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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雨,来也快,去也快。昨晚还是恨不得冲刷尽天下一切之势,今早却是晴空万里,安静如新。经过昨晚之事,琦云与周延奎都十分尴尬,抬头低头间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一路将马骑的飞快,沿途不断遇到过往行人。周延奎爬上一座山丘后停下脚步,极目望向远方。琦云也爬了上来,一座高大的黑石城楼出现在眼前,在西北苍茫而一望无际的黄沙朔砾中,异常巍峨。
“这就是中细城。”周延奎道:“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血肉铸成此城。”
琦云却心情大好:“何必这般替古人忧?我可闻言这西域‘瀑布当寺门,迸落衣裳秋。石台铺紫花,溪叶裁碧油’,乃是天上人间所在。”
“好一个天上人间。”周延奎幽幽道:“只可惜你我生不逢时,未必有这个眼幸。”
琦云不明白他为何伤怀,率先驾马向下冲去。周延奎意味深长的看一眼那漆黑的城楼,也策马而下。
琦云看着城门口数十位魁梧的黑甲人正严肃的检查登记,不由心上一紧:“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周延奎脸色有些异常,但仍勉强镇定道:“中细城地处特殊,平日里过往行人庞杂,是以均要严格登记在册。”
琦云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只是在担心自己一会儿是否如实告知。
“万万不可。”周延奎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连忙压低声道:“外人都知晖云侯一门被灭,无一人余生。你若说出身份必会引起慌乱,城中鱼龙混杂,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担心他们也混进了城里?”
黑甲人注意到这边,周延奎示意她小心行事。
两人商定扮作兄妹赵韦庄赵韦茵,是来投靠亲戚的,周延奎让琦云记住,亲戚的名字叫刘彦召,是他们的远方娘舅,也是镇西府的一名小参事。
快要到他们了,琦云看着前面咄咄逼人询问的黑甲人有些紧张。这时后面不知被谁一推,周延奎下意识向前半步,原本是碰不到琦云的,但她刚巧回头被吓了一跳,身体后仰,一下子靠在前面装满大木桶的马车上。
木桶立刻挣脱细细的草绳,骨碌碌的从车上滚下来,里面红色的酒液像瀑布似的倾斜而下,人群一阵沸腾。
马车主人发现后更是不得了,冲过来就大喊大叫着要与琦云拼命,被周延奎拦在中间。黑甲人发现骚乱,也是第一时间赶来,将三人围的严严实实。
“大人,”马车主人拍着大腿哭诉道:“这是供给镇西府和风息堡的葡萄琼浆啊!原本因为天气已经延误了数十日,大人们催促多次。如今……如今小的可怎么交差哟……”
黑甲人看向一边理亏的周延奎和琦云,周延奎示意琦云镇定,自己解释道:“大人,我们并非是故意,方才后面有人推搡,所以不小心碰到了……”
“胡说,哪有什么推搡?”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中立刻附和:
“是啊,没有推……方才还好好的……”
马车主人闻言,更是气急败坏,认定了琦云与周延奎是故意,请黑甲人予以做主。黑甲人冷冷打量着两人,询问他们身份,两人按方才商议好的告知。
“嗬,一个小小参事的亲戚就敢无法无天?还有没有公理?”马车主人指着酒桶气愤道:“这可是镇西府、风息堡的东西,你们赔得起么?”
“但凡有价就赔得起,你倒是说个数出来。”琦云早已看不惯,忍不住出声呛道:“何况这才坏了两桶,赔你就是,何必这般得理不饶人?”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琦云又要发飙,被周延奎死死拉住,他转而向马车主人好脾气道:“这位大哥,与其这般争论不休耽误官爷时间,何不商议个解决法子出来?”
那马车主人却依旧不依不饶:“这如何解决?这是公家的东西,你倒是与镇西府说理去……”
周延奎正在焦头烂额之际,目光随意略过人群,顿时凝重起来。他猛然看向马车主人,目光凌厉而冷酷:“好,既是如此,那我们官堂上见。”
马车主人一怔,骂骂咧咧有气息掩鼓的意思,但黑甲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瞧出里面必有端倪,二话不说收押了三人。
周延奎他们被丢进一个阴暗的地牢分押开来,偶然间传来的惨叫,让人恍惚以为地狱。
这座监狱是专为西域咽喉设计,因酷刑而闻名天下。曾有许多带着意图的人经过此地,却折戟其中。
如果说,易守难攻的中细城是维护西域战时权威的利剑,那这座监狱,则是它和平之时的甲衣。挡住了来自背后的明枪暗箭,镇西府方能雄霸西方数十载。
周延奎能在气息间感受到它的威严与残暴,正如那森森寒意,一点点沁透骨髓。黑甲人严肃冷漠,一遍遍询问他的身份与目的,连着祖上三代都查的清清楚楚。周延奎在小心翼翼回答时,不由的为琦云捏了把冷汗。
城门口的争端,是一场蓄意安排。幕后之人是谁,最终目的是什么,他不得而知。如今只希望,还来得及救她。
询问官与黑甲人离开,不到片刻,一个黑袍锦衣的男子进来,一看就是有身份的。
那人眯着眼看了看黑暗中的周延奎,挥手让身后的黑甲兵离开。
“多年不见,周大侠别来无恙。”
周延奎先是一愣,快步走向栅栏,那人也赶紧迎上去。映入周延奎眼帘的,是一个面容严峻,目光犀利的短须男子。只见他不过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有力,黑衣皂靴配黑金鞘长刀,整个人不怒自威。
“宋涛……”周延奎喉头哽咽差点说不上话来,宋涛伸手与他紧紧握在一起,声音难掩兴奋:“二哥,真的是你?”
黑暗的地牢,油灯半明半灭,周延奎与宋涛一坐一立,感慨命运无常。周延奎将来西域的目的尽数告知,宋涛义愤填膺:“真是岂有此理,同朝为官,竟能如此泯灭人性!”
周延奎却是异常平静:“人性这东西,在权利与私欲面前不值一提,你我不是早就见识过吗?”
宋涛有些不忍:“你还是没放下?”
周延奎低头自嘲一笑:“许是自欺欺人吧,只有远离这里,我才能没有罪恶的活着。”
宋涛长长叹口气:“造化弄人,你们本该是天之骄子,开疆扩土,建功立业,引万世敬仰……”
“西域没有了他,注定万古长夜。”
听他提到那个人,宋涛热泪盈眶。
“接下来什么打算?你不想回家看一眼么?”
周延奎沉默片刻,决然道:“当初离家时,发誓此生不复相见。十年沧海桑田,又何必徒增恶怨?我完成使命便离开,这期间不想任何人知道。”
宋涛沉默不语。
“近来可是发什么事?我看黑甲兵一个个严肃异常,如临大敌。”
宋涛抿了抿唇,道:“晖云侯府出事儿后,大将军好像变了一个人,整日里战战兢兢谁也不信任。
三个月前他派骁骑将军王毅枷带两千人马前往晖云,又命中细、宛西二城严格戒备,凡有怀疑者立即逮捕,不配合可就地处决。而后自己又秘密带了三千精锐骑兵,去往宛西城内的孤仞山居住,除了三位亲信老臣谁也不见。”
“哼,”周延奎冷笑一声:“他自知做了亏心事,打了骡子马惊。”
宋涛不置可否:“最近也是多事之秋,中原那边又发生几处灭门惨案,现场都留下了百花教的痕迹。皇帝大怒,斥责晖云太守和大将军谎报战功,王毅枷又带兵去查,但几天前军中熟人传来消息,说是黑甲人被不明团伙袭击,损伤惨重,这几天眼看着就要回来了。”
“百花教中原出没?”周延奎皱眉:“难道他们没有跟来?”
“什么意思?”
周延奎看着他:“百花教也在追杀琦云,我以为他们应该跟来了西域。”
“放心,他们进不了中细城。”宋涛道:“这里有十万黑甲兵。”
“我知道你们搜查严格,但这些人绝非寻常,还是小心为上。”
宋涛点点头:“走,我送你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