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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手侧带着青松，身后跟着翠柏，悠哉的逛到了紫州的码头上。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个普通又繁忙的晌午，码头上大小船只往来穿梭，络绎不绝。
钱百万早就在码头上等着沈渊，因为天气炎热，他只穿着一件绣了冬青叶子的丝绸家常夏裳，看上去便富态滚滚。
“明玄这边走。”他万般自豪地指点着泊在口岸上的一队船只，“这就是这几年置办下的船队。打头儿的两艘是早年的货船，后面的是新造的。”
“这是刚木的，这个是水杉芯子的……”他一口气介绍了好几艘，“用的都是顶顶好的木料和工艺，明玄看上了哪一艘？”
“………”这几日羲和将暗中侵吞的黄金、矿脉、宝石之类的财物都吐了出来，国库此时不仅不再空虚，还险些被挤满了。
沈渊心中既对他万分鄙夷又担忧着自家陛下，心情也格外烦郁。
青松与翠柏看他的脸色，默契地后退了一步，识相的不触他霉头。
家主这两日格外的暴躁，而能有效扑灭他怒火的人却不知所踪：鸿鸣失踪了，房间里的东西都被细细的收拾过，一看就知道是卷了包袱跑了。
当时听到这番回禀的沈渊捏着腰间的红鞭，心中气的发抖。
阮家已经死透了，若是鸿鸣不愿意姓阮，跟他姓沈又如何？上一代的事情总归还是姐姐做的糊涂，亏欠了他。
他不过……不过是气这狗儿罔顾他的心意自作主张，只等着好好的冷上几天，安定下来再细细地抽上一顿……不，至少三顿鞭子才能解气。
可鞭子还没取下来，人却不见了。
以往打都打不走的人愈发有了胆量，往日怎么也不见他这般的有志气！
沈渊越想越心烦，望着天际尽头墨蓝色的海水脸色阴冷。
钱百万不知他心中是如何的暴怒，从一旁随侍的手中拿起一块布料，迎着海风抖开。
这布料上的图样沈渊再熟悉不过：一个圆圈，四周还画着长长短短的金色的线。
“这是船队统一的旗子，待会儿就挂到明玄你选定的船上。”
“这东西…谁做的？”青松恭谨地接过了旗子，沈渊挑了挑唇角，挤出一个半点都不真诚的笑意来。
“是摄政王殿下。”
“呵。他倒是有心。”只是这心意下还藏着什么心思，沈渊完全看不透。
“陛下如今，可还安好？”钱百万忽然凑近沈渊，轻声问道。
他说的这般谨慎，口中的“陛下”自然不是如今皇座上的幼帝，而是因“病”退位的太上皇。
商人本性逐利，沈渊本以为钱百万早已归顺羲和，未想到他仍记得陛下的知遇之恩。……只是陛下在乎的从不是那个位置，而是这锦绣山河，以及山河上的千万百姓。
若是钱百万因此折损，未免太过可惜了。
“还好。”沈渊顿了顿，才缓缓道，“摄政王毕竟是…太上皇的亲弟弟，而新帝血脉纯正，好好教导必定可以支撑山河。”
担心幼帝血统的钱百万被喂了一颗定心丸，心中略微松懈。两人一时相顾无言，都觉得有些悲哀。
他们身为臣子，却只能眼见君王被拘受辱，实在是无能至极！
“明玄选好了吗？”
沈渊随手指了一艘，忽然听得某个角落上一阵嘈杂，竟有许多船工与渔民围聚在一处。
“哦，那里是售卖出海物资的摊位，离起航时间还早，你可以自去看看。”钱百万派了自己的随侍在此处照应，自己又动身忙碌去了。
沈渊望了一会儿熙熙攘攘的人群，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
摊位不大不小，所有的货物都被摊开贩卖，明码标价。
此时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看管摊子的两个女娘的鼻尖儿都出了汗。手底下晶亮的瓶子折着日光，显得里面浸着的各色果肉都闪闪发光。
“不要挤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这是什么稀罕东西啊？”
“只是云州来的‘蜜水罐头’。出海时吃不到蔬菜就会牙齿出血，人也没有力气，这是一种病，叫‘坏血症’。”
“想要治这病就买这‘蜜水罐头’，蔬菜水果在罐头里不会腐败，想吃的时候开一个就成。”
小女娘的声音清清脆脆，说的极有条理。
沈渊看着穿一身莲粉色夏裙的小女娘，难得有些发愣。
他其实并不惊讶在这里遇到朱长哉的女儿，毕竟按亲缘来算，钱百万是朱钱氏的亲叔父。
沈渊惊讶的是之前软糯糯、小兔子一样的一个小姑娘，俨然有了母族女子的强硬气质。
朱小姐随母亲回钱家，算一算，也不过半年而已。
朱静怡也看到了沈渊，不禁有些勃然色变。
沈渊之于她和母亲，无异于一次灭顶之灾。朱静怡并不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沈渊来府上不过十天，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父亲突然凄惨横死，母亲也病倒了，曾经敬爱过的叔伯们脸色变得飞快。
在钱家休养学习了一段时日，她也再不是那个单纯幼稚的小丫头了。但猛然见到“带来不幸”的沈渊，朱静怡还是难以控制住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
可母亲说不是这个人的错，而三姥爷又和他维系着融洽的关系。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断了钱家的一条门路。
她深深地呼吸着，只能别过脸去不看面前之人。
她的失态自然影响到了另一个女娘，那穿着一身鹅黄襦裙的女娘霍然转过身来，疑惑道：“小怡？”
沈渊恰好和她对视，引得这女娘“蹬蹬”地后退两步：“——是你？！”
……竟是一个云州女。
女娘的鼻子上还夹着一副“眼镜”，此刻因为流了许多汗，镜子不停地向下滑动。
沈渊与这个云州女互相打量着，彼此的心中都有些惊异。
这这这——这是那日大闹陆离楼的大美男啊！梁红默默地看他身后：怎么之前跟着的那个帅小哥不在？
这人将楼中搅得天翻地覆，还杀了霍光主管，却能全身而退。那几日整个楼中都人心惶惶，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个“土著”。
据说他是霍光的儿子……
据说他的母亲是那个叛逃的苏心……
她们的讨论不过三两日【注】，忽然间传来了一个大消息：羲和神突然打开了云州的屏障，又将陆离楼中九成九的人员都驱逐了出去。
他们哭号哀求，却根本打动不了高高在上的“神灵”，只有接受被流放的命运。他们草草地收拾了行李出了云州，却发现自己除了空有些理论知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自鸣得意的。
【注】：因为自成一世，云州和沧澜其他州郡的时间流速有差异，约为1:10。
【小剧场】
柏疆珊（摊手）：看吧，连沈渊都觉得你献殷勤是没安好心，更别说父皇了。没救了，干脆离了吧。
羲和：……孽子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