎人的眼神后退半步,脚步一迈,不怕死的迎了上去,又补了句,“难道,你害怕的事和我姐姐有点关系吗?”

  醺着醉意的于深然陡然清醒了许多,他松手,只见她素白肤色上留下大块红色印记,看上去触目惊心。

  于深然的瞳仁明显缩了缩,语气陡然温柔下来,“抱歉,我喝多了,没注意轻重。”

  这次轮到沈宁不说话,用一种窥探的感觉死死盯着他。

  “沈宁,你想多了。”他深深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随后看向沈宁,“走,我们出去。”

  她没有再追问什么,要是一个人有心把秘密隐藏起来不被人挖掘,是很难暴露的,她自知功力还不够。

  不过这又让沈宁对于深然的好奇又加重了一分。

  正在名声大噪的时候,他突然要退队……

  为什么?

  沈宁跟在他身后,见他还是往卧室走去,她忍不住轻声问了句,“于教官今晚还要住下?”

  毕竟,如果于深然来沈家的目的是去沈青房间看看,那他也已经达到了,瞧他走路的样子,酒应该也醒了一些。

  于深然没回头,脸一侧,右手紧跟着推进房门走进去。

  等沈宁关上房门,于深然一边解着上衣的纽扣,一边低重地答道,“如果我连夜回去,我担心明天你会被伯父伯母质问。”

  于深然没有把话点穿,不过沈宁怎会听不懂他的暗示。

  现在自个儿爸妈对他的印象好得不得了,要是他连夜走,保不准二老会胡思乱想。

  她脑中飞旋着这些事时,于深然已经脱掉了衬衣,露出精健的男性体魄,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仿佛在空气中弥漫着。

  沈宁的脸颊微微发了烫,她低头,“你脱衣服干嘛?”

  “我冲个澡就睡了,明天就是周一,我们都要早起。”于深然说的过分自然,仿佛现在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极为平常。

  这种语调让沈宁有点不自在,她忽然问,“于教官是不是天生对性别没有多大界限?”

  他正解皮带,听见沈宁这句话忽然动作一滞,望向她,“有,但你除外。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个孩子。”

  于深然说完就不再理她,冲完澡出来之后沈宁正坐在床边。

  她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意识到此刻正有双眼睛盯过来。

  冷水一淋,于深然的酒醒了八九分,脚步也沉稳了许多。

  他走到她身前,长臂一伸,越过她。

  沈宁后知后觉,身子颤了颤,“你干嘛?”

  于深然捻起她一小撮头发绾到耳后,“你碎发好多。”

  她看着于深然一本正经研究头发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回嘴,谁料他却从兜里掏出个发夹塞到沈宁手里,“用这个。”

  沈宁低头看去,一个精致的水钻发夹静静躺在于深然宽厚的掌心。

  银白色,样式极简。只在发夹的末端有一个太阳花的造型,花蕊是用一颗细小的白色钻石镶的。

  沈宁看他一眼,心不争气的乱跳。

  二十二岁的年纪,没有谈过谈朋友的她,这种浪漫来得实在太突然,她毫无招架之力。

  于深然见她愣住不接,干脆亲自帮她夹上去试了试。

  修长手指撩拨她发丝的动作很轻,痒痒的,她整个人僵住,一动都没动。

  “好看,很适合你。”低重却不失温和的一把嗓音从头顶落下。

  沈宁眸似星辰的望着他,紧张到结巴,“什……什么时候买的?”

  于深然说的很是平静自然,“上次把你发夹弄丢了,昨天来吃饭之前路过一家饰品店,顺便就还你。”

  “要说还,我还欠你一百呢。”沈宁的脸涨红,双手慌乱的想去找皮夹,肩膀却被他牢牢按住。

  他一本正经地问,“今晚你爸妈好酒好菜招待我,我是不是还得吐出来?那天看你穿着警校的校服,想着以后还是同行,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他轻轻拍了几下沈宁的肩,转身走到沙发处环臂躺下。

  于深然身长脚长,一条腿弓着,一条腿挂在地上,从沈宁的角度看过去,这种扭曲的姿势被他演绎出来竟有种有别于世俗的味道。

  “我给你拿条被子。”

  沈宁刚想起身,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不用。”

  他回绝的干脆,之后很快就穿来轻轻浅浅的鼾声。

  沈宁还是从柜子里拿了条干净被子给他盖上,沐浴露的香气包裹着他,她恍然想到于深然应该是有点轻度洁癖的人,便转身走进洗手间。

  毛巾是湿的,他用了,但是新买的肥皂竟然用掉了半块,想必毛巾反复洗了好多遍。

  她不由觉得好笑,唇角荡漾起一丝动人的笑意。

  周一,沈宁和于深然坐地铁回学校,快到站的时候,于深然的电话突然响起,紧急任务,据说是有个突发的案子要于深然去一趟隔壁的菱华市。

  具体的事电话那头没有细说,只是告知于深然到了入市口会有人接应,还让他带个助理过来照顾他生活起居。

  于深然挂了电话,偏头看向沈宁,这班地铁的终点站正好是车站。为了方便,他干脆带了沈宁去。

  到地方之后很快有当地的警官来接应。

  一看见于深然身后跟着个若不惊风的小姑娘,不免多看了几眼。

  沈宁也意识到这人的眼神挺怪异的,她多少有点不自在,脚步不由自主地望于深然身后一挪。

  他的脸一侧,随后伸手将沈宁拖到身边,大方介绍道,“沈宁,白水市女警学校很有潜力的一个学生,这次来当我助手。”

  来人打量沈宁的同时给于深然递上一支烟,他推手婉拒,“上头这次这么急让我来这,什么案子?”

  “碎尸案,女性。据调查,说是昨晚有一班船从白水市来的,案发现场离码头很近。”

  出事地比较偏僻,于深然和沈宁到达后果然看见了被分解的尸体。

  尸体的头,手,脚都不在现场,有的只有一些身体的残碎块。

  虽说早在学校耳濡目染,但沈宁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么令人作呕的场面,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于深然没管他,带上警官递上来的专业手套检查尸身,目光相当专注。

  早上十点,太阳正浓,于深然半蹲着,烈光倾斜而下,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梦幻得要命,沈宁只多看了几眼,心湖竟已不那么平静了。

  “毛巾。”于深然低重的嗓音飘来。

  沈宁略显木讷地瞪大眼睛,“啊?”

  “给我擦汗。”他说的平静,毫无波澜,说完,那双漆黑的眸快速移到了尸身上。

  站在于深然另外一边的一名女警见沈宁不动,立刻上前了一步,往自己兜里掏纸巾,“于队,我来吧?”

  于深然一边忙着受伤的鉴尸工作,一边淡淡地说,“不用,让我助手来。”

  沈宁僵在原地,看了眼于深然,他正好回头冲使了个眼色,眼梢最后滑到他自己的裤袋。

  她大抵明白过来,脚步一动,伸手掏进他裤兜,一条黑蓝格子的手帕被沈宁抽了出来。

  她给于深然擦去额头细碎的汗珠,谁料心竟然跳个不停,像是要直接从喉咙口跳出来。

  随便擦几下,沈宁就停了手。

  于深然看她一眼,“把我衬衣扣子解开,脖子上擦一下,我很热。”

  沈宁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就连刚刚那个主动献殷勤的女警都看出来了,眼神很怪异。

  她清楚自己再这么僵持下去会更惹人怀疑,只得快速解开他的扣子,摒弃一切杂念专心擦拭着。

  四十分钟后,于深然起身对当地警员说,“按照现在的气候,从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在十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案发时间是在昨天深夜11点到今天凌晨1点间。尸块你们先送尸鉴中心,血液样本拿去化验了没?”

  “哦,已经取走了。现场环境上来看有线索吗?”

  于深然点头,摘除手套后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烟盒深吸了几口。

  ——

  菱华市的一间私人别墅里,于深然脱了外套递给下人。

  “先生……”下人刚刚开口,于深然手一推,“让别墅里的下人都放假,等我离开了菱华市再来。”

  来人点头,把于深然的外套挂上衣架后手一挥,屋内十几个迎接于深然的下人全都陆续离开。

  沈宁有些许吓到,“这间别墅也是你的?你在菱华市也有房子?”

  于深然回头,“不重要。先熟悉下这里的环境,这几天我们要住下,饮食起居就交给你了,学校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你安心待着。”

  沈宁微微一怔,“饮食起居交给我?”

  于深然的眉心一蹙,双手插于腰际,“不然呢?以前上头给我配的几次的助理都有能力研究案子,你觉得你能吗?”

  “我……”她语塞。

  于深然高大的身子微俯,英俊的脸陡然凑向她,“这个案子我相信你会有兴趣的。”

  沈宁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

  “我怀疑死者是……箫云。”

  且不去想于深然是怎么光从尸体碎片就有了死者身份的断论,光是箫云两个字就让沈宁惊得忘记了说话。

  而于深然的眸愈发深了,低低的呢了句,“莫非有人在向我挑战?有趣。”

  沈宁听不懂于深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多少有点不好的预感。

  抬眸,他英挺的身躯已经到了转角处,修长身影一步步沉稳的迈上了楼梯。

  他,太像个谜。他礼貌谦卑又或者是毒舌冷漠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除了于深然惊人的初步推断之外,更让沈宁觉得窒息的是,自己竟然又要与他同处一室了。

  沈宁按照于深然说的,趁他洗澡的时候在别墅里转了一圈。

  屋内是大气又张扬的园林式设计,古朴的色调和看似老旧却透出无尽奢华的摆件,其中又添加了一些国际知名品牌的家具,中西合璧衔接得恰到好处。

  别墅外有一个极大的花圃和游泳池,沈宁从小到大都没看过这么壮观的房子,这也就证明于深然的家境确实不错。

  面对这样太遥不可及的男人,就和小粉丝追星似的,看看就好。

  脚步在一扇偌大的落地窗前站定,仔细回想和于深然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的情景。

  解围,送车,登堂入室,还有他的眼泪……

  沈宁的脑中一下闪过于深然在姐姐房间里的情景,她的心突然狠狠抽了一下。

  姐姐和他年纪相仿,有没有可能姐姐和于深然是情侣关系?

  她一阵发软,身子不可抑制的一晃,后背却跌入于深然的胸口。

  她回头,于深然已经穿着一身简单的户外运动服静默矗立着。

  “身体不舒服?”他问。

  沈宁脸色惨白,看他一眼,站好,“没有。我想问你件事。”

  “讲!”于深然的眸浅浅一眯,右手随意的置进裤袋。

  沈宁抿唇,低头,“于教官谈过恋爱吗?”

  视线范围中于深然穿着拖鞋,沈宁垂着眸,耳畔许久没有他的回答,只能忍不住抬头。

  于深然竟在发呆。

  他瞳仁中的一抹黑色很纯粹,目光像是散的。

  许是他意识到沈宁的注视,突然看向她,低低的嗓音溢出来,“怎么问这个?”

  她抿唇,稍显执拗地又继续问,“谈过吗?”

  于深然盯她一会,唇角轻轻扯动,“活到我这点岁数,没谈过恋爱正常吗?”

  沈宁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感觉全身僵硬,发麻,完全无法呼吸。

  “那,她是不是沈青?”

  下一秒,沈宁头顶一痛,于深然一个栗子磕她头上,“你脑子里装了什么?草?怎么可能!”

  她摸摸头,“原来不是。”

  于深然的反应,似乎真的没有说谎,而且转念一想,以于深然的生活圈子,应该也不可能和姐姐有交情。

  不晓得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高度紧绷,越是这样毫无线索越是令人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一丝不着痕迹的气流悄然从她鼻腔里钻出来,她抬头,话锋一转,“你说死者有可能是箫云,又是骗我的对吧?”

  “骗?”于深然轻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就因为我骗过你一次,所以我对你而言就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是这个意思吗?”

  “于教官想要我的信任?”沈宁的眼瞳猛地一缩,问的有点傻。

  于深然顿觉好笑,眉眼微弯,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习惯性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燃,静静吸着,白雾从沈宁头顶擦过,包裹着于深然低重迷魅的嗓音,“这次我没骗你,死者极有可能是箫云,就算不是,也是和箫云有关系的人?”

  “啊?这次是真的?为……为什么?”沈宁的面色有点僵硬,可内心深处却是怎么也难把那些血肉模糊的碎片和嚣张跋扈的箫云联系到一块。

  于深然本不是喜欢解释的人,就算是在警队,他也懒得和别人多说什么。

  但沈宁除外,连他自己也好几次觉得不可思议。

  他盯着她,耐性极好地开口,“当初因为陆青青死亡的案子,箫云的指纹在指纹库里有记录。”

  沈宁的睫毛轻颤,“所以呢?”

  于深然打开窗户,他弹了弹烟灰,不疾不徐道,“案发现场是一片杂草丛,尸体基本都是身子的残块,刻意砍掉手脚一般来说有几点原因。一,指纹库里有死者的登记记录。二,如果死者身份曝光,真凶可能会很快被警方怀疑。三,拖延破案时间和效率。”

  沈宁听完,神情很快严肃起来,“这我明白,老师说过分尸需要花费时间,所以除非你说的几点和凶手是个变态,否则一般不会这么费事。”

  于深然脚步一挪,站到了窗口,目光眺得极远,若有所思了会,“变态,也不是没有可能。”

  “啊?”沈宁张了张嘴,又恍然想到于深然洗澡之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又想开口问点什么。

  这时候,于深然长长的吁出口气,抬手看了下表盘后侧脸面向一头雾水的沈宁,“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去做饭。还有,今晚这一片要修电闸,要是怕黑就和我睡。”

  于深然说的极度自然,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可沈宁听完,脸唰的红成了猪肝色。

  又是做饭,又是一起睡的,整个要过日子的样。

  “你,你刚刚说什么?”沈宁一出口就结巴了,她是真怕自己刚刚幻听了,只得问问清楚。

  于深然看她一眼,“沈宁同学,你不仅人不聪明,听力也似乎出了问题。我刚刚说……”

  他话没说完,右边肩膀被她沈宁走过的时候撞击了一下。

  她的语声和背影一同渐行渐远,“我去做饭!一起睡就……就算了。”

  于深然望着她仓惶的脚步和毫无方向感的好几次停滞,唇角浅浅一勾,心中暗叹:这丫头,呆起来像个孩子,冷起来又像个谜,摩羯座的?

  “沈宁,洗完澡再做饭。”他冲着她背影沉稳命令。

  米下人们之前就淘过了,沈宁进厨房的时候饭已经快熟了。她烧了三四个小菜端上桌,喊来了于深然吃饭。

  一条围裙把她平日骨子里透出来的距离感驱赶殆尽。

  于深然觉得她穿围裙的样子很好笑,不过一点也不难看。

  在厨房忙活完的沈宁额头有点细小的汗液,她洗完澡头发应该是没吹干就扎起来了,乱乱的样子和她平时完全不同。

  于深然不知不觉就盯了好一会,直到沈宁把米饭端到于深然面前一抬头,两人目光交融,而后不约而同的瞬间抽离。

  桌上的三菜一汤,色泽搭配合理,卖相很不错,于深然淡笑,“你似乎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沈宁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

  于深然动筷,才夹了一块到嘴里,神色立刻微微一变。

  “不,不好吃吗?”沈宁挪了挪椅子,不自觉倾向他。

  于深然咀嚼的动作极慢,他的表情是那种隐忍着痛苦的样子。

  当他将食物完全咽下,才缓缓抬眼看向沈宁。

  偌大的窗户里散进来的阳光大片照在沈宁后背,于深然的视觉出现盲点,可这一眼,于深然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温柔。

  “好吃。”低重的嗓音竟似浮萍般空灵漂浮,甚至透着心酸。

  沈宁皱着眉拿起筷子捣鼓了一筷塞进嘴里,立刻吐了出来,“好难吃,这么咸!”

  她忙要把菜收走,于深然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动!”

  三个字异常的威严慎人。

  沈宁吓了一大跳,却不敢再说话。

  于深然松手,没有说话,只是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菜。

  沈宁死死盯着他,仔细审视着他的神色变化。

  他的吃相沈宁见过,一直都优雅有度,这次却不同。

  他吃的很急很快,看上去甚至是在发泄着什么。

  “于……于教官,你怎么了?”沈宁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探问着。

  男人修长的手陡然将筷子一放,他抬眸,“我妈过世前因为疾病的关系失去了味觉,当时她还是坚持给我做一顿饭,也这么咸。”

  沈宁的身子一僵,双唇微微张开。

  于深然刚刚的一席话说的很平静,平静的令人心痛。

  她不知所措,愣了好久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些,想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又觉得不太合适,揭人疮疤这种事既残忍又毫无意义。

  她拿起筷子,陪着他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饭后,于深然坐在沙发上抽烟,沈宁收拾完走过去,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给你泡的。”

  于深然深吸了口,白雾似一条直线从他唇齿间喷洒出来,而后散开,弥漫。

  “谢谢。”他唇角轻扯,礼节而又疏离。

  沈宁坐在他身边,侧身看向他侧脸,“于教官,案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程序有规划的进行着,案发现场的环境我已经看过了,尸体碎片也被带回了鉴定中心,会处理的,这些事你不用操心,血腥的事情就交给我。”于深然伸手去拿茶杯,热气冲出杯口,梦幻了他的俊美脸颊。

  沈宁没什么经验,帮不了他什么,如果真如他所说,死者是箫云……

  她暗自抽了口凉气,心里多少有点感慨。人活着,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

  夜幕降临,晚上果真停电了。

  沈宁在客房里开了手电,她坐在床头发呆,于深然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一墙之隔,他在做什么?

  死者,真会是箫云吗?

  最近让人想不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正想着,卧室的门被人推开。

  一道手电的光射向她,沈宁挡了挡眼睛,而后看见了一身白色睡袍的英挺身影。

  “于教官?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沈宁一骨碌从床上下来。

  傍晚之前于深然一直都在用电脑查询着什么,电话也是一个接一个没有断过,现在是晚上九点,沈宁原本以为他应该会很快睡着,没想到这会竟来了,她多少会往和案子有关的地方想。

  “你真不怕黑?”他问。

  沈宁先是一愣,随后摇头,“不……不怕啊。”

  事实上,但凡是个女人,在这么大的房里,还是没电的情况,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至于主动去和个男人睡一间房的地步。

  “喔,我怕。”他说。

  沈宁闻言,像是被雷劈到,“夜训那么多次,我没有觉得于教官怕黑啊。”

  嗒嗒的脚步声在深夜异常清晰,他慢条斯理,低低地溢出句,“在这里不同。”

  说完,高大身躯擦过她身边,他放下手电将被子一掀,躺了进去。

  “于深然,那我睡哪?”沈宁急了,连名带姓的招呼起来。

  “旁边。”两个字,平静且迷魅。

  “你疯了!”她陡然提高嗓音。

  倒不是怕他会动身动脚,这样一个有魅力的男人要是躺在身边,沈宁怕的是自己会把持不住。

  他翻身,“让你躺就躺,我说过很多次了,对你我没兴趣。”

  沈宁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思维,更是被他三番几次强调的立场激到了,一股气直冲胸口,她声音冷下来,“我有兴趣。”

  躺在床上的于深然眼睛一睁。

  卧室的气氛在微弱的光线下忽然变得异常暧昧,他没有回头,过了半天才低低地回了句,“我知道。”

  沈宁忽然浑身都在发麻,她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双唇也微微张开。

  于深然不疾不徐翻过身望着她,“我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你没有不喜欢的道理,除非你不正常。”

  语声落尽,于深然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沈宁哭笑不得。

  “我还没说完,我是说我有兴趣才是见了鬼。”沈宁双脚一迈,走到床的另外一边,掀开被子躺进去,“睡就睡,谁怕谁?”

  她背对着他,手捏紧被角浑身僵硬,根本就没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后背响起于深然低沉的声音,“沈宁。”

  她身子更僵,“gan什么?”

  卧室很安静,光线暗淡至极,手电的光射在墙上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放得很大,几乎绵延了整个白色的墙面,仿佛皮影戏一般。

  于深然没有着急说话,沈宁感觉他叹了口气,很长。

  而后才听见他又开口,“要是有一天你发现你信任的人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会怎么样?”

  沈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不知道于深然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人总是会变的。”她眉心一皱,内心陡然沉重。

  明知道姐姐的死多少和他有点关系,明知道父母怪他,明知道全世界所有男人都能爱,就他不行。

  可又有什么用呢?

  为他心跳了一次又一次,越想克制,越是无能无力。

  或许是沈宁这句话中透出了沉重的味道,于深然的嗓音忽然严肃,“转过来说话。”

  沈宁不知不觉飘飞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她感觉手臂被一股力道扯住,身子也跟着这股力道转。

  当她看见于深然的脸,两道沉稳灼热的男性呼吸第一时间打上来。

  与他的脸,极近,大抵也只有一只手掌的长度。

  一时间,沈宁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刻意的去憋,但呼吸就像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一样,越是用力隐藏,自己也就越发难受。

  黯淡的光线中,于深然英俊深镌的五官依然立体好看。

  沈宁深吸了口气,清冽嗓音从唇齿间滑出,“我记得第一次进你办公室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一个六面体放在桌上最多只能看见三个面,看人也是这样,你说过人也有不同侧面。这句话我很认同。或许就算是再了解的人也会有想要隐藏的一面,这很正常啊。”

  于深然愣了愣,始料未及沈宁会拿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来作为回答,平静沉稳的心突然就有了那么点暗潮涌动。

  他盯着眼前这张脸,严苛而认真地问,“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信任的人认定的事和你的想象完全相反,真相甚至残酷到颠覆一切,你会怎么办?”

  “颠覆一切?”沈宁的心没来由地一抽。

  于深然被她陡然提高嗓音的反问弄得一慌,又立刻补了句,“这是道心理题,放松答,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她释怀,“喔,好。”抿了抿唇思索了片刻说,“如果是我信任的人骗了我之类的,我不知道怎么办,但一定会很受伤。”

  于深然深邃的目光更黯,仿佛是以一种审视的样子在洞悉眼前这个女人的心。

  他刚想开口,耳畔忽然掠过很大的动静。

  于深然倏然起身,顺势扯住了沈宁胳膊,力量惊人,动作也快成了一道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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