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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九源在屋里盯着许银宗时, 不曾注意周围,到屋门处, 便感觉到了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听到她行出的声音, 院中几人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石蕊还未去换衣服,林玉苏也不过是把碗放到了院中的古桌上,许义挡在石蕊前面, 薛九气站在林玉苏身后仿佛要成为她的倚仗。
莫琼与燕末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站在一旁,纯粹看热闹一般。
见到薛九源, 莫琼先一步行过来, “九爷, 玉娘子要宰了那小妞, 姓许的不让。”
燕末落后半步, 只能黑着脸点头。
薛九气一听炸毛, “不同意的是许义,别把我扯进去。”他现在顶着的身份可是许银宗远房的弟弟许气!
他早就想处置石蕊了,奈何她是老夫人护着的人, 他寄人篱下, 不好说什么。而后听说她做的那些事, 被捕入狱, 便想去狠狠教训, 但除了许银宗和他姐, 别人不能进去。
他觉得既然他们出手了, 这个女人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便没再在意了,哪里想到这个女人又好好地出来了?许义还说, 要留着她的性命?!姐忍, 弟不忍了!
当然,他觉得若是他姐知道了,也肯定是不会忍的!
莫琼没理他,只站到薛九源面前,“你说宰不宰?”
这架势,刀已出鞘半分,只要薛九源说一句宰,立时会全出。
燕末继续黑着脸点头。
许义松了半口气,有些委屈,“原本就是将军要的人,我说了你们不听。”
在汴京的大多时候,大家都称许银宗为公爷,称薛九源为将军,在军营里的时候,才称两个人都为将军。
林玉苏不知,只当许义嘴里的将军是指的许银宗,横眉道:“许银宗是几个意思?一边想要留住我家阿九,一边又对苏瞳余情未了?幸好他们的婚事未成!”
薛九气附和着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劲,瞪大眼,“玉姐姐,这世间,除了哥,还有谁配得上薛将军?”
让他姐另挑,不就是让他姐孤独终老吗?
林玉苏一本正经地道:“我看纪南风就不错。”
“……”薛九气神色古怪,“纪将军现在与思公主打得火热,早把薛将军给忘一边了。”
“……”林玉苏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你可真耿直!”
薛九气觉得她语气不大对,但这是他小时候常听到别人描述薛家人的话,自觉定是好话,没有多想,很认真地道:“我家人都是这么好的性子。”
林玉苏:“!!!”耿直到给她拆抬还不自知,她可真是要好好地谢谢他了!
“实在没有,就你了!”
薛九气一噎。
想说自己可不敢配自己的姐姐,那是乱.伦!
即便薛九源不是自己的亲姐,他配她也必是夫纲不振。
为什么能这么肯定?瞧瞧许银宗现在的状态便一清二楚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周围的人都晾到了一边,直到薛九源咳了一声,才打断他们,“是我不让他们杀的。人是我要的,与许银宗无关。”
她看向石蕊,“快去换衣服,稍后随我出去。”
明显是要把她支开的意思。
石蕊瞧她一眼,看破不说破,乖顺地离开,如同一只无害的兔儿。
“我跟你去。”莫琼在山寨里天天练兵,早就要发霉了,为了不再回到寨子里去长蘑菇,她下了决心要跟紧薛九源,不放过一个在九爷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机会。
燕末这回没点头。安静地等待点将。
在许银宗手里待了这些年,养成了只要主将有要开始点将的意思,便沉默下来听安排的习惯。
“我也去。”薛九气想到屋里还躺着的那个,握了握拳,语气低靡下来,“姐,你要去哪里?有什么事,我去办吧,你陪陪哥?”
薛九源笑着瞅他,“行啊!小九能耐了,能独自应对契丹使者了。那你去吧。”
薛九气:“……不,我不能耐……姐加油,我一定会照顾好哥的。”
他要是去了,怕控制不住自己,偏他又没那个能耐为自己可能的冲动兜底,还是自觉点罢。
薛九源这才看向瞪着自己等一个解释的林玉苏,叹了一口气,“在这里的几个人,都是重活一次的人了。我们都是在重活一次之后,才找到真正的自己。”
林玉苏怔住。
被薛九源救出来前,她已经有了死意。而她和薛九源这几年的匪寨生活,确实好似另一辈子。
薛九气和燕末亦有所感。
莫琼想到自己在逃过的那一劫,也是感叹。只有许义。
林玉苏瞧过去,不知道这个人有怎样的故事。
薛九源注意到这一点,飞快地对许义眨眼,后者“啊”了一声,张口就答,“我小时候没饭吃,亏得公爷给我一口饭吃,才能混到今日……”
他是许家的家生子,没受过他们所说的那么多的罪,唯一一次没饭吃,还是因为自己皮,没干好差使,被他爹给揍了,罚跪在檐下饿肚子。
当时是和现在相差无几的雪天,亏得许银宗走过时跟在他身后的奶团子把手里捧着的大包子给他,他才得许银宗瞧了一眼。
奶团子的大包子还是回到了奶团子手里,但是许银宗问了他几句话,让人给他送了吃食,从此,让他跟在他身边当差,过了些年头,又给他去了贱籍,成了真正的有身份功名的人。
过往一切飞速闪过,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这些年不知多少次的死里逃生。每一次熬过去,都好似重活一次一般。
最值得一提的,是四年前的上户之战……
想到这里,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感慨。
林玉苏默了默,“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帮一个仇人的女儿!”
薛九源想,石蕊不仅是仇人的女儿,也是晋国公主的女儿。
不过,她没有将这话说出来,而是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她。这些年我们往契丹埋了许多桩子,上京却一直似个密不透风的铁桶,折损了不少人,却怎么也埋不进去。契丹人重子嗣,即便她是女子,能为莫山王办事,也必知道不少内情。我们可以从她身上得到许多有用的消息。”
薛九源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时,林玉苏不信,只当她昏了头,为了讨好老夫人没了底线。
到得现在,她才相信薛九源是理智的,脸色缓和下来,“许银宗身上的毒,有一半是她下的。若是她能把那部分或者解药交出来……”
她顿住声音,顺着薛九源的视线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石蕊。
后者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未着脂粉,瞧着甚是憔悴。
“既然你听到了,我也就不藏着揶着了。”林玉苏不客气地道,“我不赞同九源给你一个机会,但她给了你,我也不会逆了她的意。当然,你不能白白地得了这份好处。”
“小玉儿。”薛九源按了按眉心,“喝多了,头疼。”
“疼死你!”林玉苏嗔一声,却撇下众人翻药箱,把石蕊忘到了脑后。
薛九源笑一声,看向石蕊,“因为上户之战,她和我一样,没了家。”
这算是向石蕊解释林玉苏态度如此的原因。
石蕊瞳仁缩了缩,垂下眸子,未语。
她们只是没了家。她呢?从来就没有过家。
林玉苏冷哼一声,“因为那件事,没了家的又何止我一个?虎威军儿郎家破人亡……”
“玉儿!”薛九源抬高了音量,止住她的话头,“那是战争!”
林玉苏噎住,眼睛发涨,鼻子发涩,将取出的解酒药用力塞进薛九源的怀里,转身进了自己的临时房间,“又不是我要发动的战争,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战争的伤害?!”
院中一片死寂。
林玉苏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盘绕在众人的脑中,挥之不去。
然而,没有人能找到安慰她的话。
片刻之后,石蕊道:“奴的屋子,被人翻找过,那些东西不见了。你们应当得了才是。”
她狐疑的目光露出又收回去。
薛九源看向许义。
以往,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许银宗在处理,她想知道的,他会告诉她,如今她接下了他的事不过半日,便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需要在契丹人进京前熟悉的事还有许多。
许义看了石蕊一眼,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
石蕊这一次没有等薛九源开口,自动避让了出去。
许义立马将白日里查得的结果说了出来,“有一队人趁乱进府,杀了一队护卫,扮成护卫搜了石蕊的房间,应该是要毁尸灭迹的意思。不过他们还没得逞,就被咱们拦在地牢外了。”
薛九源觉得自己好像明白石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审过了?”
“无人活口。”许义磨了磨牙。
当时杀了一些,也活捉了一些,许银宗昏迷,薛九源不在,他便自己开审了,哪里想到才准备上刑,一个个的,便都自决了。
不过,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听说丞相夫人和煊威公世子妃昨日出门上香,被匪人掳去,只世子妃一人回来。云丞相前来求公爷派人去寻。世子妃也来了。听下面的人禀报,她站在门外,看着将军上马,想必将军不曾注意到她。”
薛九源确实不曾注意到云霓,也不想注意到。
云霓和萧子奕,在她看来不过是恶心人的存在,能避则避,断没有自己找上去给自己找恶心的道理。
不过她敬重云丞相,虽然他主和,与武将们常政见不合,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为民为君的好官。
是以,丞相夫人是要找的,云霓也是坚决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