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Ⅶ.龙纹咒

归藏图:引渡人 郭敖 30312 2022-05-06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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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Ⅶ 龙纹咒

  栈道开山而建,穿越山河,下面的路越走越深,此时我们预估已经深入到深山峻岭的腹地。我和胖三跑出一段路程停了下来,亮光之处位于一座巍峨的山峦之中,屹立在万山群岭之上,巍巍高大,耸入云霄,云雾紫气缭绕,栈道旁秀丽壮观。这蜿蜒环绕的栈道就像是天梯,我们刚才又跨过了天池,一眼望去有龙楼、凤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如果这是一座古墓葬群,这些深渊里的棺椁周而复始地循环在其左右,被葬者一定权势欺天,犯下弥天的罪过。我们这一路跑过来,我突然转身发现胖三不见了,在黑暗之中看到胖三径直地站在原地,我喊了他两声,他没有回应我,我折身回去找他,他那张脸有些古怪,冲着我挤眉弄眼,示意我不要过去。胖三诡异地看着我,他距离青铜铁链还有一段距离,他的一只脚陷进了木头里,木条已经开裂,在他前后的几块木条都摇摇欲坠。胖三的遭遇危如累卵,脚下的木板吹弹可破,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岌岌可危。一粒鬼火飘落在胖三的鼻子上,喷嚏呼之欲出,看着胖三的鼻子我都感觉全身痒痒。他终于忍不住,一瞬间喷唾成珠,与此同时栈道上的木桥碎成一片,我一把抓住胖三的背包,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胖三也反手扣住了木板,指甲在木板上抓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木刺从他的指甲扎进血肉里。

  胖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老子不能死在这儿,这地儿风水不好。”

  生死关头这死胖子还有心情看风水,我颤巍巍地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勉强往上拉动着他,我咬牙切齿地说:“看风水这种闲情雅致的事情,你可以爬上来慢慢看。”

  我快支撑不住了,手腕火辣辣的疼,已经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

  胖三的目光注视着亮光的方向,面如死灰,张口结舌地说:“这……这是……”

  我趴在栈道的木桥上,一只手攥着青铜铁链,从桥底下一眼望去,我心中也不禁一怔。虽然从我的视角看上去是倒立着的,我们前方连绵不断的山峦走势极其诡异。这个视角刚刚绕开了亮光,如果不是在这一个水平面上还真难看出山脉的走势轮廓,前方的山脉丑恶粗雄,山体露骨带石,枝脚尖利、破碎,脉络臃肿硬直,一股凶恶的气势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心生畏惧。卦象主凶,有杀诛之势,正是杀龙之势。诡异的是山脉的走势又不符合普通的杀龙决,但看龙势走向,四周星峰侧立,崖壑峥嵘,周围枝脚逆行,乖戾反复无常,异于常态,忘前忽后,行度不随,杀戮之中又暗藏着悖逆的凶相,有吞天灭地之势,让人窒息。

  来不及细想,我身后栈道上的木板传出断裂的声响,胖三突然向下滑动,我的两手死命勾住他的背包,胖三吓得青筋暴露,求爷爷告奶奶挣扎着往上爬。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用力地甩动着胳膊,胖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面色苍白,好像见到了鬼,他大喊了一声:“你……你的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或许胖三心血上涌突然身子变轻了,他说话间我们两个人又重新躺在了栈道上。还没来得及喘上两口气儿,栈道上木板的裂纹越来越长,我和胖三爬起来跑向前方,身后的栈道接踵而至地从我们身后断裂开,整条栈道瞬间轰然崩塌。跑出两三千米,我们闯进了栈道穿山而过的隧道里,我不知道胖三究竟看到了什么,他那张活见鬼的表情,让我如鲠在喉,我问胖三:“我的眼睛怎么了?”

  胖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没、没什么!”

  我指着前边山峦的方向,说:“前方不是一个好去处,那边的山脉太邪性,我们不能去!”

  一阵地动山摇,胖三回头看了看已经落入深渊中的栈道,我们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反问我说:“我们还能去哪儿?”

  我们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狭长的隧道里有风吹进来,溶洞内有石阶倾斜着蜿蜒至黑暗中,石阶上有水,洞穴内没有光,深不见底,洞壁潮湿,扑鼻的腐烂气味让人作呕。我们打开了战术灯,灯光射进黑暗中,只能照亮两米左右的距离,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开始看到了亮光。

  走出隧道之后,我们甚至都怀疑走错了地方,一条花香四溢的乡间小路,山涧中溪水潺潺,涧旁林木蓊郁,几间亭台阁楼坐落在溪边,云蒸霞蔚,竟然是一处清幽的古栈。让所有人想不明白的是这样的一处仙境,坐落在阴森的深山老林中,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岸侧野花飘香,山垭间有清馨的暖风徐徐吹来,古栈由几座庭院构成,庭楼院落依靠着悬崖峭壁,一眼望去廊房数百间,坐落有序。

  胖三早就口渴难耐,看见有庭院,本来疲惫难堪的他像打了兴奋剂,双腿开拔,一路小跑就过去了。

  我说:“这地儿有蹊跷。”

  胖三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沿着小径直至庭院前,一股脑地扎进了庭院里,一座牌楼巍峨耸立,用象形甲骨文字写着:

  抬头看见这三个字,胖三挠着头夸赞道:“这字写得好,长得漂亮,这三个是什么字?”

  我紧锁眉头,说:“幽冥关!”

  胖三看着周围的美景,说:“好名字,这应该就是小情侣幽会、冥思的好地方。”

  我继续解释说:“幽冥关,俗称鬼门关。”

  胖三的脸上露出一丝怯懦,很短暂,还是被我看到了。

  他强颜欢笑说:“我长这么大不是被吓大的!”

  看着他这身肥膘,轻轻松松就被吓大了,那还真太对不住那些年的粮食。无论从体格还是从精神头上看,我理解地点了点头说:“绝对不是,能看出来。”

  胖三指着牌楼上的三个字,说:“我被这么几个字给吓到了,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我继续点头,说:“你白不白活跟这几个字没关系。”

  说着话胖三踏上了石阶,升阶入室,皆是朱栏石砌,画栋雕梁,珠帘半卷,他愣在了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庭院里,目瞪口呆地惊讶道:“我去!”

  我跟上去只看见庭院里满满当当站满了人,这偏僻的牌楼里熙攘的人群还都是熟人,大部分我们都认识。人群中央站着两个彝族女孩,正是沙玛蔷、沙玛诗两姐妹,委屈地站立在庭院里一动不动,九爷带着一伙人手持枪械盛气凌人,一个女人正站在人群中间,咄咄逼人地在向屋子里问话。我们感觉到这个场合氛围不对,深表歉意地笑了笑,胖三拉着我想离开,转身两把枪指着我们的脑门。

  胖三舔着脸尴尬地笑着说:“真巧,又见面了,缘分啊!就是这么奇妙。”

  九爷诡秘莫测地说:“那您想不想看看更奇妙的?我能一秒钟把你从活人变成尸体。”

  九爷说完,他身后的几个人蠢蠢欲动。我看这架势,立即跟胖三划清了界限。他茕茕孑立地站在人群中,立即套近乎,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这么客气呢!

  阁楼的东亭为石碣,一座石碣耸立在台阶上,石碣上刻满了饕餮纹,中间写着“驱忘台”三个字,看上去没有门径,砖石高筑。

  福冈亚美从人群中走出来,戴了一副墨镜,冲着牌楼内紧闭的木门轻声地唱着一曲歌谣,唱道:“龙纹咒,聚魂棺,一纵观音一重山,如若识得变星法,龙古卜现永生殿。锁魄椁,九旒冕,一纸枯木烬红颜,此生不渡黄泉路,万世不饮幽冥泉。引渡人,渡忘川,奈何千秋执一念,参不破是非情仇,洗不尽世间哀叹。霓宫恋,幽冥关,一朝一望一绝尘,依稀绝唱空千山,一曲唱尽千古怨……”

  胖三本来打着哈欠,我提示他说:“你听出这段话里有蹊跷了吗?”

  胖三竖起耳朵,恍然大悟地点头说:“很顺口,也很押韵!”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胖三。九爷一把揪起来胖三的脖子,让他别吵,暴躁地说:“哥们儿,我们在很正经的场合很正经地聊天,你能不能走点儿心。”

  胖三极度配合地捂住了嘴巴,服服帖帖地说:“走心,一定要走心。”

  我们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刚才在水中的棺材里被烧得差不多只剩下一条短裤了,褴褛的衣衫挂在身上,胖三痛心疾首地检讨自己的错误,诚恳地说:“我们穿成这样是不是不太讲究?不体面,拖了团队后腿,要不我们先回趟北京换条裤子再来?”

  “哈哈,那你还能回来吗!”一个衣着光鲜亮丽,西装革履的小弟笑得前俯后仰。他的胸前插了支胸花,捧腹大笑乐得四肢和胸花颤成一团。九爷冷冷地看着他,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他脸上,呵斥道:“你穿这么隆重,搞得就跟你很重要似的。”

  “闭嘴!”福冈亚美被我们嘈杂的争辩声所干扰,终于唱不下去,忍无可忍地说道。又转身冲着牌楼朗声说道:“有些人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耳朵不好使,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了,看来我们要换一种方式跟婆婆探讨问题了。”

  九爷看着身边的小兄弟,怎么看都不顺眼,这一路走来每个人脸上都灰头土脸的,只有他穿得干干净净。九爷怒火中烧,示意他把衣服脱了,换给了我跟胖三,张伯伦也随手脱去了外套递给胖三,道了声辛苦。

  “你们说我应该换什么方式来沟通呢?”福冈亚美转身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退避到一旁,众人趋之如鹜,噤若寒蝉。只有胖三在埋头穿衣服,刚勒紧裤腰带,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胖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整个庭院里尴尬无声。看着他茫然的表情,福冈亚美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如果有人想阻止你得到心爱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胖三挠了挠鼻子,说:“一手一把西瓜刀,立即剁了他。”

  福冈亚美面露微笑,满意地笑着说:“我喜欢你的做事风格,简单、粗暴。如果你再长点儿脑子,会更好。”

  胖三不确定福冈亚美是不是在夸赞他,没敢接茬。

  庭院里九爷的那一拨人各个逞凶肆虐,有人提议一把火烧了这牌楼,说话间有几个人想冲进去,刚走到门口,从牌楼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我一个老奴,大字不识几个,没什么好探讨的。”

  “生死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几个字可以说得明白的!”福冈亚美苦笑着说。

  只听牌楼里咯吱的声响传来,一只红裙翠袖的雪白纤手推门而出,身披金缕衣,头戴妙常筓,手腕上带着一只和沙玛蔷、沙玛诗姐妹一模一样的手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香气袭人,透过金缕衣隐约地看到她肩上文着一条赤龙。我们都吃过两姐妹的亏,恐怕再次遇到巫蛊邪术,各个屏息静气,以防不测。

  “这都什么年代了……”胖三摩拳擦掌,等看到女人的面容,他瞠目结舌地看了看我,出来的人正是我们在忘川河边遇到的龙文身的女孩,胖三低声地问我:“这不就是河边洗澡的小娘们儿吗?”

  我说:“是。”

  想起我们在河边相遇的情形,胖三又放低了声音问:“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

  我完全不知道胖三在说什么,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他解释说:“专业术语叫,搞破鞋、小三、一夜情、偷情……俗称婚外恋。”

  我敬佩地看着胖三,说:“你偷情的经验和知识还真是渊博。”

  胖三诡异莫测地一笑,色眯眯地:“瞧你这记性,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是你炮友?”

  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女孩,从她的脸上看出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问:“炮友这个称呼,是不是太严肃了!”

  沙玛蔷、沙玛诗两个姐妹受制于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巫祖婆婆!”

  所有人都哑然失声,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她就是传说中的巫祖婆婆,就连福冈亚美都忍不住愀然色变,稍看了一会儿,瞧出了几分端倪,似乎认出了眼前的这位巫祖婆婆。令人完全出乎意料,无论从年龄上,还是样貌上,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和“婆婆”两个字无关。

  这个婆婆礼让我们进屋,谦卑地笑着说:“不知道有贵客到,有失远迎,既然来都来了,进屋喝杯茶水吧。”

  福冈亚美有些迟疑,让九爷随时控制着场面,每个人身边都安排了两个人尾随着,每个人紧绷着情绪,如箭在弦,如果发生不测,动起手来,方便控制所有人。

  我们进入到牌楼里坐下,胖三跟着九爷的人站在后边,伺机趁乱逃出去。

  福冈亚美坐定后,开门见山地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来这里相信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婆婆轻撩衣衫,妩媚地笑道:“不着急,先喝点汤水,慢慢说。”

  她使唤沙玛蔷、沙玛诗两个姐妹去偏房倒水,片刻便捧出几盏精致的茶碗,晶莹剔透,碗壁上精雕着一尾盘龙,房间里顿时茶香四溢。我和胖三捧着茶碗端详了许久,刚接过来杯碗便目眩神移,如饮甘露,一些人捧着碗还没有来得及细看,不觉一饮而尽。

  张伯伦正要捧着杯子喝水,福冈亚美突然一把将碗摔在了地上。

  沙玛蔷震怒地说:“你……”

  九爷握紧了手中的枪,站起身说:“福冈小姐可是日本的贵族,赔不起你一只碗吗?”

  沙玛蔷倔强地说:“贵族很了不起吗?”

  婆婆咳嗽了一声,喃喃地问:“贵族?有多贵?有价格的东西都是廉价的。”

  九爷都觉得为福冈亚美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捋起袖子想动粗。

  福冈亚美不以为然,笑盈盈地说:“这汤水应该不是给活人喝的!”

  胖三喝了一大口,还没来得往下咽,听到她这么说,顿时不明觉厉。婆婆并没有否认,讳莫如深,保持缄默。只是沙玛蔷有些动容,搞得胖三嘴里的这口汤水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

  婆婆媚笑着说:“既然你们能找到这里,我的规矩,你们也应该知道,引渡人,不引生者,不渡异类。”

  福冈亚美反驳说:“规矩是定给人的,还好,我们都不是。”

  胖三听到这里一口老汤喷得到处都是,本来他想喝完汤水把这只碗也顺走,正在偷偷摸摸地往怀里揣,这一喷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尴尬地又把碗从怀里掏了出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胖三舔了舔嘴唇,尴尬地说:“这汤不错!碗更好。”

  福冈亚美啧啧叹息地说:“可惜了这无根之水,这无根之水取材于眼泪,放入酸、甜、苦、辣、咸五味,放入曼珠沙华的粉末熬制而成,有驱忧解愁之效。”

  婆婆为之一振,重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突然捉摸不定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众人听得有些迷糊,完全不知所云。胖三听说是好东西,悔恨交加,看着喷了一地的汤水束手无策,想问问沙玛蔷还有没有,可不可以再来一碗。

  这配方我听得心中翻江倒海,觉得有些恶心。

  胖三回头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问道:“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是给活人喝的?”

  福冈亚美居心叵测地说:“这个问题倒是要好好问问这位巫祖婆婆了,敢问婆婆芳名?”

  胖三向婆婆投去渴求的目光,等待着她解开谜底。

  婆婆并没有生气,面带笑颜,毕恭毕敬地说:“世人习惯了称呼老奴孟姜。”

  眼前这位颜如舜华的绝色少女,称自己老奴,从那张稚嫩的嘴里说出来,听上去有几分声不对位,名不副实,这场景让人啼笑皆非,总感觉到怪怪的。胖三没有听出什么异样,看见房间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个个铁青着脸,把手里的碗放到了一旁,敬而远之。

  胖三口中又默念了两遍,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继续重复着说:“孟姜,孟姜,好名字!”看着孟姜的那张笑脸,精致的五官可谓是绝色倾城,他突然觉得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孟姜——女!”

  福冈亚美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

  胖三平心静气地喘了口气,突然兴奋异常地拍着大腿说:“孟姜女?这回可是见到名人了,等会儿给签个名,合个影儿啥的。”

  他的举动让屋子里的人都感觉到困惑,一脸疑虑地看着他,所有人都想知道胖三究竟知不知道孟姜女是谁,能不能分得清孟姜女跟香港歌星的区别。

  福冈亚美埋头沉思,难以置信这竟然是自己团队里带出门的家伙。

  我突然想起了周沫,从孟姜的脸上确实看出了似曾相识的轮廓。我私下里暗示胖三,低声说:“孟姜女还有一个绰号,叫孟婆,据说以摆地摊卖汤水为生!”

  胖三听到这两个字,嬉笑的脸上突然严肃起来,指着桌上碗里的汤水,吞吞吐吐地说:“孟婆汤?”

  “从配方和功效上来看,目前是!”我说。

  胖三突然退避三舍,自己找了个墙角处面壁思过,但终于还是没忍住,转头好奇地问:“孟姜女士,跟您打听个事儿,小道消息,我就那么一问您别往心里去,请问哭倒长城那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这跟你有关系吗?”我问。

  提到这个问题,孟姜似乎感觉到有些晦涩,难以启齿,她最终沉吟地说:“如果世人愿意把一场起义和战争说得这么矫情,那我也没有办法。关于这件事情,作为当事人,流传出来的版本我听说过几个,还是听到了不少的惊喜,至于更多的传言还在收集学习中。”

  “你哭倒长城那事是一场起义战争?”我不解地问。

  张伯伦质疑地问:“你参与了哪一场起义?反对秦王暴政的一场抗争?”

  面对张伯伦的质疑,孟姜没有反驳,笑着说:“所有!”

  “一派胡言,鬼话连篇!”张伯伦听到她的回答觉得很可笑,简直贻笑大方。这些事情听上去虽然匪夷所思,但是一路走来遇到了太多奇怪的事情,我们都已经习以为常。看张伯伦难以遏制情绪,想必精神错乱快疯了,他指着周围的环境说:“我该相信这个鬼故事吗?”

  “鬼才信!”胖三补充说。

  “再插嘴,我现在就让你信!”福冈亚美让胖三闭嘴,她身后的两个人立即拔出了枪。

  “鬼才愿意住在这种地方。”胖三心有不甘地说。

  我嗤之一笑,在古代兄弟姐妹一般会由大到小会按照“伯、仲、叔、季”的排序,老大即称为伯,又被称为孟;老二为仲;老三是叔;最小的为季。孟姜便是姜姓的大女儿。

  我说:“文天祥曾经提笔感慨‘秦皇安在哉,万里长城筑怨;姜女未亡也,千秋片石铭贞’想必这姜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职业,一脉相传,嫡传女性,姜家的长女被称为孟姜。姜小姐,姜女士我说得对吗?”

  孟姜似乎有所动容,好像被识破了,感觉到索然无趣,调皮地看着我微笑,说:“有点儿意思。”

  胖三听得目瞪口呆,追问:“你说孟婆是一种职业?那BOSS是谁?给阎王爷打工?这事儿够面儿,是个露脸儿的好单位,这工资、福利和待遇都顶天儿了吧。”

  我说:“在华夏部落时期,有炎黄二帝,黄帝为姬,号轩辕氏;炎帝为姜,号神农氏,是最初的姜姓。最早有《山海经》记载,炎帝之女,游于江中,出入必以风雨自随,以帝女故曰孟婆。最早的第一任孟姜,本名瑶姬,参得龙古天书其中一卦残卷的奥义,便精通练神飞化之道,也是巫术的始祖,夏禹治水时,也得以神女授符,将符咒传授于夏禹,铸九鼎,刻龙纹而镇九州,自此便诞生了巫术。孟姜因未嫁而死,葬于巫山,终岁莹洁,多有典籍记载,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和《山海经》所载如出一辙,所以说孟婆只有一个——巫山神女。相应了孟婆终生处子之说,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巫祖婆婆。而在这千秋变换的历史中,随着血脉的传承,孟姜一族的人数有千千万万个。”

  胖三舒缓了一口气,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捋起袖子说:“搞了半天,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炎黄子孙,这还客气什么,有什么好吃好喝的赶紧招呼上来。”

  胖三说完,没有人搭理他,房间里异样沉默。

  孟姜突然捂着嘴咯咯地笑,迈动着步子,风姿绰约,轻撩了一下胖三的眉梢,散发出勾魂摄骨之媚,看一眼便感觉到全身酥软无力。

  孟姜依偎在胖三的身上,说:“明事理的人还是有的。”

  九爷几个人听着话里有话,严阵以待想动手,福冈亚美面带微笑地看着孟姜,孟姜不以为然。

  胖三热情地回应说:“有话好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实在不行,大家可以交个朋友。”

  九爷身边的一个小弟终于按捺不住,叫嚣着说:“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不是为了交朋友的。”

  福冈亚美故作厌恶的表情,爱憎分明地说:“多个朋友多条路。”

  “路是自己走的,朋友给不了你什么路,从现在的情形看你已经无路可走。”孟姜故作悠闲,相敬如宾地说。

  福冈亚美虽然戴着墨镜,还是可以看出有一些不安。

  沙玛蔷从内屋捧出来一尊赤红色的彝器,形状如同焚香炉,颈矮而细,雕有精致的龙纹,做工精细,色泽犹如鲜血,娇艳欲滴,从彝器中不断地传出来嗡鸣声。福冈亚美看到器皿,忍不住站起身后退了两步,这彝器里封禁着的是一个活物,九爷听到嗡嗡的声音,顿时如坐针毡,镂空的炉盖中飞出几只硕大的苍蝇。根据我们的认知只能叫它苍蝇,可是与普通苍蝇又完全不一样,无论从个头和色彩上都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橙色的头,红色的翅膀,獠牙利齿,冲着九爷和福冈亚美就飞了过去,速度之快犹如饿狼扑食。

  张伯伦看着这极具攻击力的苍蝇,觉得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食尸蝇!”

  有一口真真地咬在九爷的脖颈处,九爷手忙脚乱地挣扎着,极力摆脱这食尸蝇的纠缠。众人看着九爷痛苦不堪,几个人谨小慎微地想刚冲上去帮忙,看到九爷抓开的衣领处赫然显现出一块一块的尸斑,立即望而却步。

  九爷被自己抓破的伤口溃烂得不成样子,疼得在地上左右翻滚,脖颈处血淋淋的一片。可是这血是浑浊的黑色,像一摊污泥沾满了衣襟。福冈亚美也愣住了,她想到了结果不乐观,没想到会这么糟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孟姜似乎早就预料到会这样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福冈亚美立即抓住了沙玛蔷的手腕,疼得沙玛蔷扭曲着一张脸,她厉声说:“别再装神弄鬼,收了你的妖蛾子。”

  几只食尸蝇立即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福冈亚美躲避着放开了沙玛蔷。孟姜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沙玛蔷退后了几步,在孟姜耳边委屈地提示说:“婆婆,这些人来者不善!”

  孟姜和善地笑着说:“一群神神道道的不速之客闯到这里,还趾高气昂地指责我们装神弄鬼,没要你们的命你们还想怎么样才算客气?”

  福冈亚美盯着孟姜,假装笑吟吟地说:“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个黄毛丫头,这次来脾气见长啊,口气挺大,有点儿味道。”

  “我这脚气味儿更大,要不要闻闻?”胖三眼瞅着她们摩拳擦掌,估计是要动手,立即转移话题。

  房间里所有人都没工夫搭理他。福冈亚美的话让孟姜陷入了沉默,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福冈亚美,二人灼灼相视,怒火中烧。孟姜片刻就红了眼眶,热泪盈眶,这种情形如果不是至善至亲的恩情,那肯定就是不共戴天之仇恨,依现在的情形来看后者的概率比较大。

  孟姜咬牙切齿地说:“是你!”

  福冈亚美笑着问:“记起来了?”

  孟姜知道这些食尸蝇对她无用,挥了挥手,几只食尸蝇重新飞回到彝器中,恶狠狠地说:“日夜相盼,不敢苟忘!实在是没想到,您还死皮赖脸地活着呢?”

  福冈亚美丝毫没有生气,奉承地说:“托您的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孟婆掐指一算,冷冷地笑道:“那可要好好享受了,恐怕也就剩下这一时半会儿了。”

  “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到头来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福冈亚美婉婉有仪地说。

  “事儿虽然过去了,无论过多久,欠下的账还是要还的!一个世纪前你大张旗鼓地带领飞机大炮抢夺帝女尸不成,逼死曾祖婆婆,一把火烧了这冥河两岸,想必这回又熬不过那昼夜不停、心如刀割的炼狱般的绞痛之苦了吧?”孟姜愤恨地看着她,语调中多出几分得意,一个女人可以把幸灾乐祸演绎得如此妩媚,竟然不惹人讨厌。

  “当年看你年幼,可惜了这么一幅绝美的皮囊,据说彼美孟姜,洵美且都,德音不忘,你把风情万种风姿绰约的年华浪费在冰冷的墓葬门前。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放了你一条生路你不走偏要闯死路。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场景,过了这么多年,我真不希望再看到一次。”福冈亚美叹息地说。

  九爷几个人拔出枪把屋子内外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房间里顿时硝烟四起。

  沙玛蔷愤恨地注视着福冈亚美,疑惑地问:“你就是逼死曾巫祖的日本军官?”

  突然,福冈亚美身后的一个守卫冲上去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偏了,房间里从四面八方传来嗡鸣声。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我们抬头看到屋顶上黑压压的一片,光柱照在房梁上透着红光,就像千万个红色的繁星一样在闪烁。根本数不清有多少食尸蝇,铺天盖地地盘旋在我们的头顶上,各个利齿獠牙。擦枪走火的那哥们瞬间变成了一堆森森白骨,几个人吓得扔掉了手里的枪,心肝儿都在颤抖。人群中还传出一股尿骚味儿,不知道究竟有几个人吓尿了。

  房间里乱成一团,几个人挣脱着往外跑,无数的食尸蝇像洪水猛兽一样倾泻下来。几个冲锋逃跑的人立即化为了一堆白骨,还保持着慌乱中逃跑的姿态。我们几个人躲在胖三背后,想着他肉多应该能多挺一会儿。

  这些食尸蝇只是堵住了门口,却没有表现出攻击一切的举动。这些看上去杂乱无章如洪水般的食尸蝇之间的配合紧密无间,有组织有纪律地排列出一些图案,好像是在被人为地操控,几个人退缩到墙角处,手忙脚乱地挣扎着。

  九爷拿着枪的手在哆嗦。

  孟姜笑盈盈地说:“你们病了,需要治疗。”

  福冈亚美气急败坏地摘下了墨镜,本来掩藏在墨镜下的眼眶溃烂成一片,瞳孔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眼白处全部都是红色的,脖颈处青筋暴露。九爷看到福冈亚美墨镜下的惨状,想起福冈亚美对自己的承诺,思绪上有所触动,禁不住有些动摇,心生退意。

  孟姜看到她的状态也很意外,没有想到会恶化到如此地步。

  福冈亚美抢过九爷手中的左轮,情急之下气急败坏地点射了几枪,说:“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是鱼,可惜我不是网!”孟姜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没有露出惧色,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我,说:“死鱼我见多了,破网没见一张,鱼死不死跟网没关系,关键在于握着网的手,与其满世界地找答案,不如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有什么。”

  福冈亚美低头去看握着枪的手,她摘下了手套,藏在手套里的是一幅惊心动魄、惨不忍睹的景象,她的整个手掌都溃烂掉,露出鲜红的血肉,好像被火灼烧过一样,掌心周边的腐肉还在恶化向腕部扩散。我也看向了自己的手掌,手掌中氤氲着一团红光,有灼烫的刺痛感遍布在整条右臂上,那种隐隐的疼痛突然被放大,顿感心力交瘁。我的右手上隐现出一团黑色的瘀痕,形状就像一只眼睛。

  我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没有人提起之前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这突然凭空地冒了出来,整条右臂好似被火灼伤了一样。是我们这一路上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我迫不及待地去看其他人。

  胖三凑过来了一个大脑袋,呵呵地笑道:“你这只手有意思,瞧着都瘆得慌,纯爷们儿!”

  “龙纹咒,你们触碰了天机,这是上古卷轴中最邪恶的诅咒。”沙玛诗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这情形她知道,却从未亲眼看到过。

  孟姜看着福冈亚美听到古卷反而露出了喜色,询问道:“忍受着这无名诡火,日夜煎熬,最终身体自燃,烧尽三魂七魄。我看你三魂已去其二,天魂胎光,地魂爽灵,只剩下命魂幽精,七魄已去其三,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即将散尽,只剩下一副臭皮囊。天地阴阳自有生灭,即便有人妄想矫揉造作,希图逆天改命,凭着一股执念,你们注定受到诅咒,最终也难逃劫数,时间到了,自然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又何苦呢?”

  我一脸无所谓,对于我们来说,暴风雨总要来,既然已经身处在暴风雨中,猛不猛烈都不重要了。

  福冈亚美气急败坏地用枪正面迎着孟姜的额头,握着枪的手在颤抖,嗔怒地说:“我不介意有些人再死一次。”

  孟姜叹息地说:“没有人可以再死一次。”

  我们身上的状况,根据福冈亚美所做出来的行为和反应来看,她应该早就知道这一切。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要迫不及待来到这里的原因,我们要找的答案应该就在这里。

  果然不出我所料,福冈亚美继续说道:“我写下了历史,写下了文明,在即将揭晓答案和真理的时候,我还不能死。我不怕死,但我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死了,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不为难你,你要做的很简单,带我们找到帝女尸。”

  “生命只是暂时的,死亡又有什么不同,难道你还想死出一朵花儿来吗?”孟姜刻薄地问,她嗤之以鼻,假装没有听到福冈亚美口中的帝女尸。

  福冈亚美趾高气昂地想进一步逼迫孟姜。

  我们再次听到“帝女尸”这个字眼儿,这应该是历史的遗留问题,这个问题从第一次听到便一直困扰着张伯伦。张伯伦一直埋头不语,沉思了良久,难以置信地问:“帝女尸?”

  房间里的人四顾张望,都希望可以在彼此的脸上寻找到答案,却没有人敢开口进一步追问,胖三焦躁地问:“你们谁能抽空帮我解释下这个帝女尸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九爷气急败坏地问:“这跟你有关系吗?”

  胖三有些失落,看不惯九爷的那张脸,疑惑地问:“今儿除了去死,其他的就都跟我没关系呗?”

  福冈亚美刚准备冲着屋子里的人发一通火,酝酿的嚣张气焰瞬间就岔了气,冲着屋顶开了一枪,厉声责问:“你们闹够了吗?”

  九爷立即点头退下。胖三绷着脸。

  张伯伦迫不及待地解释说:“据说长在黄泉路上深埋深渊中的一种植物,又叫遥草。瑶姬死后,葬于巫山,因她终生都是处子之身,尸体上才长出来的一种花草。仙骨葬于凤冢,根据《山海经》中所述: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遥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多年来一直都有人在探寻,却苦于寻找无门,相传这些资料由雍正所藏,后散落民间,年末一本《洞冥记》悄然在人群中传播开,‘洞冥’意为言洞悉冥漠幽冥之事,揭示修道、寻法千古不传之秘。记载了汉武帝求仙问药的事端,其中有一条记录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暗河之北,有紫桂成林,其实如枣,群仙饵焉。韩终采药宣称:‘得而食之,后天而老。’其中《洞冥记》所记载:琳国去长安九千里,生玉叶李,色如碧玉,数十年一熟,味酸。昔韩终常饵此李,因名韩终李。”

  “这个韩终扬言食此物不止与天地同寿,甚至比天更长,比地更久,直到地老天荒,人都未必老去!这牛吹大发了吧。”胖三本来想嘲讽一番,突然发现整个屋子里就他一个人在搓着手笑,其他人都一本正经地听着,这场景严肃得让胖三全身都不自在,不解地问:“我们大老远地跑过来,就是为了一株植物?还是一个人?还是为了一个植物人?”

  我忧虑地看着胖三,真怕福冈亚美和九爷几个人手中的枪还略有余温,瞬间把他打成骰子。

  我立即质疑地问:“你怀疑帝女尸,也就是这个传说中的遥草,就是韩终最后所采到炼制长生不老药的重要药材?”

  张伯伦摇头,难以说服自己,叹息地说:“我也不愿意相信,根据几本鬼神怪力的孤籍野史就断定这些东西。根据我这么多年对细菌和病毒的研究,依据《山海经》和《洞冥记》所提供的地理位置和功效,如果我猜得没错,遥草很可能是它的主人瑶姬用特殊的方式培育出来的一种新生物。瑶姬乃炎帝之女,神农氏以丹药方术为长,掌握着失传已久的秘术,也在情理之中,绝对不可能是瑶姬死后尸体变成了遥草,这纯属无稽之谈。这遥草应属于草本科,能结出一种色如碧玉的药用果实。韩终明确地证实了它的存在,遥草也就是朱草,葛洪《抱朴子·金丹》中描述:朱草状似小枣,栽长三四尺,枝叶皆赤,茎如珊瑚,喜生名山岩石之下,刻之汁流如血,以玉及八石金银投其中,立便可丸如泥,久则成水,以金投之,名为金浆;以玉投之,名为玉醴,服之皆长生。从药性的描述上,这种草具备了龙血树的特性,却和龙血树的药性全然不同,龙血树所产出的龙血竭主要用作防腐,活血散瘀。龙血树应该是遥草嫁接过程中的提取物,也就是现在我们生物学中所说的同源重组过程中的基因之一。这重山深涧之中出现了龙血树,我们似乎已经接近了这种古老的植物。这朱草是困扰了华佗一生的药引子,应该就是这种遥草。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中的长生不老药金浆也需一味名为朱草的草药,可惜他苦苦寻觅了一生而不得见,抱憾终生。”

  苏茉莉忙着追问:“西王母的长生不老药金浆玉液就是此物?”

  张伯伦继续叹息,说:“那只是神话传说,一切没有经过证实之前都只是猜想。”

  我看着张伯伦,这一路上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他了,我觉得他在说谎,一直都没跟我们说实话,即使说了两句实话,一定也有更重要的事情隐瞒着我们。

  我问:“以前你对这些嗤之以鼻,把这些当作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你怎么会对这些长生不老的玩意儿如此感兴趣?并且了如指掌倒背如流,这些知识应该不属于一个生物学家的涉猎范畴吧。”

  张伯伦偷偷地把眼光投向了福冈亚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为什么。

  胖三也笑呵呵地说:“我说老张,你不好好搞自己的研究,非得跑到这来搞植物,搞来搞去有意思吗?”

  我看得出来张伯伦有难言之隐,这老家伙处处透着诡异,心里揣着猫腻。可他的目光却在偷偷地瞄向福冈亚美,好像在征求她的意见,我突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我愤怒,又忐忑难安。

  福冈亚美点头应允,做出无所谓的表情。

  张伯伦叹了口气,用颤颤巍巍的手去摸头发,他突然用力把整张头皮似乎都扯下来了。屋子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才知道虚惊一场,他手中握着的是一顶假发,他也顺手摘下了假胡子。他原有的头发已经完全脱落掉,看着张伯伦脑袋以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毛发,差点儿就没认出来是他,一眼望去阴森恐怖。

  他突然抱着头蹲了下来,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哽咽着说:“我得了癌症,晚期。我自己清楚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人总是会死的,可是我害怕……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还不能死……”

  胖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伯伦说:“半年前,我尝试了所有的疗法都无济于事,我查遍了所有的医学书籍,可是我找不到任何的方法!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我厉声责问:“所以,这就是你串通福冈亚美拿活人做实验的理由?”

  福冈亚美站出来打断了我,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乐观估计已经有数万人感染上了病毒,我也是按照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小心翼翼地进行试验的,还好我们现在知道了问题出在了哪儿!”

  我觉得这一切都很荒唐,也很悲哀。

  我问:“我也只是你们的试验品?”

  “不,你只是一个意外!”福冈亚美提到我,她更绝望了,摇着头说。

  胖三惊讶地看着我,问:“哥们儿,你是一个意外,你知道吗?”

  一个人满腹悲伤地从一个受害者突然变成了一个更悲伤的意外,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看着胖三感同身受的表情,无辜之余,剩下的也只有无奈,这让我悲痛欲绝。

  福冈亚美满怀歉意地说:“你本来是我们所有人唯一的希望,后来发现在你的DNA提取中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病毒并没有被控制而是在变异,毒性越来越强。病毒因为长期的低温休眠,遏制住了它的生长,可是一旦你重新回归到人群中接触到氧气,恶化的速度便越来越快。”

  看着她那张丑恶的面孔,我忍不住说道:“当年二战期间,你们就是用这种病毒来对抗那些弱势的平民百姓吗?”

  福冈亚美立即摇头辩驳,说:“这个项目极其隐秘,在二战中被列为X终极档案。我们从来没有用于平民身上,只在选定的人群中做小规模实验,大部分人死于常规的病毒实验。”

  我冷笑着说:“那我应该烧香拜佛地感谢你祖宗十八代喽?”

  “对不起!”福冈亚美低头鞠躬,她继续说:“这个秘术是天书的残卷,早就已经失传。留下来的只是只言片语的残卷,本来在始皇帝的时候就已经断层,已经是错的了,可是我们回不了头!”

  我说:“头,长在自己身上,只要想回,什么时候都可以!”

  福冈亚美略带着乞求地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很多事情在历史的舞台上换了件衣裳,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回头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不忍心回头看到惨不忍睹的事物,如果现在回头,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已经沦陷。我们不是贪生怕死,我们是在试着拯救和挽回这个世界。”

  胖三啧啧称奇,说:“这话听上去怎么都像吹牛,你一定要把这个牛吹得这么一本正经吗?”

  沙玛蔷倔强地插了一句说:“先毁了这个世界,再去拯救这个世界,你们这帮人得闲成什么样呀!”

  想起自己的命运就是一个玩笑,我无奈又感慨地说:“这个世界是善变的,这年头,是个人都想去改变世界。其实这个世界也不需要谁去解救,世界就是这个德行,无论你做什么,它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新世界,新世界只是人类自以为是的定义。”

  胖三尴尬地挠着头,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一瞬间没有了用武之地,牵强地耸了耸肩,无奈地说:“你们把主题搞这么宏大,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福冈亚美本来要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被胖三这一打断,话到嘴边忘记了要说什么,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胖三,埋怨地问:“好端端的一场友好和谐的会晤,被你搞得这么尴尬,你不感觉到惭愧吗?”

  “我应该惭一脑门子好愧吗?”胖三眨着眼睛,手足无措,没分清一时半会儿究竟是谁在闹笑话。

  孟姜从容自若地说:“万物终有定律,可是你忘记了终结比定律重要。你在历史的舞台上唱了这么久,不累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死去,最后剩下你一个人,形单影只,孤寡终生,还不够啊?人生的意义不在于可以永远地活下去,而是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福冈亚美嗤之以鼻,讥讽地笑道:“你这一脑门子心灵好鸡汤,喷得到处都是,在说给鬼听吗?你离开这个世界太久,可能早就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现实,你的一生都在往返于这幽冥河上作引渡人,这条路你走了无数次,不知道你死后是不是还渡得过去?”

  她说完房间里的众人齐刷刷地掏出了枪,顿时火药味扑鼻。

  福冈亚美的态度很强硬,咄咄逼人,她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到这里绝对不是来散步的。沙玛蔷、沙玛诗两个姐妹立即被几个人捆绑住,福冈亚美抬起手一枪打在了沙玛蔷的胸口上,一声枪响,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所有人都没有眨眼,在众目睽睽之下,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了,几秒钟后沙玛蔷雪白的肌肤上流淌出血液,顷刻染红了衣襟。沙玛蔷疑惑地看着四周和人群,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应声倒下前那双无辜的眼神困惑地看着孟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死都可以死得如此优雅、美丽。

  俗话说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佳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楚楚动人,懵懂中带着一丝眷恋。稍作惋惜,更让人害怕的是一种恐怖的氛围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严重了。

  福冈亚美再次把枪口指向了沙玛诗,沙玛诗倔强地仇视着她,她此时内心深处已经被愤怒和仇恨占据,没有一丝怕意,视死如归。福冈亚美没有了耐性,从靴子中掏出一把匕首,在沙玛诗的脸上比画着,刀尖立即刺破了沙玛诗的脸,热血在刀刃上流淌。她胁迫地说:“需不需要我把问题写在这貌美如花的脸蛋上?你才会给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福冈亚美的手段令人发指,手法之残忍,心思之歹毒,让人不寒而栗。九爷和她身后的几个手下都看得胆战心惊,心生怯意,情不自禁地心生防备。

  看着血泊中的沙玛蔷,孟姜皱紧眉头,仰天长啸,发出龙吟一般的悲鸣。天空中突然风云骤变,大风突起,房屋里凝结的空气仿佛被人剥离了色彩,华屋雕墙,庭楼玉阁,在飓风中瞬间被撕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天空仿佛被拧成了一团麻花儿,刚才的牌楼已经都变成荒郊,巨石森然。我们几个人站在一处孤立而冰冷的塔碑前,白骨垒起成山。

  沙玛蔷的尸身在地上竟然顷刻间化为粉尘,随风而散,剩下僵立的白骨,狰狞恐怖。塔碑耸立在万丈的悬崖峭壁之上,我们心中一惊,所有人都没有识破这障眼法,不禁怀疑我们所看到的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冰冷的风拍打在脸上,有细沙,那种疼痛是真实的,靠近悬崖山涧的几个人的脸上被划出了几道伤痕,伤口在流血。他们全然不知,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

  黝黑的巨石下是万丈崖涧,漆黑的山涧中怪石嶙峋,沉静地躺在这里,千百万年被风雨侵蚀。站在悬崖前耳鸣目眩,孟姜双目充血,流淌出血泪,如同赤火一般在燃烧。一道幽幽的蓝光在山涧之中点亮,仿佛在天际之间闪烁,天空中有晕如虹,卷动着天空中的阴云,犹如一条长龙,被狂风席卷而散在山涧中徘徊。几根上古的青铜铁链捆绑着一颗巨石,巨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四周萦绕着一层红色的雾霭,朴拙而粗犷的铁链上刻满了符文,一些符文已经被锈迹斑驳的铜渍所掩盖,直至延伸到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之中。

  孟姜的血脉中散发出红光,在她右肩上的那条赤龙文身跃跃欲试,似乎游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胖三满怀新奇地盯着她肩上盘着的赤龙文身,似乎有一股力量要挣脱她的肌肤,她血红的眼眶欲裂,狰狞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胖三目瞪口呆地看着孟姜,惊奇地说:“这文身哪家店做的,这玩意儿高科技啊!这是要变身?”

  我们有一万个理由让胖三闭嘴,但这次他说的这句极其不靠谱的话我们都深信不疑。

  我们脚下的岩石突然在晃动,狂风席卷着我们身边的尘埃,似乎要搅碎这一切。有人转身想逃跑,只有福冈亚美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看时机成熟了,默许地点了点头。此时站在她身后的珠算子向几个人做出了一个确认的神情,自从上次在众人面前现眼以后,珠算子这一路都讳莫如深,就像一个透明人紧跟着福冈亚美。说话间几个人将孟姜团团围住,几个人迅速地转换着位置,他们脚下的步伐很奇怪,就像喝醉了酒,四肢却强健有力。突然间一张金黄色的网从天而降,这张网处处都打着锁龙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材质,绳索表皮犹如龙鳞,在光亮处熠熠生辉,孟姜整个人被网罗在其中,瞬间被牢牢地捆绑住。四周跌落的岩石随着孟姜的喘息渐渐地平息下来,刚才被撕裂的天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接下来的是死一样的寂静。孟姜就像一头困兽,越是挣扎这绳索捆得越紧,孟姜白皙的皮肤上瞬间便勒出了一道一道的伤痕,她挣扎了一会儿,仇视着我们每一个人。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珠算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站稳了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孟姜,得意忘形地挽起袖子,说:“今天任你是大罗神仙,也逃不出这缚魂索。”

  缚魂索这三个字突然触动了我们,我忍不住看向了张伯伦。张伯伦一脸疑惑,胖三也被这三个字吓到了,这不科学!因为这些全然是神话传说中的器件,这些已知的史前文明资料中,剩下来的便也只有神话了。

  缚魂索在史料中的记载寥寥数笔,又被称为擒龙锁。不畏水火,不惧利刃,据说有锁魂聚魄的功能,普通人被绑上片刻,立即魂飞魄散,被捆之人再无回天乏术。

  我们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聚魂锁魄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实在难以让我们相信。猜想这种绳索应该是某种拥有记忆功能的特殊柔性矿物质制成,坚硬程度强过地球上已知的任何物质。且不说福冈亚美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我们甚至连眼前的这个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连想都不敢想福冈亚美他们带来的这几只箱子里还有什么东西。那个之前装疯卖傻的珠算子现在终于开始拿出了自己的实力。让我们忧虑的是,这次行程中福冈亚美一伙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只有我们被蒙在鼓里,这无异于在刀山火海中裸奔,竟然还在庆幸自己手握着绝对的信息资源,这会儿看来我们完全成了别人的棋子。

  福冈亚美走过去站在孟姜面前,感慨地说:“你说你这丫头跟你曾巫祖婆婆一样,脾气大心眼儿小,做事儿没个分寸。我好声好气地来跟你探讨问题,找个答案,你又何苦要逼我,非要把场面搞得这么尴尬。”

  孟姜“啐”了她一脸带血的口水。福冈亚美蹲下来说:“引渡人就应该做好本职的工作,只要我们渡过这幽冥河,我们各取所需,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黄泉路,我过我的独木桥,各自相安无事。”

  孟姜冷冷地笑道:“区区一个缚魂索,您老贵人多忘事,引渡人的灵魂早就献给了未来,一纸百年的契约,人神无欺,早已无情无欲,你拿一只腐烂的躯体又能怎么样?”

  福冈亚美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从容地看着她,笑吟吟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骨鞭。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骨鞭说:“我管不了你的契约,却可以让你的未来提前到来,提前结束。这只七星挽月鞭,据说抽取龙筋,剔得凤骨,由月华星精凝练而成,蕴含太阴与星辰之力,可驱山赶石,是专克你们巫族一门的法器。一个世纪前这只鞭打得你们一位巫祖皮开肉绽,生不如死,魂飞魄散,跪着只求一死,最终饮恨而终。”

  “你们这群畜生!”孟姜想起曾巫祖婆婆死前的惨状,恶狠狠地骂道。

  福冈亚美起身狠狠地一鞭抽打下去,孟姜一声哀号响彻云霄,身上立即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她整个瘦小的身子都在颤抖,哀怨地盯着福冈亚美。几鞭子抽打下去,空旷的崖壁上鬼哭狼嚎,就连珠算子站在人群中都觉得于心不忍,这个平时像木头一样沉默的人,也不禁动容,不忍直视。九爷也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福冈亚美眼神中凶光毕露,这个女人疯了,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胖三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太虐了,我们是来寻找方法的,不是来寻找刺激的,这是整的哪一出。”

  这缚魂索像长了利爪一样捆绑在孟姜身上,深入骨髓之中,孟姜低声哀号,试着挣脱,索鞭却越收越紧。孟姜身上的那条文龙散发着赤红色的光,在她肩膀、后背,前胸的皮肤上游走,龙吟声不绝于耳。孟姜的皮肤在发生着变化,白纸若曦的肌肤上隐现出一些皱纹,出现褐色的暗斑,一头青丝乌发褪去了颜色,几缕白发显现出来。

  孟姜倔强的神情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曾和父亲一起到川蜀、滇南之地寻医问药的老媪。孟姜和老媪身边的姜儿神情惟妙惟肖,她愤怒的眼神像要撕碎福冈亚美。

  福冈亚美嘴角挂着狰狞的笑容,她更享受折磨敌人的过程。

  这个女人让人心生畏惧,心肠犹如蛇蝎。在二战时亲眼看到战友们一个个惨死于她的手中,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女人,撕破了伪善的面具,现在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脊背发凉。

  看着孟姜痛苦地挣扎着,转瞬间年华即逝。我一把攥紧缚魂索,突然感到掌心一热,骨刺直入掌心,整条手臂立即麻木到失去知觉,这些骨刺像长了牙齿一样,死死地咬住我的手臂,犹如烈焰在灼烧。我将缚魂索缠绕在自己的双臂上,倏地将缚魂索的一端套在了福冈亚美的脖颈处。福冈亚美猝不及防,站在她身后的几个人扑将过来,我稍用力,福冈亚美脸色剧变,咳嗽了两声,几个人又退了回去。

  在我的胁迫下,缚魂索像一条眼镜蛇一样,蜿蜒地从孟姜身上抽离,游走而去。我将缚魂索的一端递交给胖三,胖三手指触摸到骨刺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苏茉莉跨步去接手。我扶起地上血泊中的孟姜。

  孟姜躺在我的怀里,看着我脸上的轮廓,轻抚着说:“能够再遇见你,真好。”

  面对她老去的容颜,这些年昙花一现,经历了这么多年时代的变迁后,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记住她的样子,我说:“我都快忘记了,我们认识了多久?”我痛心疾首地说,“我一直都在找你。”

  她满头的银发,从我指尖垂落,她说:“我等了你这一生,能够等到你,已经很幸运了,多久,都不算太久。”

  孟姜转瞬之间从及笄之年到垂危暮年。张伯伦、胖三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欷歔不止。

  一群人突然荷枪实弹地围了上来,将我们团团围住,福冈亚美在我们背后冷冷地笑道:“都闹够了吧。”

  福冈亚美已经被松绑,手中紧握着缚龙索。

  苏茉莉愧疚得不敢直视我们的目光,低着头站在她身后,叫了一声:“母亲。”

  “你是日本人?”我看着苏茉莉,苏茉莉欲言又止。

  胖三暴跳如雷,指着苏茉莉,又看了眼张伯伦,愤怒地说:“你个判徒,我早知道你有问题,我说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坑,处处都是坎儿,千算万算,老子差点儿以为是自己本命年的原因天天活见鬼了。鬼没见着一只,内鬼都凑够一桌麻将了,早应该想到你是叛徒,我调查过你,警署里根本就没有你的档案,我早就该拆穿你。”

  福冈亚美舞动着手中的缚魂索,凌厉地说:“我的义女本就是我的义女,何时需要你来拆穿?人生需要拆穿,聪明人都知道,但是更重要的是活着的希望。”

  福冈亚美话音刚落,她身后几十把长枪短炮:防暴猎枪、芝加哥打字机齐刷刷地统一将枪口指向了胖三,只需要一秒钟就可以把胖三打成筛子。

  胖三尴尬地搓着手,举起双手投降,笑嘻嘻地说:“我希望以和为贵,我先举手表决,这都啥时代了,我无条件赞成做一个讲文明、树新风的社会主义新人类。”

  几个人并没有把枪放下,九爷用手枪指了指胖三怀里的东西,让他掏出来放在地上。胖三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摸了半天,悄悄地摸出来一块砖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地递给我。

  我一脸苦闷地看着他,又看着他手里的砖头,敌方清一色美式装备,敌我实力悬殊。我不解地问:“给我干吗?你是想让我用它拍死你,还是用它拍死我自己?”

  几个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胖三捆了个结实,胖三没想到他们会来真的,双手被反绑着被几个人摁倒在地上。

  胖三疼得咬牙切齿,他看着福冈亚美,嫉恨地说:“你个老古董,挖坑埋了就是文物。”

  福冈亚美故作从容,说:“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任何人想伤害自己,我也愿意效劳。”

  我正想开口劝慰几句,珠算子挺身而出,大义凛然地说:“您都一百几十岁的人了,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一个世纪都过去了,怎么就活不明白呢!你们要找的是我,这事儿跟他们无关,放了他们。”

  所有人都匪夷所思地看向了珠算子,我被捆绑得像一个粽子一样,吊挂在悬崖的峭壁上。脚下是漆黑的深渊,我能嗅到幽冥泉中死亡的味道,我和胖三都用一种敬仰的眼神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这个珠算子什么路数。其他人都一脸困惑,看着珠算子突然着了魔一样大义凛然地站在人群中,视死如归。

  福冈亚美疑惑地问:“我们要找的是你?你哪来的自信?”

  胖三一头雾水地看着我,问:“你没事吧?”

  我说:“我没事。”

  胖三摇了摇头,说:“我没说你。”

  我和胖三同时看向了珠算子,异口同声地说:“我觉得那哥们儿不像没事的样子。”

  胖三一再确认地问:“这哥们儿是你那边的人?”

  这个珠算子坑蒙拐骗样样精通,嘴里没一句实话,可这句话说得看上去比真的还真,我盘算了一下,说:“我这边没这样货色的大仙儿。”

  珠算子说:“虽然我只是路过,看这情形,我觉得下边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想突出一下自我实力,适当地担当点儿责任。”

  福冈亚美不耐烦地咳嗽了两声。

  九爷在一旁暗示他,说:“别着急,现眼咱们得分场合,你放心,有你显摆的时候。”

  珠算子躲到人群中,愤愤不平地看着我们,不再言语。福冈亚美缓步走到孟姜身边,假惺惺地扶起她,亲昵地说:“我相信这个时候你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吧。”

  孟姜颤巍巍地站起来,佝偻着身子,挣脱了福冈亚美,“啐”了一口,不屑地看着福冈亚美,说:“可怜的女人,你有病。”

  福冈亚美听到孟姜出言不逊,没有发怒,反而面带微笑地说:“我有病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好人不应该拒绝一个病人。”

  福冈亚美挥了挥手,几个人想动手,准备将我跟胖三抛进幽暗的深谷之中。

  孟姜遥望着远方,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数不清的乌鸦盘旋在上空。几个人冲着天空开了几枪,有零星的乌鸦跌落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成了肉泥,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不祥的预兆,让人心中压抑。

  她空洞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感慨地说:“人不能触碰神的禁忌,更不能有神的欲望。”

  这些乌鸦有序地盘旋在头顶,眼睛里泛出幽红的光芒,凶恶至极。几只乌鸦俯冲下来,竟然对我们有攻击的意思,几个人手忙脚乱地躲避着。这些乌鸦像长枪短炮一样鸟瞰着我们,毫无规律地随机直冲而下,锋芒毕露,这同归于尽的袭击方法,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福冈亚美的几个手下被俯冲下来的乌鸦直接刺穿了胸膛,当场毙命,扑空的乌鸦撞击在岩石上,地上顿时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血渍。乌鸦犹如冰雹般砸落下来,一缕一缕的血雨落在我们四周,浸染在衣服上,荒乱之中几个人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胖三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只鸟的尸体,只见这鸟的眼睛通红,鸟喙锋利,爪如鹰钩,发冠卷尾,羽毛色泽黝黑,体型比乌鸦大出数倍。

  胖三惊讶地说:“哎哟,我去,这是什么玩意儿,谁家的乌鸦长成这样。”

  张伯伦看了一眼,惊恐地躲避着说:“这哪是乌鸦,这是尸鸠,乃是极阴之物,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专食腐肉、鱼虾。”

  人群中传出来几声凄凉的惨叫声,被尸鸠啄伤的伤口处整条胳膊立即像被风干了一样,伤口溃烂,迅速地从手臂向全身蔓延,最后枯涸成干尸。

  孟姜踉跄地走向了无名台,几根饕餮纹的青铜巨柱耸立在无名台上,饕餮柱上镶嵌着几根硕大的古青铜锁链延宕到深渊之中。孟姜从袖口中拿出一节骨笛,我们耳边立即扬起悠然的笛声,婉转缥缈,万壑风生,音韵哀叹,曲调犹如阵阵松涛。这曲调萦绕在蒙胧的空气中,飘向无尽的黑暗深处,听在耳中有绝尘之念,洗尽尘俗,韵绝千古,不绝如缕。

  突然,一个硕大的黑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看不清它的轮廓,它顺着青铜锁链的方向,由远及近,蜿蜒地盘旋在我们的上空。

  阵阵龙吟声伴随着音韵,一只庞然大物飘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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