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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天蜈珠
约莫半个时辰后伯颜来了,手中还拿了一个极小的瓶子。
“天蜈珠,和乌头!”
“乌头这东西常见,只是不知这天蜈珠是什么?”
伯颜道“天蜈珠是长三尺长的天蜈蚣骨节之上中的东西,只不过这天蜈蚣生长在大漠之深处,入了这长城内,便极少见到这东西东西,它本是无毒的,只不过和乌头放在一起的话会彻底激发乌头的毒性,加速了中毒者的死亡。”
洛书很快的抓住了重点,“先生的意思是,这天蜈珠并不好得?”
伯颜温和一笑,“岂止是不好得,这东西有驱毒辟邪的功效,等闲人怕是连见都没见过。”
洛书想了想,“这人明显生的五大三粗,又极其魁梧,骨胳清奇健硕,手指骨的变形程度来看,他应该算得上是个高手。”
“适才我刚刚对这尸骨再次做了检查,并未发现其他部位有损伤,而那胸腔肋骨的伤痕来看,似乎伤不深,且两边有划痕,所以我初步推断,伤人者并非是高手,而是趁其不备。”
伯颜点点头,“你的伤势如何?”
洛书正在沉思,倏的抬头,一笑,“多亏先生妙手,已差不多痊愈了。”
“不好了,不好了,前院死了个人!”
小桃颠颠的跑来,一进门见有人在,讪讪的笑了笑,“先生也在。”
伯颜点头不多言语。
“大呼小叫?什么事惊慌成这样?”
“前院死了个人,死相有些奇怪,元大人让我带您过去。”
伯颜道“如此,便不叨扰,告辞。”
他温和一笑,转身离开。
……
尸体是晌午被发现的。
死者是前院复杂浆洗的一个中年女人。
洛书赶到的时候,便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那女人侧身横卧蜷缩在一起,肥胖的身躯像一座山一样,嘴张的很大,紫黑色的鲜血还在不停止的向外流着。
“何人发现的?”
围在一边的一个小厮道“今日晌午我来拿换洗的衣服,便看见刘大娘躺在院子里,她平时怕热,晚上闲屋里闷,常常跑到廊檐下来乘凉。”
她看了一眼那女人,身体还温热柔软,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
“你进来的时候,可有见到过什么人?或听到过什么声音?”
“没、没有,里面静悄悄的。”
“素日里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儿?”
那小厮支支吾吾不知言语。
元烈怒斥,“还不快说!”
“以前和她一起住的小鱼死在了屋子里,所以,所以现在只有刘大娘自己一个人住。”
元烈一阵火大,“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那小厮看上去怯怯的“她是自己病死的,所以管家请示了夫人,给了她家里十两银子,这事也算了了。”
元烈狠狠揉揉眉心,摆摆手让他退下。
这两日来他的确挺不好过的,一则从自己家中挖出两具尸骨,身份还极特殊,二则今日又出现了人命案。
显然这个刘大娘死于非命。
洛书缓缓起身“她是被人拔掉了舌,流血过多而死。”
众人一阵唏嘘,惊恐的看着刘大娘那张紫黑色的脸,和满地几乎快要汇聚成小溪的血,一阵恶寒。
洛书想了想,“她生平可有得罪的人,或是结过的仇家?”
那小厮试探性的看了元烈一眼。
元烈道“还不快如实说来。”
“刘大娘生平嘴很碎,性格也比较强势,说话很难听,我们做下人的都很怕她,要说树敌,应该很多人都不喜欢她吧,所以小鱼死后,大家宁愿拥挤一点也不愿意和她住在一块。”
洛书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肥胖女人,脑中快速的思考着。
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平日因为嘴贱得罪不了少人,但也仅仅限于这些深宅大院里的下人们,对主子定是万万不能的。
那么是谁,如此残忍的将她的舌头拔下,血尽而死!
元烈道“为何没有人听到她的惨叫声。”
洛书又俯将刘大娘胸前的衣领一拉,只见一点紫色的淤青赫然在目。
“她被人点了穴,不能发出声来。”
而这院子里的脚印早已被踩的乱七八糟,尸体除了少了舌头之外,并无其他残缺。
银两值钱的首饰一点都没有少。
并财死,再看她这副样子,当然也非情杀。
那么只剩下一种,仇杀!
可是这女人也仅仅是平日里嘴上不饶人,况且也仅是对下人而已,难道有人因为这件事,来杀人泄愤。
很显然,这里面存在逻辑悖论。
虽然元府曾经是军旅出身,精通武学者可谓不少,想出手制住一个中年妇人,也不是行不通。
只不过听那小厮说,刘大娘身材壮士,力气极大,也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再者,这元府里的下人大部分是府里的老人,与刘大娘多年相识,纵是因为嘴上吵了几句,也断然不会冒险杀人的。
若说是外人潜进来……
洛书看了一眼,高约三丈的围墙,和围墙之上栽种的荆棘。
哪家的武林高手会闲的这么蛋疼,跑进元府拔下一个下人的舌头呢?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府里的人,武功很高,有一定的地位,这刘大娘定然是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惹到了他(她)……
这个人究竟是谁?
“元将军,当下天气炎热,还是尽快将尸体处理了吧,查案需些时间。”
说罢,她缓缓起身离去。
进了五月之后,天气炎热的要命,她走着走着,竟绕到了栖霞阁的人工湖上。
自昨日发现了那两具尸体之后,这里俨然成了事非之地,人迹罕至。
而昨日那一片茂密的凤尾竹林,也因挖掘尸骨,被悉数砍尽。
夏日的凉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
她随意找了一块石头坐在湖边上,看着层层跌进的水花,发呆。
一双玄色锦靴映入眼帘。
洛书一抬头,便看见一双疏朗开阔的眉眼。
“赫连玦?”
赫连玦温和一笑,也学着她的样子,随意找了一块离她不远也不近的湖边的石头坐下来。
彩色的阳光落下来,照在他漆黑的眉眼之上,他看上去心情有些不错。
拿起一块石头斜斜的向着湖面砸去,激起一层水花。
洛书倏然抬眸,盯着他手腕之上那一串漆黑的珠子问道,“你手上戴的那是什么?”
赫连玦一怔,将那东西摘下来扔给她。
入手温润,比玉的质地要轻一些,却带一股极淡的药香与微苦之气。
“天蜈珠”
洛书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骤然问道“从哪儿得的?”
赫连玦一笑,“你若喜欢送你便是”
洛书道“从何处得来?”
赫连见她脸色沉郁,方知其中原有原由,“金国皇族的子嗣每人都有一串,据说是戴上此物百毒药不侵,怎么,可有问题?”
洛书此刻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大脑,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现出雏形,却因眼前的烟雾缭绕而看不清。
她星亮的眼眸带着浅浅笑意,“可否将此物,借我一日。”
“当然。”
……
伯颜所住的地方,离叶沉住的也不远。
她揣着那串珠子,匆匆给赫连玦告辞,便向着他住的方向走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
屋门紧闭,隐隐有药香传来,院中还摆着的几个小药炉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洛书扫视了一眼,门紧闭着,窗户也紧闭着,难不成出去了。
“哎哟!”
她捂住脑袋一回头,只见一颗棕色的梧桐果子砸在自己后脑上。
院角落的那颗梧桐树上伸出一只手来。
隔着那浓密的树叶,洛书终于看清了这始作俑者。
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她有些火大,“裴三傻,你怎么在这里。”
裴三傻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会如此出言不逊。
难不成她经常这样背地里叫他三傻?
裴述同学很不开心,尤其是元敏那丫头片子最近总是缠的他没处躲。
他淡淡的看了树下仰头的那女人一眼,然后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洛书当然知道,元敏这丫头最近到处寻人的事。
只不过没想到裴述家伙竟然躲到了伯颜这里,简直太聪明了有没有。
之前谁都看出来,他与伯颜相处的并不融洽,他躲在伯颜下榻的树林上谁能找到呢。
“伯先生呢。”
洛书对他的置之不理并不在意,这家伙天天一副不是来姨妈就是姨妈在路上的痛经脸。
裴述想了想,然后指了指那紧闭的屋门。
洛书道“在里面做什么?”
裴述懒懒一瞥,“配药。”
洛书想了想,八成是给伯琛那孩子研制呢,也没什么不放便,进去便是了。
殊不知当她转身的瞬间,裴述嘴角挂一丝得逞的笑意,然后继续靠在树上乘凉。
洛书兴匆匆的一打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热气里夹杂着微苦的药香。
雾气氤氲,竟然如同在蒸桑拿。
她刚上前走一步,便听见屏风之后有人说道“把门口的药拿进来。”
洛书一惊,方才看清楚屏风之后,有人玉臂陈的趴在硕大的浴桶里,不正是叶沉那家伙?
可这是在伯颜的屋里阿?
一瞬间她脑子里竟然冒出许多不和谐的东西。
鬼畜攻,年下受,高冷攻,面瘫受……
她眨眨眼暗骂自己流氓腐女,这些年怎么被沈廷玉那只女流氓给熏陶出这种习惯来了!
真是罪过罪过阿!
她又想起来昨夜自己说了那句话之后,叶沉发怒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些愧疚来。
要不然……
她颠颠的绕着门口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他说的那药了。
绕过屏风呆呆的站在浴桶之前,不说话。
叶沉背对着她。
趴在木桶边缘。
桶里的水竟然咕噜咕噜的自己冒着泡泡。
而叶沉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有的是新伤,有的已经结了痂,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一道剑伤,贯穿整个后背……
凤栖阁的势力,她所知虽不多,但也知道苏小晚那女人的厉害。
而他在长安城已铲除了凤栖阁暗桩,加以时日,定然可以将此帮派驱逐出去。
然后他在接到自己受伤的消息之后,不眠不休五日赶到岭南,原来,初见他时的憔悴,并非只有车马劳顿,原来,那日他欺骗季湘云的吐血并非是真的假装,原来那日他拥她入睡时紧皱的眉头,是因为伤口的疼痛……
而他从到了岭南从未提过只言半句。
而她自入往了元家之后,岭南王府的人竟然从未来此骚扰过。
“愣着干什么,快倒!”
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郁的疲惫的音色。
怪不得这几日伯颜总是请他去下棋。
原来下棋是假,疗伤是真。
洛书站在木桶前,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胸腔里如同塞了一团棉花一般,不上不下,极是难受。
她小心翼翼的将那碾好的药,均匀的洒在水里。
只见已经平复的水面再次咕噜咕噜的如同烧开的沸水一般,冒起了泡泡。
他伏在水里的身体,颤抖着,几乎不可闻的闷哼一声。
只见那后背那条贯穿的伤疤里缓缓渗出血丝来。
许久之后,他长舒一声,“出去吧。”
身后没有动静。
叶沉倏然抬眸,霍然转身。
隔着氤氲的雾气,只见那人屹立不动,他几乎下意识的想去遮掩后背上的伤。
一动,方知徒劳。
无奈一笑,“你怎么来了。”
洛书不答,缓缓上前一步,蹲下身,趴在了木桶边上,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迷失于丛林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叶沉轻轻拍拍她的脑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自进门后一言未发,他此刻去能感觉到她的悲伤,那么浓郁的化不开,让他尽是心疼。
“已经好了,不疼!真的!”
洛书眼睛生涩的难受,她抬起头来,想也不想,捧着那人的脸便贴了上去。
如果沈廷玉那女人在场。怕是要极为震惊的为她拍手赞上一声,木头终于开窍了阿!生猛阿!
当然,更震惊的还有当事人。
叶美人被她的主动真真是惊的一跳。
这女人今天吃错药了吗?一声不响的跑来看他治伤,又一声不响的主动送上门。
她修长的睫毛煽动着,带着未干的湿润。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叶沉倏然失笑,“知道错了?嗯?”
她点点头,此刻才知道两人姿势有些暧昧。
刚想起身,手腕却被他扣住,狠狠的咬在了她的唇上。
忽然有风起,有人在门外轻扣,接着裴述那傻子的声音传来,“有人来了,你们两个结束了没有?”
洛书脸一热,“……”
裴三傻这家伙真是语不惊死不休。
叶沉脸色沉郁,一脸不高兴,有些人真是皮痒了,欠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