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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安排接下来事情时, 石蕊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停在边角门。
薛九源没有马上上车,诧异地在车门边的木框上敲了敲,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要这样安排?”
“主子嘴里没说, 但给了奴许多暗示。”石蕊垂着眸子,态度甚是恭谨,“主子说带奴出去, 叫奴准备, 院中之人皆是诧异,说明是临时起意, 没有要大张旗鼓的意思。白日里府里发生了大事, 大门外有不少人盯着, 主子想要低调, 便需避开。”
“为何准备马车?”莫琼咬了咬牙, “你不知道九爷出门从来不坐马车吗?”
她看不惯石蕊, 更看不惯石蕊在薛九源面前伏低作小讨巧卖乖的样子,生怕薛九源被人给骗了。
石蕊心下诧异,疑惑莫琼的质疑, 但面上不显, “主子今日饮了酒, 坐马车更方便。奴便这么准备了。以奴所知, 公爷去接主子的时候, 多是马车。主子, 京中道虽宽, 百姓却多,有令不能策马。不过奴也准备了了匹马,是骑马还是坐车, 由主人决定。奴, 只是尽自己的能力做最好的安排。”
“难怪老夫人会舍不得你,这么贴心,换了谁都离不得你。”
薛九源笑了笑,认可了她的分析。
早先对林玉苏说头疼是装的,这会儿倒是真的有几分头疼了,进了马车服下解酒药,才阖着眸子幽幽开口,“我从未说过你是奴。”
石蕊眸子狠狠颤了颤,盯着薛九源神色复杂。
西宁军是许家培养起来的,许银宗接管之后,扩大了几番,主力镇守在秦陇一带,带了少部驻在西营。
这几年西营的这些兵又扩了不少,虽已不是最初的西宁军,却比以往更以许银宗为支柱。
薛九源满以为过来之后会看到一团乱相,要花不少精力稳定军心,是以在车上抓紧时间休息,却没想到,军营里的情况与她所以为的完全不同。
与平日里相比,军营上空似笼了一层厚云,但远没到阴沉的地步。
将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的是薛家儿郎军中趣事。
薛九源站在他们身后听了听。
成安帝还回来的薛家旧部中,有不少已经不再年轻,最老的,还给她的祖父当过马前卒,最年轻的,也和她的哥哥们打过照面。
他们由薛老将军的一次次战役,说到各位薛将军带着他们的一次次操练,还说到各位薛小将军初入军营的趣事。
其中也有薛九源。
薛九源听着甚是有趣。
她幼时常常会听到长辈们提及先辈们的故事,甚是神往,等她到了能做与先辈们相同的事时,便觉其实也不过如此。
此时从别人嘴里听到人说自己,又有些疑惑,那真是自己吗?自己有他们嘴里说的那样吗?
细一比较,觉着好似真是这样,又觉得自己好似做得还不够好。
西宁军的汉子们也是看着许银宗长大的,接过各位薛小将军的话头,便说到了他们的镇国公,他们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最老的,从许银宗十余年前就跟着他了。
“想当初,公爷还只是西宁侯世子。侯爷中陷阱,由陇州去了秦州,音讯全无,连朝廷都说是侯爷判国了。”
“咱可不信啊,也不能信啊。主将叛国了,那咱们算什么?咱们那么多年流的血汗算什么?咱们是为啥来当的兵?不就是为了让爹娘老婆孩子的日子能过得安稳些吗?”
快二十年的事情,早就过了它的红火期,鲜少有人提了,薛家的事情之后,更是没有人提及那一类的事情。
那个时候,薛九源还很小很小,后来也没人会刻意告诉她那一段往事,此时听人提及,收回本准备离开的步子,又听了会儿。
“大家都是不信的。可知府就是要这么说。我都看到有人往知府府里送求救信号了,偏偏知府一口咬定送信人是混入城的西蕃细作,直接把人砍了。”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磨牙的磨牙,痛骂的痛骂,恨不得倒回到当年去揪着知府的衣领骂骂他有没有心。
也有冷静分析的,问起是不是知府发现了什么异样,毕竟一个主将,如果不单独出城,很难被敌人拐到相离几百里的秦州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主将做事,自有主将的道理,我是粗人,不懂那些道理,只要相信侯爷不是会叛国的人就够了。就像现在,我也不需要相信更多,只要相信公爷十岁能单枪匹马杀入秦州,把老侯爷救出来,还把秦州也收回来,四年前也赢了,是个福星!只要相信他吉人天相,咱们管好自己,不给他添乱就够了!”
“对对对!咱们大将军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有薛将军在呢!你们还记得下元节夜江中祥瑞?!听说陛下都信了,所以才叫咱们两个将军来管和契丹的事!”
“说起这个我就来劲!以前咱们打仗,只会耍嘴皮子的去和人谈判,那些耍嘴皮子的不是应该很厉害吗?怎么每次我们本打赢了还要赔给人家?!”
提起去年犹以为耻的赔偿,大家气弱了片刻,摩拳擦掌起来,“这回不一样了!”
“对!不一样了。以前做主的不是咱们两个将军。以前咱们没抓到这么紧要的人质!以前有的人时候,都是咱们的人过去,他们不过来……”
“对!可能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人多,我们人少,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被欺负了!”
汉子们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一时间又觉得是他们这群粗人没护好晋国的人与物,颓丧起来。
“这回不会了!这回咱们扬眉吐气了!等大将军好了,等咱们见到两位将军,和他们说说,咱们再也不受那狗日的窝囊气了!”
“听说薛将军给大将寻来了神医……”
薛九源沉默了好一会儿,留下燕末去了解是谁在她来之前便稳住了军心,又让莫琼去集结女兵,自己则带着石蕊往军营深处去了。
原本说着旧事的地方,因为燕末的加入,转移了注意力,比先前越发热闹起来。
大家见着燕末废了双手又能重新拿起武器,对那位神医更有信心了。
薛九源看着军营里各处篝火,如满天星辰落于人间,吸走了人间的寒凉。
若是许银宗与她一同看到,也不知那张冰块脸上会不会有点笑容。
她曾听说,不笑的一定是笑容太丑了,她倒觉得许银宗笑起来挺好看的。
没人能比他更好看了。
“将军不必这样的。”石蕊一直沉默着,直到她们身边再没有第三个人了,才低低出声。
薛九源的思绪回转,微微偏头,不好奇她的称呼转变。
石蕊是个有傲气的人,她若是一味地压着踩着,得也不过是面服心不服,如今听到新称呼,才觉得是正常的。
“不必如何?”
石蕊握着小拳,仰天长吐一口热气,白雾让她在火光下的面容变得朦胧起来,更添了几分湿意,“我已经决定了重新活一次,就是决定了给自己一次真正了解你们的机会。将军没必要……”
她的目光看向篝火处,薛九源顿时明了了,“你以为,是我故意让他们说这些给你听的?让你知道所有人都没放弃过?”
石蕊想说:“不是吗?”
看到薛九源澄亮的眼睛,顿时说不出来了。
薛九源一哂,“你不久前才说,我决定出门是临时起意。”
石蕊:“……”
不待她说什么,薛九源又道,“在帐外站着别走开,接下来的,我觉得你有必要听一听。我才是我临时起意想要你听的。”
石蕊:“……”
确实,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薛九源应当没有时间和心思来安排让她故意听到那些话。
那一张张朴实的脸,一声声暖心的愿望 。
如果他们都没放弃过别人,又如何会放弃她和她那贵为公主的母亲呢?
他们连那些没用的文臣都想护着,怎么会不想护她们?
她一直觉得她和她的母亲过得太过凄惨,但若她们只是凄惨人中的一员两员……
“那又如何?别人的生活与我何干?”她这般喃喃着,却又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那些粗得无甚体面的汉子们身上。
火的颜色将他们围住,似带着化开冰天雪地的温度。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唇角已经扬了起来。随即僵住。
营房里已经传出了人声,有薛九源的,还有一个虽然已经变了样却依旧能被她一耳朵听出来的。
她搓了搓凉的双臂,整个人藏于暗处,轻轻地抖了起来。
还是头一回,她听到这莫山王发出这么凄惨的声音。
以往,她只听过她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她惊恐万分并跟着肝肠寸断。
可是现在,类似的声音从莫山王的嘴里发出,她惊恐之余,更觉得畅快。
是那种身心舒畅的畅快!
她想,如果不是薛九源交待了让她只待在外面,她一定会冲进去,看一看这个男人如今的模样。
眼下……
她打着转的眼珠瞧见营房透着光的缝隙,凑过去虔诚地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