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此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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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愿意不愿意的分开和重逢的故事,原来竟有那么那么多。
好像总是悲剧多一些。自然忘不了东南飞的孔雀,那焦仲卿和刘兰芝生不能共效于飞,死后却化作松柏梧桐时时恳请世人戒之慎勿忘;也自然深记得私定终身的梁祝,相识学院,十八相送,逼婚抗婚,楼台相会,哭灵化蝶。再美的情爱又如何能扛过俗世?有时候我非常怀疑,一句“今生无缘”而已,便可以教这么聪慧、这么灵秀的男男女女,犹犹豫豫举棋不定?
夜幕早已垂落,星月无光的日子,临窗的街外传来带着长长呼啸声的鸣叫,即便深夜也驱赶不走的喧哗。算算自己亦可称度过了四分之一的韶华,一如这七月流火之躁,父母追急了便回一句“自有打算”,却仍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在哪里。
柳生与龙女不过是传奇。范蠡为了一个不能共安乐的君主将西子送去了吴国,最终却是泛舟齐国的财神陶朱与四美之一的西施成就千年的浪漫佳誉。刘彻将当年要用金屋藏的阿娇冷落在长门宫里独自思量君威之无常,亦不过让司马相如留下了脍炙人口的《长门赋》让陈皇后垂泪而已。并不是谴责谁,时移世易,连白云苍狗都能换去,何况欢喜不欢喜的心境?
只是何苦来由。转身之后,大不过生离死别,红拂夜奔,便能保得李靖一世的痴情?女人啊女人,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如若不是在某个特定的日子开放,亦不过是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罢了。又想起那日,电话那头,那样乖巧温柔坚强出众的姐妹,迟迟疑疑,反反复复,半天挤出一句:你说,我究竟是等他,还是不等他?
如此的殷殷期待,如此的拳拳之心。我几乎可以看到千里之外那间摆满花卉的房间里,她纤弱苍白的脸上是如何一种困惑却坚定的神情。
便惟有苦笑。这样山长水远,千里迢迢追到此地,不过为问这一句,又如何等不得?心里切切的放不下,明明没有信心,又不愿被别人说自己没有志气,始终惶惑的为了友人那一句“等得”,就好像可以留作案底证据,巴巴地用这种恳求的语气,我又如何能说等不得?人原来不过如此,不仅自己欺骗自己,还强迫别人一起来参与,仿佛这样就算板上钉钉。
一个无名的寓言如此叙述:实验人员将鲨鱼和热带鱼放在同一个池子,然后用强化玻璃隔开。起初鲨鱼不断冲撞那块玻璃,耐何只是徒劳,它始终不能过到对面去。它试了每个角落,每次都是用尽全力,但每次也总是弄的伤痕累累,有好几次都浑身破裂出血。持续了好一些日子。一旦玻璃出现裂痕,实验人员便加上一块更厚的玻璃。
终于,鲨鱼不再冲撞那块玻璃了,对那些热带鱼也不再在意,而开始等待每天固定出现的鲫鱼;到了最后的阶段,实验人员将玻璃取走,鲨鱼却没有反应。它不但对热带鱼视若无睹,甚至当鲫鱼逃到那边去,它就立刻放弃追逐,怎么也不愿过去。于是实验结束了,人们讥笑它是海里最懦弱的鱼。
但是爱过的人知道为什么。它怕痛。
每个人都怕痛,所以每个人都不想一遍又一遍在虚构的幸福里磕磕碰碰。等待某一个人,或者,等待某一个回头。即使过程并非凄凄,但是鸿鹄飞去,原没有一定归来的承诺。这世上本就没有一家公司,肯为那海誓山盟,作一个保期。佛法说: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因为过去已逝,未来未现,现在虚妄。可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总有一天春花秋月都将逝去。草长莺飞,终是会在不经意时,花儿又开;无论哪季,依旧有半江瑟瑟半江红;迷途之人末了究竟也会看破魔障,而又会有人陷进去。旧时王谢堂前燕,不可能永驻乌衣巷。情到浓时浓转淡,曾经一刻不见便如在心上剜个大口子的人,如今便远远见着了,也只低低问声,你如何?然后答句:我很好。
人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便是“还君明珠双泪垂”?还是“只是当时的惘然”?是“一生酒醉花前老”?又或是“美人如花隔云端”?都说春寒陡峭,夏之炎炎,又如何算好?只有强撑坦然地清唱:昨夜梦回旧时光,一般年少,几许痴狂,醒来窗外有月光,默默如往常。
不觉失笑。红颜如花,若真寻不到苦苦寻觅的人,便直教寂寞开放也罢。就如千年前那杨柳依依的岸边,潇洒不羁的男子,在如钩淡月下轻轻唱与送别的亲友:“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