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灵异 归藏图:引渡人

Ⅴ.天道者

归藏图:引渡人 郭敖 22756 2022-05-06 15:11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归藏图:引渡人 三三小说网【333books.com】”查找最新章节!

  

  Ⅴ 天道者

  “你看……”我本来想让她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儿就算了,这个不长心眼儿的东西,看着他的倔强确实多出几分可爱,但看着摩拳擦掌的几个人想对我动手,我瞬间转移了话题,指着左侧的画像,说:“你看这幅画也挺有意思的。”

  这幅画也经过了重新装裱,笔墨浑厚,结构绵密。

  画中是一个归隐山林的女人,眉清目秀,肌肤弹指可破,笑靥迎风带露,指尖白皙,栩栩如生。她披了一件莲蓬衣,拎着一只红木餐盒,这是一幅绝妙的山水美人图。美人婀娜多姿地站立在山林之间,松偃龙陀,竹林中暗藏风雨,一座若隐若现的茅屋,屋庐深邃,野径迂回,四分之一处画幅被蹊径隔开,桥约往来,女子独步在山林间,多出七分悠闲三分自在,泉流洒落,泾渭分明。这幅画作是在“宓家绢”上的,用手轻轻触碰,绢绸如灰堆般起皱,泛出一股古老的沉香,细看画作的表面有横直的裂纹,随轴势形若鱼口,绢绸原有的坚韧早已不复存在。

  我实在没有想到,感慨地说:“这果真是南宋的真迹,涓细而匀净厚密,比起刚才的巫者占星图细腻了不少,这幅作品的尺寸超过了一米,相比秦汉时期,在技艺成熟的漫长过程中,想必跨越了不少岁月。”

  张伯伦对我悄悄地说:“我总觉得这幅画哪里不对劲儿。”

  细看女人的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我也看出来了。

  张伯伦眼中突然放出异样的光芒,恍然大悟地说:“她……她是比丘尼!”

  胖三挨打都没忘记看热闹,从人群中爬出来,瞅了一眼画上的女人,说:“比丘尼?没听过,皮卡丘我熟。嘿!你别说,这画上的小娘们儿长得有点儿意思。”

  仔细看画中女人的莲蓬衣下,隐约地看得出来她没有头发,一定是了。

  我解释说:“比丘尼,就是我们俗称的尼僧,又叫尼姑。”

  胖三挣脱了打斗,啧啧叹息地说:“好端端的一姑娘,可惜了!”

  “她曾经孤世而独立,美貌遗世千代尚有余香,风华绝代倾尽人城,受万人追捧。她的美貌甚至引起国家的动乱,遗祸众生,当她醒悟后遁入空门,自毁容貌,才换来和平。”女人娓娓道来。

  我说:“这画中的女子是日本镰仓中期最著名的美女千黛野?”

  女人微笑,不置可否。

  张伯伦愁眉紧锁,附和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去日本留学,听到过一个相关的版本。在福井县一个叫小浜的地方突然有一天搬来一个渔夫,带着一个女儿,某天他打渔归来,带着一尾人鱼肉,他的小女儿在不知情的时候偷吃了人鱼肉。日复一日竟然出落得如花似玉,十八岁便出落成倾国倾城的美女,受到万千男人的追捧,为此竟然发生了战争,引起幕府的动荡。时过境迁,在她四十岁的时候竟然还是十八岁的模样,那人鱼肉竟然让她长生不老。随着动荡局势,看着子孙一个个的老去,她多次改名换姓,在年近百岁的时候,感慨世事无常,遁入空门。在空印寺出家成了尼姑,从此环游诸国,学医治病,悬壶济世,接济贫民,所到之处便会种下山茶花。在她八百岁的时候,在一个洞窟前种下一株山茶花,并且预言说:‘等到山茶花枯萎时,便是我告终生平的时候’从此,她走入洞窟中再也没有出来过,所以后人又叫她八百比丘尼。”

  胖三好奇地追问了一句,说:“我就想知道,那山茶花最后枯萎了吗?”

  胖三的思维方式果然与众不同,他所关注的点,用奇思妙想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可是就没有一句话问在了正经地方。

  女人惊奇地问:“你在哪里听说的?”

  张伯伦不屑一顾地说:“铺天盖地的宣传单、旅游指导、报纸、杂志,只要认字,不瞎不聋,手脚能动,实在不行就上网查一下,你说我怎么才能不知道?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也只能三岁的小孩知道,否则谁会信?”

  女人没有辩驳他,沉吟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中国有一位始皇帝自诩为真龙天子,在一个遗失的古迹中发现了一卷天书残片,在这卷上古的天书残卷里,洞悉了神的秘密,掌握着一些神的力量。残卷上记载了很多上古遗失的文明,他发动战争消灭了周边所有的国家,第一次统一了这个国度。残卷中最引人入胜的就是其中关于一种长生不老的法门,可惜只是残卷方法并不完整,他招募了全国所有的巫术师,日夜不停地为其参悟其中的法门,寻找正确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方法。

  炼制长生不老药的过程中缺少一种药引,屡次以失败告终,最初在动物身上实验,暴君等不及实验成功,加速了实验进程,直接把半成品的丹药用在了犯人、官兵、平民的身上,试药的毒人多达数万人。一个巫术师在丹药炼制的时候发现,这不只是一种长生不老药,还是一种令人丧失神志的毒药,服药者最初身体溃烂、昏迷不醒,人在气绝之时会突然醒来,丧失理智,性情跋扈,宛如行尸走肉,见人就咬。病毒迅速传播,国家死伤人数过半,数十载连年征战,国力、财力挥霍一空,功归于篑。皇帝防止传染扩大,熄灭战火,命人修建长达万里的防御工事,日夜赶工,把感染者赶到防御工事之外。”

  “感染者被隔离,病情得到了遏制,境外的感染者跨不过冰天雪地,走不出漠河以北,在三年内便自我毁灭,才算渐渐地息事宁人。这场浩劫余温尚存,暴君心有不甘,贪婪之心死灰复燃,继续命巫术师炼制丹药,寻找长生不老的法门,这次却不敢公然在活人身体上做实验,而是命巫术师徐福、韩终携家带口,与三千童男童女一路东行远赴蓬莱,后东渡瀛洲试药,也就是现在的日本。当时正逢弥生时代,巫术师知道回去定是九死一生,于是携带禁术秘方,隐姓藏名,对七子重新改名。徐福字君房,最宠爱的孙女阿房是长子之女,从小寄居在夏家与韩终采药为生。徐福怕走漏风声,便取了个发音,变成姓福冈,从此以后:长子福冈、次子福岛、三子福山、四子福田、五子福畑、六子福海、七子福住,便在当地常住生根,开枝散叶。

  暴君为了平息这段历史,不惜杀尽文人、烧毁资料、焚尽书籍,直到把这个秘密带进了坟墓里,都没有人再提,所有人讳莫如深,巫术师将此事封存,终生不提炼丹之事。巫术师死后,长子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偶然发现了天书中残卷里的法门,以及父亲遗留下来的丹药。

  长子福冈利欲熏心,为长生的法门痴迷。女儿阿房一生伴其左右,以采药为生,福冈亲身试药,最初身体在逐渐发生变化,意识模糊,后来身体开始变得僵硬,五脏六腑溃烂,呕血不止。看着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女儿为救父亲服下了丹药,四处寻访名医,久闻胶东有‘天道者’,能医百病,精上古秘术晓长生之法。父女二人求医途中在海上遭遇风暴,流落到莱夷之地,勉强在胶莱河以东靠岸,女儿和父亲流落街头,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以乞讨为生。

  那年冬天,寻得了宫人栾大,生得俊俏,谈吐优雅,与文城少翁师出同门,对父女二人殷勤有加。栾大对父女百般呵护,问他们从哪里来?父亲有所隐瞒,劝住女儿,只是模糊地敷衍说,从海上来。

  相处数日,同饮一江春水,共嗅十里桃花。栾大爽朗清举,女儿情窦初开,两情相悦。栾大知道父女二人身患重病,相信同门师兄弟少翁定能找出来解毒的方术。

  那一年少翁以鬼神邪术招摇撞骗,声称自己有回魂之术长生之法门,震惊朝野。足足一年后,东窗事发,被武帝处死,栾大悲痛欲绝。突然有一天,福冈旧疾复发,女儿心痛如绞,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提及禁术。栾大虽看她一时情急,却听得真真切切,比起师兄少翁所知甚详,于是百般纠缠、色诱,骗得了禁方秘术残卷,福冈知道招惹了祸端,想连夜返回瀛洲。

  栾大自从得到了秘术残卷,贪图名利,向汉武帝吹牛声称自己是天道使者,经常往来于大海仙山之中,与安期羡门多有往来,和那帮几千几百岁的老头老太太都是铁哥们,自己已经略窥永生之法门,不日之后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

  “这牛吹得一点儿都没含糊,都把牛吹到天上去了。”胖三啧啧称奇。

  张伯伦感慨地说:“一个吹得吐沫横飞,一个听得津津有味,愚昧,愚昧啊。”

  女人默不作声,继续说道:

  “汉武帝28年,武帝对此深信不疑,乾称‘蜚龙’,鸿渐于般,把卫长公主嫁给栾大为妻,赐列侯甲第,僮千人,车马帷帐,赍金万斤,佩六印,位极人臣,贵震天下。栾大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让福冈的女儿伤透了心,她和父亲归返瀛洲。此事让天下众方士、巫者眼馋,悉数都自称跟神仙家有亲戚,大江南北,燕齐之间,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各个都能神通广大。很显然神仙大家最后都没见着,栾大成了活神仙,百鬼云集,率领乌合之众。顺着福冈父女所指的方向,以三星问太一、卜天象,东渡入海,求仙问药。没几个月栾大带着一条咸鱼回来,向汉武帝禀告这就是长生不老药,剁成几节想给汉武帝吃,汉武帝一怒之下将栾大腰斩,剁成肉泥。岂知栾大带回来的不是一只普通的咸鱼,而是一只干瘪的人鱼,有上古的典籍中记载,祭祀上天的人鱼血泪有长生的功效。汉武帝闻讯,采天地之甘露、龙血和玉屑共饮用,加以矿石,点缀人鱼血泪,炼制成丹,不见奇效,便北至碣石,多次寻仙问药。

  这些在后世的史书典籍中多有笔墨,相信你们也曾看到。福冈的女儿翻阅古书典籍,查阅到人鱼的血肉能够抑制病情,父女二人便辗转流离,终于在推古天皇27年,也就是公元619年,在摄津国找到了人鱼的踪迹,似人非人。人鱼的血肉含有剧毒,乃天下至寒之物,极为罕见,刚好可以抑制病情,却不能根除。父女二人便以打渔为生,多次更名换姓,女儿多次杀生人鱼,心中有愧,一度想遁入空门,最终得以如愿。伴随着生态环境的变化,人鱼的绝迹,加上食用人鱼血肉体内剧毒与日俱增,每逢月圆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犹如身临地狱,不可自拔。”

  “惜秦皇汉武,始终痴不过一场荒唐的闹剧。”我长叹了一口气说。

  “那个女儿就是千黛野?”胖三问。

  张伯伦摇头晃脑,觉得难以置信,不想听她再胡搅蛮缠,说:“一派胡言,纯属无稽之谈!你在给我讲美丽的神话故事吗?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就是神话故事里的人?”

  “不,是神话在讲我的故事。”女人很认真地说。

  胖三瞪大了眼睛,问:“姐们儿,你是火星来的吗?”

  女人摇了摇头,说:“不是。”

  胖三释然地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说:“那你可病得不轻啊!”

  女人点了点头,诚恳地说:“我都病了两千多年了。”

  胖三心存疑虑地问:“你就是千黛野?”

  女人说:“那只是我曾经用过的一个名字。”

  胖三一脸崇敬地问:“亲,那你现在用什么名字?”

  “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行,你开心就好。”女人咯咯地笑着说。

  胖三琢磨了半天,想了一个称呼,兴高采烈地提议说:“小婊子?骚婆娘?”

  女人“啪”一个耳光,打得胖三眼冒金星。

  胖三晕晕乎乎地说:“你个老娘们儿,下手挺黑啊。”

  九爷冲过来揪住胖三的衣领,郑重其事地警告他说:“从现在起,不允许你问任何问题。”

  胖三喝多了茶水,突然憋不住想尿尿,捂着裤裆问:“请问厕所在哪?”

  “这是你该问的吗?”九爷喝令他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指了指门外,让他右转就是。胖三嘟哝着说,装到这个份儿上,真有诗情画意。

  苏茉莉捂着嘴偷笑,沙玛蔷、沙玛诗吃惊地看着墙画的画轴,对比着又去看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么对比之下,眉宇之间竟然看出了七分相似。

  女人紧锁眉头,继续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春秋,父亲的身体溃烂,再也熬不过这漫长的岁月,腿部以下布满了鳞状硬块,身体虚弱到无法独立行走。我曾多次随遣唐使来长安城,担任药师。贞观5年,日本国舒明天皇派遣以犬上御田锹为大使,药师惠日为副使的遣唐使团。再次来唐试着寻找解药良方,曾与太宗皇帝有过一面之缘,此行结识李淳风、袁天罡两位奇人异士,此后数年多有往来,数十次与遣唐使久居长安城内,探讨数学、风水、面向、天文等等话题。袁天罡与我称骨相面,卦象异常,称不出重量,相不出宿命,断不出吉凶,看不到未来,屡次占卜结果都是一样。李淳风看出了端倪,一者苦苦追问,二者想尽快找出良方。我便道出了事情原委,两者听闻,惊为天人。李淳风当时正在注解《周髀算经》,袁天罡依据禁方所载和我们的遭遇,推演出长生丹毒与人鱼血肉相生相克、相互依存,长生不老本就逆反自然之道必遭天谴,付出代价也情有可原。根据天书残卷所述,也不尽然,古有黄帝仙去,此卷由上古的神灵传于伏羲、王母,又传承于三皇五帝,尽毁于商周,从文献上出现了严重的断层,商周之后再无神迹。春秋、战国、先秦时期,虽遗留有蛛丝马迹,始终不得要领。关于天地无极之道,相传黄帝铸造九鼎载有全部的天书禁文,可是这鼎从来没有人见闻,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夏商之前的文献,希望能够找全残卷,或许能从中找到解救之法。

  贞观元年至22年之间,王玄策俘获一位来自天竺国的僧人,那罗迩婆婆寐鼓吹西有大乘法门,有涅槃、永生、不死之术。太宗先派遣陈姓僧人一路西行,前往天竺那烂陀寺求取经书,李淳风和袁天罡推演《推背图》期间,李淳风无意中走漏天书禁方,但不愿泄露禁方出处,宁死也不愿再泄露天机。李世民无奈又令兵部尚书崔敦礼监督炼制‘不老药’,屡屡失败,终不得要领。于是发使天下,问鼎九州,采诸奇药异石不计其数,最终丹毒诱发暴疾,死于终南山上。翠微宫中扬起万匹白灵,哀号震天,从此以后列为宫中禁忌,却依然有多位皇帝死于求仙之道。”

  “为了讲这些故事,你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翻阅了不少古籍,你和那些骗人的巫者、方士又有何不同?”张伯伦满腹疑惑地盯着她问。

  女人望而兴叹,诬惑众生的不是别人,正是众生的贪念。

  女人抚摸着这轴卷画,感慨说:“那一年,日本战乱不止。同时期金兵攻陷汴京,高宗南渡。我听闻有人再次见到了韩终,已为仙人,想必他得到了良方,已探寻到遗失的禁方解除了痼疾。我一路随着足迹探寻,却一无所获。偶遇落魄的画家李唐每日颠沛流离,盛情难却,李唐为我挥笔泼墨,便留下这幅画卷。”

  张伯伦仔细地盯着纸张,难以置信地说:“日本镰仓中期刚好是中国的南宋时期,这幅画的娟纸尺寸也超过了一米,阔绢兴于南宋,这幅作品的创作年代、纸张是符合的。”

  苏茉莉问:“这说明了什么?”

  胖三捂着裤裆还没来得及出门,说:“说明这幅画很值钱。”

  “我在心如刀绞的痼疾中惶惶度日,父亲终因全身溃烂而死。父亲死后,我多次想了结余生,寻死未果,继续以采药为生游走四方。又到元明时期,韩终再次活跃在人群中,被人传得神乎其神,说有济拔幽冥、度人生死之能。”女人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兴致勃勃地说着。

  我问:“你又见到了你采药的师傅韩终?”

  女人失落地摇头,说:“明末清初,在修订古籍的时候,有人在一份深山中的石碑拓片上看到了记载着他的足迹的相关文字。秦韩终为祖龙采药使者,继而入蜀,遍寻深山穷谷固阴冱寒之地,幽冥水宫之处,寻得神之禁方,免于五道轮回,炼丹于德阳,漆蜜和丹煎服之,乃服九节菖蒲十二年,可延年益寿,立日中无影,体生白毫,骑白鹿成仙而去。”

  “这你也信?”张伯伦哭笑不得,好像听天书一样,一脸不屑。

  我们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信,但我们信与不信,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来说似乎都不重要。

  “雍正时期,好佛、崇道,有人从四川送来韩终仙去后遗留下来的拓片呈与雍正。雍正大喜,根据只言片语再次兴起炼丹之术。圆明园中掀起腥风血雨,同年德川幕府也获得了禁方残片,被列为皇室最高机密,尚未来得及炼制丹药,雍正在圆明园猝然去世,一场轰轰烈烈的炼丹风波,无疾而终。日本兴起倒幕运动,直到德川庆喜被迫宣布幕府倒台,这份禁方才流落到昭和天皇手中。军国主义的霸权得到这份禁方,让裕仁自诩为神的后裔,谋划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神权运动,发动全军,密切地拉拢着意大利、德国一同探索‘力量之源’,开展了全世界各地的考古工作,在俄罗斯、中国、印度、中东进行频繁的实地勘探,密谋一场战争。”

  女人娓娓道来,说得我们几乎要相信了。

  张伯伦依然嗤之以鼻地说:“这只是你一面之词的阴谋论。”

  “我知道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二战全面爆发以后,日军曾大面积在福冈征兵,组建当时的第十八军团。其中一支打着环保卫生的队伍悄无声息地成立,实则在进行‘禁方’内容的人体试验。”

  她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房间里的人都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看着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对于她的话,我半信半疑,虽然几十年过去了,甚至事情已经相隔一个世纪,她的眉宇之间,让我看到了历史的痕迹。我想我已经猜到了那第三块红布下的卷轴是什么,那幅被遮挡住的画让我怦然心动,想起在俘虏集中营里发生的事情,现在依然历历在目,每一个画面都让人胆战心惊。

  我内心无比撼动,伸手撤下了那块红布,在红布下的第三幅画是一幅油画。油画上是一个穿着军装手持军刀的女人,那个女人正是福冈亚美,正是我们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现在仍然看着我们笑着,笑得无比诡异。

  “不,不可能!”张伯伦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看着墙上的画后退了两步,那张脸比死人还难看。

  胖三刚好提着裤子进门,看见墙上的油画,系上了裤腰带,惊讶地咧着嘴。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大喊了一声:“你是日本人!我一直想和外国人打交道,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这次就遇到了。不过,交道没看着,只剩下被打了。”

  女人好奇地看着胖三,完全不知所云。

  胖三恍然大悟地说:“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看,我懂了,你叫苍井空?吉泽明步?小泽玛利亚?还是武藤兰……”

  女人愤怒地说:“八嘎呀路!”

  “八嘎呀路?”胖三疑惑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说:“人不可貌相,你怎么会叫这么通俗的名字?”

  胖三看房间里每个人都板着脸,不解地问:“我错过了什么吗?”

  “没有,”我安慰他说:“以你的智商,来得刚刚好。”

  福冈亚美继续说:“二战期间以及战争结束以后,德、意、日作为战败国,所有的研究资料被当作战利品缴获。被美军、苏联、英国、法国等列为‘X档案’,并且迅速联合成立了一个机密的组织,这个组织就叫π。这些年来秘密地研究、探索、调查着这些不为人知的远古真相,并永久封存,这些资料已经渗透到军事、科技、医疗、航天等各个领域。在1991年末冷战结束后,这个组织也随之解散,分崩离析。我曾经六入蜀地,最终都无功而返,蜀地无处不山,无山不洞,是天然的迷宫,错综复杂,根本毫无头绪。既然商周之后再无神迹,那禁方只能在商周以前的古迹、墓穴中探寻,黄帝成仙后,他的后裔蚕丛、鱼凫长命百岁,于湔山忽然得道成仙,韩终也是追寻古籍所载的踪迹采得禁果炼制成丹。据说他体生白毫,修得不死之身而仙去,想必跟这黄帝所赐古卦天书有关,必是在商周之前的禁方。”

  胖三还没有站稳脚步,推脱说:“这是事关生死的大事儿,我这种小人物就不跟着瞎掺和了,你们先忙,有事儿给我电话。”

  胖三转身,几个人围住了他,把门口挡得结结实实。

  “生从来都不是秘密,终极的谜底是死。”福冈亚美意味深长地说。

  我叹息地说:“想必你告诉我们这些,也没打算让我们活着走出去。”

  “我从来不担心你们是否能活着走出去,我担心的是你们活着走得不够远。”福冈亚美打量着我们每一个人,一脸挑衅的神情。

  胖三停住了脚步,他最受不了这种质疑的眼光,问:“你在质疑团队的能力?”

  “团队的能力需要质疑吗?这团队跟能力有关系吗?”九爷补充说。

  我问:“我们要去哪儿?”

  她不容置疑地说:“到山里去!”

  在她举止投足之间,我还是看到了一丝疑虑,那种焦躁难以遏制,虽然很短暂,却挂在眉梢。

  有更棘手的问题在等着我们,福冈亚美欲言又止地说:“出发前有个问题还没有解决!”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沙玛诗和沙玛蔷。

  沙玛蔷低着头故作深沉,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逃避着我们的目光,沙玛诗不明所以,一脸懵懂地问:“难道我们长得很像答案?”

  我们都没有说话,沙玛蔷一直在摇头,面露恐惧,说:“不,绝对不行,婆婆三十年没有见过陌生人了,她是不会答应见你们的。”

  福冈亚美所说的正是巫祖婆婆,提到这个婆婆,她脸上带着三分敬意七分恐惧,说到这个名字都让她浑身不自在。这样一个行为果断、心肠狠毒的女人,竟然也有她害怕的人和事情。对于这个婆婆,福冈亚美没有任何想强迫她的想法,完全拿她没办法,哪怕对婆婆的两个徒孙都相敬如宾,与对胖三的态度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我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她无法拒绝。”

  福冈亚美老谋深算地看着两个小姑娘,循循善诱地说。

  胖三兴致勃勃地问:“我喜欢秘密,什么秘密一定要搞得这么神秘?”

  九爷不耐烦地说:“秘密,说出来那还能叫秘密吗?”

  胖三想了想,挠了挠头重新定义说:“秘密说出来,那就是大家的秘密。”

  “无论是什么秘密,哪怕是大家的秘密,你也绝对不属于‘大家’里的一部分。”九爷辩驳说。胖三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大家”里的一分子,喜出望外地想往外逃,九爷一把揪住他,气焰嚣张到不可一世,拿出了一副让人绝对无法拒绝的姿态看着胖三,那种姿态霸气侧漏了一地,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逆我者亡,顺我者也亡。

  九爷当即拔出了一把枪,拉动枪栓。

  胖三心中暗叫不好,两条腿像一对钉子一样定在地板上,脸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淌下来,一动都不敢动。胖三进退两难,苦笑着哀求地说:“哥们儿,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你是团队里的核心,这位女侠既然是团队里的领导,我绝对听从领导的指挥,严格服从命令。”

  九爷铁青着脸,胖三又哀求福冈亚美,她起初无动于衷,突然一阵剧烈地咳嗽,之后刻薄讽刺地说:“我们团队里没你,你高攀不起。”

  胖三嬉皮笑脸地问:“姐,咱们团队还招人不?我本科学历,英语四级,还有普通话证书,学习能力强、勤劳能干、能吃苦、热爱祖国、热爱人民,你看团队里有没有适合我的岗位?”

  福冈亚美不动声色地补充道:“我是不是该问问你薪金要求多少,有没有五险一金?”

  胖三附和说:“这个可以问。”

  九爷不耐烦地说:“那是不是还得给你解决北京户口,缴纳住房公积金,一年四季出国旅游,双倍年终奖,每年只上一天班,一天只上八小时?”

  九爷这么一说,胖三笑得牙龈都乐出了花。笑着笑着突然沉默了下来,胖三忐忑难安,木讷着脸,喃喃地问:“这合适吗?”

  “合适啊,太合适了!”九爷准备扣动扳机,这是要让胖三去死,他解释说:“这一枪下去,你每年清明出来工作一天就行了。”

  “这作死的岗位不适合我!”胖三随机应变地说。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磨叽了半天,福冈亚美终于无法忍受,怒不可遏。

  我抢先一步,急不可耐地说:“你们两个再不动手,我绝对能憋死!”

  事已至此这两个人再不死一个,或者出点儿血,我们一屋子人都能被他们给郁闷死,无论谁打死谁都能活跃点儿这该死的尴尬气氛。

  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兄弟义愤填膺地说:“闭嘴!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们都吞粪自尽吧。”

  “吞粪自尽?不讲究,这要求有点儿太苛刻了吧。”胖三疑惑地说,顿时房间里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小兄弟,完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个小喽啰,九爷恶狠狠地问了一句:“你谁啊?”

  小兄弟一脸歉意,蜷缩着身子躲入到人群中,讪讪笑道:“我就那么一说,一个提议,仅供参考。”

  房间里的人突然心烦意乱,气急败坏,这种场面似曾相识。

  福冈亚美突然一把扣住了沙玛蔷的喉咙,面带微笑地说:“小姑娘,玩够了吗?你这媚术用错了地方,跟你巫祖婆婆比,小巫见大巫了吧?”

  神志稍有恢复,屋子里的人才发现刚才受人魅惑丧失了理智,同一件事情同一个伎俩同样的人,在我们身上再次故技重施。看着这两个貌美如花的彝族女子,虽美若天仙,想起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由生出几分畏惧,惊出一身冷汗。

  沙玛蔷“啐”了一口,双眸里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芒,大义凛然地说:“你们骗不了我,你们根本不认识巫祖婆婆,只是想骗我们找到婆婆隐居的地方。”

  福冈亚美不容置疑地说:“我的语气像是在跟你们商量吗?”

  沙玛诗恍然大悟,呆呆地问:“你们是坏人?”

  沙玛蔷呵斥妹妹,说:“你瞎吗?别管我,快走!”

  沙玛诗看着屋子里乌泱乌泱的人群,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胖三叹了口气,感慨这两个姐妹太任性,太天真,幸灾乐祸地反问道:“你瞎吗?就这场景,能走我早就第一个开溜了,哪能轮得到你妹啊。”

  沙玛诗没有要走的意思,嗔怒地看着福冈亚美说道:“你放开我姐姐。”

  福冈亚美果然放开了掐着沙玛蔷喉咙的手,她淡淡地说:“念你们一片孝心,我不为难你们,看你们只是滥用巫术并无下蛊毒之实,心地还算善良。我确实和你们家巫祖婆婆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想找她叙叙旧,探讨探讨学问,请教几个问题。”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婆婆回答不了你们任何问题。”沙玛诗一脸歉意。

  “何出此言?”福冈亚美为之动容,迫切地问。

  “闭嘴!”沙玛蔷训斥妹妹,不让她再说下去。

  嗓门越大的人往往越心虚,福冈亚美看出了沙玛蔷内心的焦虑,笑不露齿地问:“你在怕什么?”

  两个人针锋相对,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对峙着。

  沙玛诗委屈地解释说:“婆婆三十年前突然患上了失语症,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已经无法与人交流。”

  九爷拿出一把刀子,在沙玛蔷的脸上比画着,询问说:“既然没办法与人交流,那就与这把刀子交流交流,我相信你姐姐这张俏脸蛋儿跟这把刀子之间也一定会交流得不错。”

  “不要伤害我姐姐。”沙玛诗哀求地说,抢过去一步,想夺过来刀子却扑了个空。

  福冈亚美假装像一位老者一样,更像一只老狐狸,饱谙世故地说:“这是一个讲道理的世界,我喜欢讲道理,更喜欢听道理的人,只要你听话,没有人会受伤。”

  我们几乎没有做任何准备工作,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所有的工具、车辆一应俱全。在后院的空地上停靠了一辆直升机,几个小马仔搬了几箱军绿色的箱子到车上,直升机上装满了工具以及必备的食物。胖三几个人还站在直升机前拍照留念,这时机似乎都刚刚好等着我们出发,我们总感到自己有点儿像瓮中之鳖,任人摆布着。

  天空中薄暮冥冥,乌云席卷着黄沙从头顶翻滚而过,云层压得很低,风雨欲来。胖三想推托天气不好,建议是不是要选个黄道吉日再出发,他的建议换来了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我们假装应允下来,在这荒郊野岭的,我们就是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等个百八十年的有人发现我们的时候,估计鬼都不认识了。我和张伯伦、苏茉莉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等到人多的时候,半途伺机甩掉他们。

  他们想做什么我们都很感兴趣,但如果迫于武力那便兴趣全无,张伯伦和苏茉莉私下里讨论,他们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并不在乎,我们在乎的是他们究竟要胖三来做什么,作为团队里的一员,我们都不知道要胖三是用来干什么的。如果就像福冈亚美所说,只是团队里的吉祥物,那这吉祥物还真够浪费资源的。

  其实这一点胖三应该比我们更好奇,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个人来疯竟然和敌方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地吹起牛,侃起大山,我们都以为这哥们见异思迁叛变了革命。

  顺着颠簸的路途走了一会儿,胖三笑盈盈地冲着我们挤眉弄眼,他敞开外套,怀里竟然藏了两把手枪。这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敌方那里顺来了两把真格的东西,胖三向我展示了一下,说关键时候还是这玩意儿靠得住。张伯伦仔细看着这两把枪的型号,一把是伯莱塔92F型手枪,一把是捷克CZ83型手枪。偌大的几个箱子里,装得满满当当,重量不可小觑,除了日常用品、雷管、炸药、登山的绳索、探测仪器等一应俱全。胖三疑惑这是要去打仗啊,张伯伦断定这伙人背后一定有所谓的境外势力,看这架势这帮人是要去干仗。我们都意识到此行绝非善举,也绝对干不出什么好事,我们想都不敢想,究竟什么东西需要动用这些家伙什儿,完全不知道前方有什么玩意儿在等待着我们。

  一路上我们始终没有见到人群,车子一直开往大山深处,开溜的计划一再搁浅。随着颠簸的路途,车速渐渐地慢了下来,我们立即策划了一场出逃开溜的计划:我和胖子制服车内同行的两个黑衣人,等待车门从外边打开,让沙玛诗沙玛蔷照顾杜可可,张伯伦和苏茉莉放倒开门的人出去叫人,喊救命。

  车子停了下来,车门洞开,强烈的光线照进车内。我们按部就班地实施着计划,我和胖三扑向了车内的两个黑衣人,两个人瞬间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我们突然感觉到身后人影绰绰,却没有任何声音,张伯伦、苏茉莉、沙玛蔷、沙玛诗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安静得出奇,他们几个站在车厢门口一动不动,张伯伦冲着我们使了个眼色,让我们看外边。车厢外十几把冲锋枪、一把加特林、一只散弹枪、一只火箭炮冲着我们,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快戳着鼻梁了,我们很难信以为真。

  胖三机智地站起身,悠闲地说:“本来就是出来散散步,遛遛弯儿的事儿,何必搞得这么严肃呢?”

  被五花大绑的两个黑衣人在我们身后挣扎着,我和胖三松开他们身上的绳子,解释说:“这只是一项悠闲的体育运动。”

  九爷看这边有情况发生,快步走过来,看着车厢里动弹不得的两个人,愤怒地说:“你们当我们体育老师是植物老师教的吗?”

  胖三继续说:“这一路太无聊,就是跟大家开开玩笑,陶冶一下情操。”

  我们逐一被拉下车,排成一队。车子停靠在一座依山而建的码头上,一艘木船停靠在码头边上,湍流的河水从峥嵘险峻的崖壁上垂直而下,山涧的岸边树影斑驳。我们辗转上船,两岸的植物根深叶茂,橡树的枝丫遮天蔽日。

  在船上刚坐定,福冈亚美到船舱里休息,九爷警告我们说:“你们最好别惹麻烦,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麻烦。”

  上船之前,船夫面如死灰,严肃地叮嘱我们,上了这条船只有一条规矩:永远不要离开这条船。上船以后,胖三老实了很多,乖乖地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话也不说,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窗外。他低着头,青筋暴起,一张乌青的脸上,嘟着一张颤抖的嘴唇,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他肯定是被刚才的阵势给吓坏了。

  我想安慰他两句,胖三突然泪眼婆娑,抱着船缘呕吐起来,带着哭腔说:“晕船!”

  这会儿我们才知道胖三的天敌是水。他不会游泳,这一路上吐得眼冒金星。船舶顺着溪流而下,在深山之中穿行,不知道过了多久,遮天蔽日的乌云从山顶上压下来,雨水拍打着船舱,我们都进到船坞里避雨,舱外分不清白天黑夜,近在咫尺的雨水声让人窒息,时间久了,反而起到了催眠的作用。

  我和张伯伦点了根烟,张伯伦一脸忧虑,用力地嘬了几口烟望着雨幕,现在我们的遭遇和命运已经无法自控。胖三抱着一根船柱,生怕雨水瞬间把船舶吞没在湍急的河流中,胖三祈祷了所有他知道名称的神佛,包括释迦牟尼、上帝、老天爷、弥来佛、财神爷甚至送子观音等等,祈祷不要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船舶不知道要驶向何方,在蜿蜒的深山之中,卫星电话、平板电脑、手提电脑、手机都没有了信号。

  岸边的树藤攀岩在崖壁上,从石缝中盘根错节地长出来,枝丫埋进河水中,触手攀附在岩石上,在藤蔓上开出圆盘式的花,红得像血一样。我们的船舶行走在河渠中,那花长得就像一张张人脸,看得人心中一阵恐慌。不经意间察觉,更诡异的是这些花就像在看着我们,花蕊就像一只恶毒的眼睛,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如若不是瞧花了眼,这些花似乎随着我们的移动而转换着方向,雨水滴落在花瓣上滑落下来,就像一张张哭泣的脸。

  我们尽量把目光聚焦在水面上,以免让自己胡思乱想。雨幕突然被隔离开,涟漪渐渐地消失,我们不知不觉地深陷到一片迷雾之中。云雾簇拥,最初还能看到岸边那些花的轮廓,后来只剩下浩渺的烟雾,又厚又重夹杂着潮湿的恶臭。天光暗了下来,浓雾萦绕在我们的头顶上,灰蒙蒙的,可见度不足一米,在船头已经看不见船尾。

  站在船尾的一个大汉突然一声惊呼,说:“这雾里有东西!”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听到这雾中似乎有“嘎嘎嗞嗞”的声响,就像磨动牙齿的声音,我心想不好!这个该死的胖三莫非晕船晕死过去了,这会儿睡着了正在打呼噜磨牙?

  此时胖三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这雾不对劲,处处透着邪性。”

  胖三的话还没有说完,船尾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众人跑到船尾,刚才说话的大汉已经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都以为他掉进了水中,可水里连一点儿波纹都没有看到。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打开猎鹰手电筒,光柱射进浓雾里立即被浓郁的大雾所吞噬,近处的浓雾反射了灯光,白茫茫的一片,看得我们一阵眩晕。

  张伯伦冲着大家呼喊,制止他们再去看浓雾,说:“快把灯关上,这雾有问题!”

  “这雾里漂浮着一种花粉,加上猎鹰手电筒的强光,很容易诱发雾盲症,让人产生幻觉,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严重的可能会失明,甚至无法自拔而丧命。”张伯伦解释说。

  看着眼前的重重迷雾,张伯伦说的话由不得我们不信,几个人手中拿着的手电筒都在颤抖,感觉到这猎鹰手电突然是个烫手的祸害。

  苏茉莉手中握着的手电没来得及关闭脱手而出掉进了水里。

  此时看到河渠里的水像沸腾的开水,冒着泡,正在翻滚着澎湃地往上涌。我看了一眼,头皮发麻,大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各个看得血脉贲张,这河水竟然是红色的,像血一样,深不见底。看着眼前这血流成河的景象,可见古人所述的“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的场面并非夸张的修辞手法,而是亲眼所见的写实场景。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种气魄,这河水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血红色?四周氤氲出浓厚的迷雾,似乎刚好为了遮掩住河水的色彩而生,又或者是某一种植物和这一区域内的水质,空气产生了化学反应,导致河水变质、换了颜色。

  光线随着手电筒沉入水中,由一条旋转的光柱,到只剩下一个光斑,最终沉入到无尽的深渊之中。一切终于恢复到了死一样的沉寂,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安,在混沌的迷雾中,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张伯伦想试着用科学的方式解释眼前的现象,一个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声音细腻得就像一个婴儿在哭,转瞬间在耳边萦绕。

  一个船员吓破了胆,掩面而泣地说:“我要回家,这不是人待的地方,这是通往冥界的黄泉。”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尖锐的笑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笑声连成一片,就像很多婴儿在哭,这鬼哭狼嚎的声音就在我们的耳边,几个胆小的人忍不住这样的煎熬,转身跳入了河渠中,立即消失在迷雾中。

  我们此行是去找人,不是去找死。随行的一些人开始动摇,甲板上议论声沸腾,几个人提议要原道返回,这些人主要是九爷带来的。九爷听到声音从船舱里出来,二话没说,举枪就打死了一个嗓门最高的大汉。

  九爷提高了嗓门,说:“谁还想找死,尽管报名。”

  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几个人把大汉的尸体抛入到水中,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扔下去的尸体会不会是自己,残酷最终战胜了恐惧。生命是残酷的,死亡未必比生存残酷,更残酷的是当大部分人面对着死亡时,宁愿选择苟且偷生。

  四周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九爷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慌,冲着天开了几枪,扯着嗓门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天王老子今天来了,凭着手上这把枪也得让他死出一朵花儿来。他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钻进了船舱里。

  过了一会儿,福冈亚美从船舱里走出来,安慰大家说这只是山中的寻常天气,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蜀中乃盆地,地势低洼,无处不山,无山不水,天气潮湿实属正常,常常多雾多阴多雨,大家不要见怪,这婴儿的哭泣只是风吹过藤蔓和岩石的声音。

  我们此去寻找巫祖婆婆,巫祖婆婆在哪里只有福冈亚美和九爷知道。一路上都透着诡异,船舱内阁禁止任何人进入,只有福冈亚美和九爷才能进去,经过许可,我们才能在船舱外坞席坐,躲避风雨。

  这不绝如缕的哭喊声让人无法忍受,乱人心志,犹如百爪挠心。九爷终于忍受不住,手持一把温彻斯特霰弹枪从船舱里冲了出来,面朝四周开了几枪,枪声回荡在山谷中,可是那婴儿般的啼哭声并没有停下来,忽近忽远。我建议大家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不要胡思乱想。这一路上发生这么多蹊跷的事情,福冈亚美觉得有人在捣鬼,想问责沙玛蔷、沙玛诗姐妹,这时才发现这两个姐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找遍了船只每一个角落都没有这两个姐妹的踪影,就这么凭空地消失了。就在刚才混乱之际,船舶经过河渠的弯道,有一些浅礁之处连接着崖壁上的洞穴,想必是那个时候这两个姐妹趁乱离开了船只。

  九爷感慨地说:“千防万防,还是被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摆了一道。”

  福冈亚美并没有吱声,考虑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笑着说:“这种天气别说是两个黄毛丫头,就是特种兵也未必走得出这十万大山,想活着走出去定是千难万难。除非她们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或者就生活在这附近,这说明我们的方向并没有错,巫祖婆婆应该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

  胖三反驳说:“这鬼地方,别说是人,鬼都不会有,是个会喘气儿的也不会住到这活见鬼的地方来。”

  苏茉莉说:“这里的地势层峦叠嶂,峭陡渊深,水路蜿蜒曲折,根本无路可走,只有水路可行。如若徒步逆流而上,普通人断然走不到天亮,一定丢了性命。”

  胖三说:“你们是没见过这两个丫头片子的手段,想起她们我就一肚子火,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想起那大耳刮子我就腮帮子疼。普通人是走不出去,可万一这两个丫头片子压根儿就不是人呢?”

  “不是人?”张伯伦啼笑皆非地说:“难道是鬼啊?”

  “事已至此,我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苏茉莉低声说。

  这一路上我们都是顺流而下,顺水行舟,这会儿断然无法原路返回。

  迷雾越来越浓,久久无法散去,那啼哭般的尖叫声就在我们耳边。这声音似乎时哭时笑,或者根本就分辨不出是哭是笑,常话说得好,鬼笑莫如听鬼哭,新鬼哭,厉鬼笑,鬼哭倾人事,鬼笑人踪尽。想到这里船上的一些人开始动摇,战战兢兢地看着身边的每个人,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或者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听到浅礁的地方可以靠岸,几个人也心生他念,伺机想逃离船只。

  船舶被孤立在无尽的迷雾之中,死气沉沉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我们感觉船舶似乎静止在了水面上,前方已无路可走。这个时候我们都知道是需要用人才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珠算子。大仙儿是需要请的,我们毕恭毕敬地给他让出来一条道,就差烧香拜佛把他供起来。大家都期待着他登坛做法。

  珠算子站在人群中,挠了挠头皮,尴尬地抄起几个家伙什儿。片刻,几个人搬出来一张桃木桌子,便在船头开坛,这会儿我们才知道搬的几大箱东西里,一大半都是这珠算子的法器。九爷费尽周折杀了一只公鸡,端上来一碗黑狗血,点上蜡烛,焚香入炉。珠算子将一把桃木剑耍得有模有样,虚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端起来桌子上的几个碗,喷了我们一脸狗血。每个人都满怀期许地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撩人心弦。我们看着他扭胳膊晃腿,黔驴技穷,一句也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珠算子看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台,最后差点儿就跳出了广场舞的节奏。

  珠算子突然跃起身做了一个后空翻,落地的时候双腿劈叉,抱着桃木剑指向了天空,大喊了一声:“道!道!道!”

  人群中一阵掌声。胖三擦干净脸上的狗血,看得蛋疼,赞许地说:“这个大神跳得我给一百二十分!”

  掌声停息,再次陷入了尴尬,大家环顾四周,彼此张望,过了一会儿我们没有看到风雷滚动,也没有看到迷雾散开,甚至连个放屁的动静都没有,有人咳嗽下也好,也能缓解下尴尬。

  九爷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一切,疑惑地问:“就这样?”

  珠算子气馁地站起来,提提裤子,摇了摇头,说:“降不住!这不是我们这行业内的业务。”

  九爷偷偷地瞄了一眼福冈亚美,怕她怪罪。很显然福冈亚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九爷低声地在珠算子耳边问:“你确定你老大是太上老君?”

  此时福冈亚美从船坞中走出来,站在了九爷背后。

  珠算子机智地回答说:“我老大是福冈亚美!”

  福冈亚美听在耳朵里,内心欢喜,这事儿就一笑了之,向着众人询问道:“谁还有这种特殊技能需要出来显摆一下的?”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