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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课间，幼稚夸张的喧闹声在校园里回荡，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某个小群体的八卦，男生在走廊上追逐。安宁的记忆里初中和高中以及她所度过的所有年月大多是孤单的，不过初中没有福利院的束手束脚，也不至于在高中那样沉默，还算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上课铃响，学生们蜂拥入班级，一分钟不到，校园变得安静而空旷，这群孩子不知道就在凌晨，他们之中的一员悄然无声的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死亡的阴霾此刻却在五个女孩心中挥之不去，安宁和简言在学校提供的心理咨询室里见到了她们。本来警察已经审问过，但不知道简言是怎么说服厉白强的，他竟然同意让简言和这些学生进行再次接触。
安宁自私的认为简言这种人这个时候是不适合与这些心灵受创的学生进行沟通的，就算不经历恐怖的事情，和他聊天也会有心理阴影。但简言的表现显然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
“你好。”
“……你好。”女孩细声细气回答让安宁想起何念，好在这次这五个人里没有凶手了。
“你能告诉我那天夜里你看见了什么吗？”简言开门见山，对面的女孩明显瑟缩了一下。简言皱眉，遂即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不要害怕，你好好想一想。”
“我睡觉很死，那天根本就没有醒，是王蓉哭着把我推醒的。”女孩哭出声来，“我一睁眼就看见她脸上都是血，然后刘熙她……她坐在椅子上，已经死了。我……”
女孩泣不成声，简言转头问安宁她是哪个床位，安宁手上的资料是刚刚校方提供的，眼前的女孩叫程晨，是开门左手边下铺。
“你们宿舍里谁睡的跟你一样比较死？”
“呃，其实我们睡的都很沉。”女孩抹着眼泪抽泣着回答，“因为初三，晚上要十二点多钟才能睡，住宿第二天早上六点之前就要起床，所以……”
“有例外吗？比如王蓉。”简言转着笔，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其实暗藏玄机。
女孩愣了一秒，狐疑的瞄了一眼简言，才回答：“王蓉她最近好像在感情方面……”
“失恋了？”
安宁一脑门的黑线，这么少女心的事情怎么从简言嘴里说出来就变得这么古怪？
“不是不是。”女孩连忙否认，“她是……表白被拒绝了。”
似乎是担心说出了别人的隐私，女孩小心翼翼的看了简言一眼，收到目光，简言加深了笑容，“好了谢谢配合，我们的谈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你可以回去了。”
女孩点点头，迅速离开了咨询室。
简言没有马上叫下一个，而是把安宁手中的资料拿来翻了一遍。
“‘不要害怕，你好好想一想’，啧，你说话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安宁坏坏的模仿着简言的笑容学他的语气。
“因为我很专业。”简言把资料拍到安宁手中，“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我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我初三的时候……”安宁顿了顿，将程晨说的话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不对啊，为什么王蓉脸上全是血，她就是刘熙床铺对面的那个人。”
“嗯。”简言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去把上铺的三个人先叫进来。”
上铺的三个人看起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学霸型学生，厚眼睛雀斑脸，比第二中学那个宿舍里的胭脂水粉们顺眼多了。她们的说法和程晨几乎没有什么不同，眼泪也都不像是假的，简言也没有多问，就让她们出去，临走之前，一个叫文文的女孩脚步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简言给安宁递了一个眼色，安宁扯了个借口把她留了下来。
清了清嗓，安宁模仿着金灿灿的样子友好亲切的询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不是的。”文文摇了摇头，“我是看见了，那个小丑……我也看不清，但是有月光，好像是一个小丑……他在，在对王蓉说话。”
安宁和简言对视了一眼，沉默着等待下文。
可文文知道的也仅限于此，见没有人理她就立刻慌了阵脚，“警察阿姨，你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我妈妈说这些事情都不能说，小丑会来找我！”
“好，一定不说！我发誓。”安宁用劲握住女孩的手，以示鼓励。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安宁将文文送到门口，告诉她，“把一切都忘记吧，这都是别人的事情，你会有一个很好的明天。”
回头的时候简言翘着腿注视着门口的方向，“警察阿姨也兼职知心姐姐了？”
“你才是阿姨。”安宁嫌弃的瞟了简言一眼，自己没有和小姑娘交流的能力还好意思嘲笑她！
“你还叫过我爸爸。”简言靠在转椅上，随意的说出了事实，毫不在乎安宁丢过来的白眼，“好了警察阿姨，去把主角叫来吧。”
王蓉坐在椅子上，双手握在一起，显得焦虑不安。初中生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太会伪装，她目光不断游离于简言和安宁之间，简言的沉默给她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王蓉咬着嘴唇，低下了头，莫名哭了出来，安宁看着有些不忍，用嘴型问简言：“差不多了吧？”
简言又等了大约三分钟，才开口：“其实我们知道你在做笔录的时候隐瞒了真相，现在我们的谈话对所有人保密，你可以说出来。”
王蓉表情呆滞了半秒，猛地摇头：“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因为凶手会报复你？他说了什么，会杀了你的家人还是他一直看着你。”简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是早上安宁哭剩下的，还剩两张。他把餐巾纸递给王蓉，顺带瞥了安宁一眼，才继续道，“你根本不是凶手的目标所在，他不会浪费精力来找你。但你把这些事情埋在心里，这一生恐惧都将与你如影随形。”
漫长的沉默是简言给王蓉的思考时间，很多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产生应激反应和应激思维，下意识里趋利避害选择的方法将在脑海里留下牢固的印象，以至于事情过去后很多人还固执的坚持着当时的想法。王蓉需要时间想清楚，尽管她的证词可能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这个案子，是两条人命！
“他……有一张小丑的脸，是那种油彩画上去的。我一直都醒着，听见开门就下意识去看，他也看见了我。我当时就想喊，可是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他手里有刀，我真的不敢喊。”
“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但我听到声音，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我特别害怕，真的。我以为我要死了，结果他跟我说话，他要我把头伸出来。然后……”
“然后他亲了我，全都是血，他嘴里有好多血，他还摸我，把手上的血抹在我的脸上。然后舔我的脸。”王蓉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他是个疯子，他疯了，他的脸上特别黏腻，油彩还粘在了我脸上。”
“他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他还会来找我，如果我告诉了其他人，他就杀了我。你们救救我吧求你们了，救救我吧！”
王蓉趴在桌上哭泣难止，可以想象她隐瞒父母不愿意他们受到伤害，隐瞒警察又渴望保护内心是多么煎熬。
安宁凑到简言旁边轻声问他：“你有办法保护她吗？”
简言注视着王蓉的方向，轻微的摇了摇头，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回答：“既然凶手是个变态，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除非我们抓住他，对不对！那我们……”
“抓不住。凶手动机不明，现在没有任何嫌疑人，监控不力，就算有指纹也没有指纹库可以进行比对，侧写只能写出一个变态，没有具体证据无法画像，你有办法找吗？”
“那……”安宁话才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对面的王蓉抬头望着他们，眼里写着绝望：“请问，我是不是会死？”
“不会。你肯定不会死。”简言故作轻松的露出笑容，“用你警察阿姨的智商发誓，你绝对不会有事。”
安宁狠狠瞪了简言一眼，哄着王蓉把她送了出去。
回来之后质问简言：“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吗？”
“赌一把，如果成功，至少能让凶手安静一段时间。”简言将笔丢在桌上，神情严肃，“这些事情我去跟警局商量，下午你跟我一起去警局，把这几起案件的卷宗全部看一遍，还有二十年前的，用你最快的速度看完。”
中饭都没吃安宁就跟着简言去了警局，她困得不行在出租车上睡的昏天黑地，下了车冷得直哆嗦。简言瞟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说了句：“真没用。”转头就进了警局大门。
一个下午，安宁眼睛就没离开过卷宗，在血腥的图片也硬着头皮记在脑子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简言说要她用最快的速度了，原来这些卷宗不光多而且还是秦康开后门偷偷给她看的，看一页就是赚一页！
一直到六点多钟简言来找她，安宁还剩最后一个案件，也就是李向阳的那一起。简言瞄了一眼她手上的档案袋，直接抽了过去，“这个案子这么有名，不看也不要紧，赶紧走了。”
“给我看完，很快的。”安宁伸手要去拿档案袋却被简言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不要看了，快点走，有人来了。”
“哦。”安宁有点沮丧，她听屠案提起过这起案子，心里难免好奇，早知道就第一个看了。走廊上空无一人，安宁对着说瞎话毫不脸红的简言翻了好几个白眼，可秦康已经进去收拾档案，她也不好在要来看了。不看就不看吧，以后问屠案也是一样。
回去的路上，安宁问简言要不要汇报一下卷宗，简言的回答是：“这些卷宗我回国的那一年就看完了，现在可以背出来。主要是让你长长记性，见识一下对手的能力。”
“你怎么不说是才华。”安宁回顾着脑海里那些血腥恐怖的照片，开始的时候还是暴力美学，越往后就越精细，凶手的犯案手法在不断升级，“杀戮是一种艺术，这个凶手把自己当艺术家了。”
简言回头瞥了安宁一眼，似乎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看见那目光里有恨。
两句话而已，不用恨她吧，这也太小家子气了。
回到公寓，安宁几乎是瘫倒在沙发上，下一秒困意翻江倒海席卷而来。
金灿灿听见客厅的动静，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推门出来，和简言大眼瞪小眼。
“你们回来了？屠案呢？”
“屠案不在家吗？”
安宁迷迷糊糊的被叫醒，就看见简言和金灿灿一脸着急的看着她：“屠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