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出——见到了皇后(两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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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要求当场唱歌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大约就是那种说不出来什么拒绝的话,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唱的体验吧?苏鸢拿不准面前皇帝的意思,毕竟这个世道之上的人,就算是贩夫走卒,一句话里都有那么些没有点破的弦外之音,更何况是堂堂一国之君?
之前的话大约已经惹怒他,只是还没有说出来……
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妃子在一个外臣面前唱歌呢?
苏鸢脑子里过过的礼仪传统,比宫子铭偶尔开小差时候想过的甜点品种还要多几千倍。她有些屈辱地悄悄看了那边已经在塌上坐下来的宫子铭,再撇了一眼静静而立,就站在塌边不言不动,目色沉静、对于她而言不知姓名的侍卫黎朔归,满脑子的教法礼仪最终变成了:这个人难道是陛下的心腹?
↑如果宫子铭知道自己身边这群人的真实想法的话,大约会每天拿个小本本写日记,内容就是:身边的人总是想太多,有什么快速打破这种局面的办法吗?
再加个微博体的话题标签#我身边的人总爱乱脑补,我可以撬开他们的头盖骨灌水泥吗?#
而事实是,还好他全都不知道。所以只是翻开了刚刚看的那一半传记:莫名的从几句话里面就读出来了八卦的味道。
有句话说的好,当一段文字里面夹带了你感兴趣的内容时,你就能够耐着性子阅读前面大面具无意义的内容,只是为了在这些内容里,找到那么一两句感兴趣的段落。宫子铭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他对着满篇的文言文和繁体字,竟然看的很开心。
怎么说呢,不是说故事写的有多好,是单纯的靠脑补发电。
磕磕绊绊地宛如在看没有字幕组的生肉视频。简直和小学生的看图说话一般,啃掉了差不多三页纸的内容之后,大致的了解了作为这个身体的祖父的太宗皇帝和一个名为陆念徽,一直被书写者尊称为陆先生的人的一小段过去,嗯——我忘记点播放键了吗?
顺手卷了一页书页,半天也没有等到歌声如预料之中的响起,宫子铭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特意吩咐人搬出来的角落里苏鸢。身上穿着华丽的衣袍,合着头上顶着的繁复发髻,让宫子铭一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确定下来对方应该只是个高中生的年纪。
“歌呢?”
“……?!”
宫子铭的突然出声,让苏鸢吓了一跳,她是真的小幅度的跳了一下,再来就又露出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勉强的起了个调子,“去年今日……此门中——”
还是宫子铭之前听过的那首歌,而其中的差别就是没有了相互对比的女声,只有苏鸢一个人略带哭腔的唱着。
歌声唱出来了,宫子铭盯着苏鸢看了一会儿,便心大的挪开了视线。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完全不能够理解这个小姑娘到底想到了什么,做出这幅要哭不哭的样子。再综合一下自己的人设——嗯,更加坚定地不闻不问。
原本只是抬了抬头,现在就又按照原来的姿势严实合缝的靠回去。
天子藏书楼里安置的取暖装置,考虑到了这里的特殊性,所以效果不是很好。没有过太久,保持着葛优瘫相似姿势没有运动的宫子铭,首先就觉得露出来握着书的手冷,然后是jio冷。——真的好怀念空调啊,或者说小太阳和火炉子他也想念的不行。
耳边是略带哭腔的清唱,手上是一本虐心小说,不得不说——有点妙啊!
不是说宫子铭没人性,看得苏鸢那副模样,完全无动于衷还以此为乐,而是完全把对方当做个播放器的情况下,苏鸢唱着的曲调配合着她的哭腔,就映衬得宫子铭手里书卷上内容更加有渲染力。那其中已经被他脑补了十万字详细感情描写,宛如一篇荡气回肠的狗血大戏的起居注,现在和一本有声小说似得……哦?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作为一座藏书楼,原本是只有一幅书案在此的。
宫子铭现在躺着的床榻都是徐德胜另外准备来的——当然,还不怎么特别熟悉这位皇上尿性的未来御前总管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当读书的时候,哪个不是正儿八经的坐在书桌前的,虽然并非儒家学子,但是按照正常的读书人逻辑,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读书时候还要躺着甚至翻来覆去乱滚的。
这样的失误下,徐德胜准备东西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在这座保温效果欠佳的天子藏书楼,宫子铭会不满足于靠着,而要脱了鞋躺着,以至于并没有为他准备相应的毯子于薄被。
这一点需要检讨。
呷呷嘴,宫子铭在不存在的客户反映本上再添加过一笔,想着等徐德胜一会带了人来,就让他去准备。一边自己脱了身上穿着的外袍,向着一边的黎朔归招了招手,“坐过来,朔归。”
“……有什么事,陛下?”
突然有种不妙感觉的黎朔归有点拒绝。
并不想解释,宫子铭只是对着黎朔归勾了勾手指,坚定的做出叫他过来的姿态,“你先坐过来。”
挣扎无果。黎朔归僵硬的挨着软塌一边坐下来,目视前方,坐姿笔直。下一秒,宫子铭将刚刚折了一角的起居注随手丢进他怀里,脱去外袍只是穿着常服,还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袍,“识字吗?”
并不態理解宫子铭到底想要做什么,脑子里现在飞过的是“妖怪在意的东西都这么奇怪的吗?”这种念头,黎朔归盯着他略微皱起眉头,“认识的。”
“朕让你写的五十遍罚抄,写了吗?”
摸不透对方心思的黎朔归眨了眨眼,试图蒙混过关却在最后老实的回答,“……尚未——”
宫子铭抖外袍的动作一停,也不知道是整理好了,还是被黎朔归的回答弄得,“那准备什么时候交给朕?”
“……”回答是一阵沉默。
宫子铭似乎有点理解面对那种不交作业的学生:不爱解释,连讨价还价和辩解都说不出来,这种时候的老师的心情。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是不是,自己一见钟情要过来的人,跪着也要继续面对。
只是见宫子铭似乎叹了口气,“在下次朕想起来催你之前,自觉点写好交给朕。”
“……臣遵旨。”
略微低头回答的态度总是显得有那么些些敷衍,宫子铭却觉得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对着黎朔归无可奈何的招了招手,“给朕念这本,看得眼睛疼。”
言罢,就盖上自己的外袍,躺了下去。留下黎朔归因为他的动作,双手抬起,捧着手中的起居注。低了低头看看手中书卷,又看了看就这么理所当然枕在他腿上,“陛下——?”您这样不太合适吧?
“嗯?”宫子铭轻轻应了一声,甚至伸手去扯过黎朔归的衣袖,拽过来嗅了嗅——有一股树叶被揉开的青苹果味道。在黎朔归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宫子铭对于他的好感度在这种非主动的情况下有增加了几分。闭上眼睛的宫子铭松开扯着他袖角的手指,蹭了几次找到比较舒服的地方,不再动弹,只是闷声交代,“开始念吧。”
“……”
宫子铭用并没有调戏意味的心态,做了调戏意味十足的事情。
黎朔归一脸复杂。
他视线飞快的掠过那边的苏鸢。
短短四句,一首《题都城南庄》的词,这个小姑娘从开口之时,到现在来回重复着唱了许多遍,到后面之前的哭腔渐渐淡下去许多。之前的满腹委屈和胡思乱想随着皇帝将其放置一旁的时间加长,而慢慢消失。
她所在的角落距离皇帝所在的软塌有一定的距离,稍稍离得远了,她在这边唱歌的声音遥遥的传过去,而那边对话内容听的不是很清楚。一首曲子来回唱了好几遍之后,有点渐渐的哑了嗓子。到最后一遍唱完,也就拖长了尾音,结束了这首曲子。
总觉得去乐舞坊的那个宫人去了许久,到现在也没见到回来。
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入宫前她在家里可没有这样站着唱许久的经历——也就是入宫后的今天才有这么一次!
由此看来,见到皇帝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身边两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不过说起来,皇帝身边也只有个侍卫在……
想到这里,隔着不过十多步的距离,苏鸢苏鸢怯生生地望过去。
光影分明照亮呈现的画面,清晰的落入她眼中:方才身姿宛如翠竹一般的侍卫,此时已经坐在皇帝的床榻上,一只手搭在皇帝肩膀上,另只手握着一卷书,隐约能够听到他嗓音温润的念着书页上字句的模糊句音。
而那个看起来让人心思捉摸不透的皇帝,身上盖着外袍,枕在侍卫腿上,眉眼之间尽是温柔的笑。他伸出手点在侍卫下巴边,被嫌弃的躲开了,也只是笑着收回手搭在自己额上。苏鸢一直觉得皇帝长得极好看,是那种任何一个姑娘一眼看过就会愣神脸红的好看。
只是从前的皇帝从来不会笑的,总是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从头到尾散发着不要靠近的拒绝感。
所以,陛下也是会笑得这般温柔的吗?
所以,陛下是……
脑子里的猜测争前恐后的闹出来,以至于苏鸢并没有注意到宫子铭因为歌声停了而看过来,他向苏鸢问:“这首曲子唱完了?”
“……!是,是的。”不甘只是冒出来一瞬间,就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苏鸢不小心撞进宫子铭的视线里,心跳立刻变得混乱,紧接着不论是手脚还是视线,都无处安放起来。“唱完了,陛下。”
“还有别的歌吗?”
“有,有的!”
“那就再唱一首好了。”
“……遵旨!”
苏鸢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蒙了心了。她觉得皇帝方才笑着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满满的,完全的,独占了对方的视线,那一瞬间有一种自己是他整个世界的感觉。不论是不甘,恐惧,还是之前的猜测都全数消失不见。
她向着对方微微福身,有几分略微发痛的嗓子这时也不算什么了。苏鸢小声的清了清嗓子,宫商徽羽的曲调一个个从脑海里飘荡而过,在反应过来前,她的嗓子快于脑子已经唱了出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原本只是唱着,苏鸢的一句转音,却是一个转身,扬动的衣袖于转身时带动的衣袂转动,宛如一朵春季枝头徐徐开放的花。如果之前只是有歌声而已,现在展露出来的舞姿则是从另个方面吸引了宫子铭的注意力。
他侧了侧身,随着苏鸢唱出的第一遍,屈去的食指顺着节奏指节一下下轻点着额头。宫子铭跟着低声的唱,“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并不能够每一次都唱在同样的调上,宫子铭在第三段时,改为跟着哼哼,对于黎朔归还在念着的起居注内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您还在听吗?”
“听着呢。”
宫子铭听着纸页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黎朔归只是停了停,又继续念着手中的书卷,宫子铭听没听进去不知道。只是他是做不到一心二用的,苏鸢的舞跳的好看,让宫子铭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名为《洛神》的舞,那个跳舞的人说是一个听起来很厉害的舞蹈队的首席。
那一次看着,让宫子铭少有的一次觉得当皇帝真好,当一个可以看小姐姐跳舞唱歌的昏君更好。
江山完了就完了呗,我想看跳舞。
嘴边带着笑容,那边的苏鸢已经唱到了最后,为了舞蹈这首词被拖长了一遍唱着。苏鸢笑着唱完最后一句,旋身顿在原地,抬眸一笑,想着宫子铭望过来,当即让他脱口而出:“朕给你进个位如何?”
“皇上你在说什么傻话?”
“……”
这熟悉的怼人感,宫子铭后面的话跟着一滞就说不出来了。他脑袋疼的顺着声音看过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摄政王那张故作老成的脸,还有他旁边站着的华衣女子。
——按照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宫子铭打赌这个应该就是皇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