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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亲手戴上的呀，都不能叫做钗子。

　　不是你亲自吻过的呀，都不能叫做胭脂。

　　马车驶过姚州城的归燕桥，李璇玑打起车帘的一角，姚州的一草一木沐浴着绵绵细雨，同来时相比，没有丝毫改变。

　　回望姚州城，李璇玑只觉恍然，玮哥哥当真已经死了么？她扮作一个男儿郎，同玮哥哥一起去会昌寺、大雁塔踏青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那时他的官帽上挂上一朵淡粉色的花，引来四五只蝴蝶，她的衣裳染上果实的汁水，却招来无数的苍蝇……

　　她的眼前忽然一亮。

　　“停车！停车！”

　　“县主，刺史大人吩咐过了，务必要我把你立刻送回长安，我不能停下！”

　　李璇玑狠心褪下手腕上的玉镯，向车外一扔，玉镯摔了个粉碎。

　　“快停车！我的镯子掉下去了！”

　　她急急忙忙撩开帘子，露出一张白如玉石的脸，趁那马车夫出神的片刻，她慌慌张张跳下车，拨开人群，向那惊鸿一瞥的人跑去。

　　她仓皇地钻入人群，寻着那人的踪影。

　　那人该是撑着一面靛蓝的油纸伞，如云的乌发上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金簪，她挽着一个人的胳膊，就像李璇玑从前挽着玮哥哥的手臂，她挽着的人，长得也像玮哥哥，有着棕褐色的眼睛和深深的酒窝……

　　骤雨初歇，街上的行人都收起了油纸伞，明月初升，家家户户门口挂上了一盏灯笼，什么颜色的都有，蓝的、红的、淡粉色的……可最多的还是红色，红色的灯笼映在郁江上，像极了含羞的新嫁娘。可是，可是新嫁娘啊，为什么今夜要在郁江边上独自徘徊，你的情郎远离家乡音信全无，如今又身在何方？你的父亲，你的哥哥弟弟，又如何忍心让你对水自怜……

　　“玮哥哥！玮哥哥！”

　　李璇玑大声呼喊。

　　“玮哥哥，我是璇玑呀，我是你的三妹妹，你为什么要扔下我？”

　　红灯笼化成一片红色的薄纱蒙上眼帘，红红的天空笼罩姚州城的景色，红色的郁江水载满姚州城的哀愁，红色人儿的眼神啊，可怜又悲悯。

　　忽然传来淡淡的香气，柔软的手绢擦干李璇玑的眼泪，耳边是一个笑盈盈的声音：“你怎么哭了？”

　　李璇玑努力睁开眼，还是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

　　那人笑道：“你哭得眼睛都肿了。”

　　李璇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听到你在喊‘玮哥哥’，你同家人分开了么？”

　　“嗯……”

　　李璇玑揉揉眼睛，眼前顿时变得清明，她抬起头，看见那人的样貌装束，一时怔住了——

　　她有着如云的乌黑鬓发，发上簪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发钗，皮肤仿佛雪做的，却比雪还要澄澈透亮，像水晶，嘴唇就像一枝落在雪上的梅花。最美的是她的眼睛，像太液池，不，太液池里所有的芙蓉，未央宫旁所有的杨柳，加起来都不及她的眼睛那样美，一泓柔波，春花秋月都在其中。

　　那人笑着，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姓黎。”

　　“黎？”那人眉头微蹙，“你的装束不俗，必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可姚州城的大户，独独没有黎姓……”

　　“我，我是同家人一起从长安来的。”

　　“长安……”

　　她念出“长安”这个词，真好听，不是哥哥们念的“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中繁华如烟的长安，也不是父亲那一字一句，沉郁顿挫念出的“长安”。

　　长安，竟然还会有这样轻盈，这样如梦的语调，仿佛那儿是一个没有痛苦和忧愁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