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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楼梯之间缓缓地上楼下楼。
上楼下楼。
穿梭在一层又一层发着白光的窗户之间。一边走,一边想,林龙在干什么呢?他是不是坐在桌前,听着老师讲课?他是不是用笔在纸张上写下隽秀的字体?他是不是偶尔皱紧了眉,心生不满但是又憋在心里?
一个女人正上着楼,看我下楼,嘴里嘟囔着,“瞎跑什么?”
我呆站住看向她,我不认识她,但她却说我在瞎跑,好像认识我、了解我一样评论着我。
“我来找朋友。”我说,她瞥了我一眼,依旧上着楼,继续着自己的话。
“女孩子还不在家乖乖待着。”
我侧开身子,靠在楼道的墙上,看她走过,胸口又闷又堵,哑口无言。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女孩子,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可是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让我乖乖待在家里!
我感到楼道里阴冷了许多,听那女人开了家门,门关上的声音后,我立即跑上了7楼,那里似乎离阳光更近一点。
我坐在林龙家白色门前的楼梯上,盯着那座椅上的男女,白婚纱,黑西服,断掉的胳膊,还有被我不小心碰掉的头。不知道现在几点,只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窗户透过的白光变成了昏黄的光,我看着白色木门上昏黄色斜斜的光影,吸了口气,又敲了敲门。
“咚咚咚……”
“谁啊?”
“是我,娜娜。”
门开了。
林龙妈妈开了门,从她水光荡漾的眉眼中,我看到几分林龙的秀美,但是林龙的眉要更英气,脸看起来更坚毅。
“是娜娜啊,有事吗?”
“我来找林龙玩,他下课了吗?”
“……”林龙妈妈推开了门,我小心地盯着门里的地面。
“他还没下课,你进来等吧。”
“好。”
我踏上台阶,走进那厚厚的白色木门,看着亮白色的瓷砖地面,觉得无处下脚。我的每一步似乎都会给这光洁的地面染上灰尘。
但是我没有停下,我还不知道如何停下。
“随便坐吧,等会儿林龙就下课了。”林龙妈妈说,转身去干别的事情去了,她拉开彩色马赛克的推拉门,又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客厅,看着钟表。
“4点25分”
林龙还没有下课,我打量着客厅,陌生的装潢,简约却有股凌厉的风格,横平竖直的白色空间,只有那厨房的推拉门玻璃是彩色的。
白色的皮沙发紧靠着墙,白色茶桌,白色电视柜,白色电视墙,厚重的、一层层带着蕾丝的白窗帘,长长的垂到地面。
这像是一个纯白的世界,看不到一点儿黑色的星星点点。
唯一醒目的黑就是那电视,还有我脚下带着的楼梯间的尘泥。
她没有让我换鞋。
我低着头,仔细看那白色的地砖,上面竟有橘红色蔓延的纹路,每一块地砖都有,像是风中曼妙的火苗。
我慢慢地走着,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那走廊两旁摆着白色的木架,木架上摆着白色的瓷瓶,瓷瓶里是鲜艳欲滴的百合花。
我走过散发着清香的百合花,依旧没有从任何一扇白色的门听到林龙的声音。
他会在哪一个房间里?每一个门似乎都长得一样。
走廊尽头有个没有门的空间,我拐了进去,出现一小块空地,我又拐进没有门的空间,发现一间古色古香的空间。
那是一张黑紫色的大木桌,硕大的平面跟我的床差不多大,木桌似乎是由一块大木头打造出来,边边角角还有木头疙瘩,桌子正中央摆着一摞一摞厚厚的文件,桌子侧面摆着一套紫红色的茶具。桌前是一排红褐色的架子,架子里有很多方格,摆着一些陶瓷、雕塑、模型等艺术品。
这空间没有开灯,昏黑中有一丝沉重,那木香我无法承受,让我瞬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想要原路返回,便往最近的另一门走去。
当我走过去时,才发现又到了客厅,我似乎在刚才的空间迷了路,但幸好,走出来了。不知道这房子怎么设计的,反正有好多房间。
如果一层两户,一户是三个房间两个客厅一个卫生间,那么林龙家就有六个房间,两个客厅,两个卫生间。
可是他们一家只有三个人,要住这么多房间啊!这个白色的空间像个迷宫,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轻轻坐在白色皮沙发上,看着黑漆漆的电视,听见彩色马赛克玻璃的后面,传来炒菜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林龙妈妈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走进走廊,敲了敲里面一间房间的门,“吃饭了。”
我盯着那走廊的出口,眼睁睁地盯着,一刻不眨地盯着,终于,他出现了。
他穿着白T恤,黑色运动短裤,还有黑色的拖鞋。
可是他并不开心,俊秀的脸垂丧着,眉心有股愤怒,有一股头发被睡歪翘了起来。
他没有看到客厅的我,径直去了马赛克玻璃前的餐厅。
我坐在皮沙发上,盯着他,忘记了起身,忘记了喊他,就这么看着他拉开白色凳子,端坐在餐桌前。
林龙妈妈站在餐桌旁拉开了凳子,看了我一眼,“娜娜来了。”
我立马跳下沙发,走了过去。
林龙转过头,有丝惊喜,很快又伤感起来,低下了头。
我没有出声,安静地走过去,林龙妈妈正在端盘子和碗筷,自始至终,那张美丽的鹅蛋脸都是一个表情,没有微笑也没有其他表情。
我走到林龙的座位旁边,拉开了白椅子,坐好后看见林龙妈妈走进了厨房,我抓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
“林龙,我来找你玩。”
我说,看向他,他笑了笑看向厨房里的身影。
他把手抽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么晚了,娜娜留下来吃个饭吧。”林龙妈妈轻描淡写地说。
“好!”
林龙妈妈微叹了口气,又回厨房拿了一个小碗放在我面前,里面盛着半碗米饭。
只有一个菜,黑油油的蒜苔炒肉。
刚吃第一口,我就尝到,蒜苔很生,还很咸,不知放了多少酱油,菜色黑黑的。
林龙妈妈吃了两口像是被自己炒的菜噎住了下,放下了碗筷。
“你们慢慢吃。”她收拾着自己的碗,离开了餐桌。
我看了眼林龙,他闷着头吃饭似乎不觉得咸,所以我也继续吞咽着。
我觉得这个菜是我生平最记忆犹新的一个菜,我从未吃过如此复杂的一道菜。
说它难吃,可是我们俩都在沉默地吃着,说它好吃,那真是骗人,说它不好吃,可我们都没停下。
林龙妈妈换了身裙子提着包出去了,说是一会儿回来。
林龙洗着我和他的碗。
“刀用洗吗?”
我站在洗手池旁边,白色的水流冲刷着林龙的手指。菜板上还有切地七扭八歪的蒜苔,刀还没洗。
“不用,回头有阿姨过来。”林龙说,笨拙地洗着那两个碗。“等会儿,你要帮我一件事。”
帮?我能帮他什么呢?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