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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所求

爱你26光年 夏奈尔 16711 2022-05-09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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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时后,火车快靠站,林萌又莫明地紧张起来,她问:“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爸爸嘛,没有我帅,但是差不太远。我妈妈呢,比你漂亮多了,又温柔。”

  哎,这个人!林萌无奈地摇头。她很快见到了赛珀的父母,看见他们一直很恩爱地手牵手,林萌心想,不知与赛珀经历二三十年的岁月后,会不会也是如此恩爱。

  赛珀的父母很随和,父亲如赛珀一样调皮又机智,一路上他们笑声不断。

  亨利驾着雪铁龙,奔驰在法国东部地势起伏不大的草原风光里,草地上卷起的草垛像极了一个个巨大的金黄的蛋糕卷,偶尔会有一群群戴着牛铃的奶牛隔着栅栏注视着飞驰而过的汽车,不时见到几棵象征地界的树立在草原中间,孤独地守望远方。而时常在一转弯间,蓦然发现一个美丽的湖泊,几幢红瓦白墙的小别墅点缀四周。

  亨利抗议:“你很不够义气,儿子,结婚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赛珀不以为然地靠在椅子上,说道:“这纯粹是我与‘柠檬’之间的私事,再说,你结婚时也没跟我商量啊。我还请你参加婚礼呢,你当年都没请我。”

  亨利无话可说,转头问妻子:“老婆,我们为什么不先把这小子生下来再结婚?”

  林萌很喜欢赛珀的房间,尤其是刷成奶油白色的斜斜的屋顶和开在屋顶上的天窗。“晚上可以看星星。”她仰起头说。

  “理论上没错,可是睡觉时我总是把它关上。”赛珀说着在床头一按,一道卷闸窗轻响着滑落,盖住了天窗。屋子里顿时变得很暗,尽管侧墙上还有两扇窗户,但是太阳已下山。

  欧洲人睡觉时习惯一片黑暗。屋内有一重重的窗帘,窗外则安装了这种外窗,保护个人隐私是其次,主要是因为这里日照太长,晚上十多点钟还有阳光是常事,白天太阳升得又早,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对付精力过于旺盛的阳光。

  赛珀索性把其他两扇窗的卷闸帘也放下去,开了灯让林萌整理衣物。

  她把带来的几件衣服挂到衣橱里,一条女式连衣裙吸引了她的目光。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赛珀时穿的那条裙子吗?一年没见,她一直以为丢了。

  赛珀看到她的惊诧,笑道:“去年收拾房间时没太注意,把它放进了洗衣篓背来这里了。我想你迟早要来,就没有给你带回巴黎。”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会来?”

  赛珀没有回答,而是拉过她的手,从书柜上随手拿下一本相册与她一起看。

  “这是一个红色的纸折面具?”

  “是很像,但这是瑞士一所教堂的俯拍图。”

  他翻过这页,照片上呈现出一幢巨大的蓝色玻璃建筑,中间是由镜子组成的上大下小的蓝色圆锥体,整个建筑像极了海中的蓝色漩涡。

  “这个呢,是德国柏林机场,是不是很美?”

  下一张,是在室内由下往上取的景,呈之字形的楼梯一层层绕上去,从这个角度上看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建筑结构奇怪又大胆,力学得到充分的运用,色彩用得也很漂亮。

  “这是荷兰的工业石油气总部,2002年我去那里拍的。”

  再翻开一页,是瑞士另一所教堂美丽拱顶的特写;而如一只白鸽展翅飞翔的白色抽象建筑是美国的艺术博物馆;挨挨挤挤在一起,如一个个斜立的淡黄色魔方,是荷兰的一个住宅区……

  “你很喜欢拍建筑。”林萌终于发现了这一点。“一个学建筑设计的人,不去拍建筑,你认为他该拍什么?”

  林萌微笑,确信赛珀将是个很好的建筑师,因为他已经成功地改建了她的命运。“建筑设计难学吗?”

  “不难,可是要懂的东西很杂,数学、物理、力学等工程知识是必须,又要懂艺术,还要了解建筑历史的发展规律,掌握人的生理、心理、行为与建筑环境的关系,与建筑有关的经济知识、社会文化习俗、法律与法规,以及建筑边缘学科与交叉学科。”

  林萌已经听晕了,说:“这还不难啊。光是力学,我就一点不懂。”“力学的基础,就是牛顿的万有引力。”

  “这么有名的定律,我倒知道。”“那你知道牛顿著名的苹果定律吗?”

  “不就是万有引力。”林萌奇怪聪明的赛珀怎么会问一个这么笨的问题。

  “你的知识面不够广,苹果砸了牛顿后,让他发现两条定律,一条是世人皆知的万有引力,另外一条是苹果爱情定律,他说爱情就像树上的一只苹果,当你无意中散步到树下的时候,它就可能掉下来砸到你。”

  “他说过吗?”林萌眨着眼睛问他,半信半疑。“你认为呢?”赛珀笑眯眯地看着她。

  林萌从他促狭的笑意里看出他又在调笑她,嗔道:“再也不信你的话。”

  赛珀却取出一张照片,说:“这回给你看的,会有点离奇,可你一定要信,这是真的。”

  林萌接过照片,那是一个穿着宇航服的太空人浮雕,身后衬着传统的欧式装饰树叶纹,太空人手上还拿着一根氧气瓶的管子。

  “这有什么离奇?一个太空人啊。”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太空人雕于九百多年前呢?它被雕在西班牙萨拉曼卡市的伊诺尼马斯大教堂里,而它修建于公元1102年。”

  林萌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也许是后雕上去的?”她猜测。

  “专家已经考证过了,确实是雕于九百多年前,只能说现代人曾穿越时空回到了古代,被当时的人当作神迹刻在了教堂里。”

  穿越时空?林萌觉得这真的是荒诞极了,但照片在这里,而且赛珀这次难得很正经,没有丝毫讲笑话的样子。

  赛珀的照片真的太多,光是美轮美奂的建筑照片就有几十本,还有许多他与家人的生活照和录像,但赛珀只带她看完了一本就作罢。他不着急,他们将来有的是时间相拥在一起翻阅旧照片,一起看他成长的点点滴滴,他要用这种方式让她渗入他以前的生命。

  以后,他们的生活会交会在一起,融成幸福的溪流。

  从照片中抬起头来,林萌意犹未尽,她叹道:“原来你看过这么多美丽的东西!”“看多了易患审美疲劳。不过以后天天要看你,症状绝对缓解。”

  “你说我丑?”林萌听出意思来。

  “我没说,只说看见你就不会有审美疲劳。”

  “那就是说我丑!”林萌又生气了,用力推开赛珀。他顺势坐在床上,身子随着弹簧床上下轻微弹动。

  他笑道:“如果你坚持,我不反对。我一向讲道理。”“你还讲道理,你最无聊!”

  林萌气乎乎地转身要走开,赛珀已站起来抱住她,轻抚着她的背,用貌似安慰的口吻轻声说:“你丑点我倒能忍受,就是不能这么凶。”

  林萌被他抱得太紧,挣不开,鼻子触到他的肩,想也没想就咬了一口,虽然不重,足以让他跳起。“笨女人,也不许咬人!”赛珀拉开衣服,扭头去查看那几个清晰的牙印。

  林萌咬唇偷笑。

  “孩子们,可以吃饭了。”亨利走进屋来,右手礼貌性地在开着的门上敲了几下,正看见他们一个笑一个叫。

  “亨利,你的儿媳妇居然咬人。”赛珀也是气晕了,居然找昔日总被自己奚落的老爸来告状。

  “哦?那我真的很抱歉,”亨利微笑着说:“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免费为你换一个媳妇。”“不行!”喊叫声来自两个人,叫得最响的却是林萌。

  两个男人看她一眼后对视大笑,林萌窘得两脸通红,觉得头大,一个赛珀已难以对付,又加上他同样顽皮的老爸。她低着头快步从两个人中间挤出去,下楼去找奥海丽,顺便讨教一下与这种男人相处又不被气死的秘诀。

  吃完饭,一家人出门去散步,亨利与奥海丽牵着他们的狗走在前面,赛珀拉着林萌在后面慢慢晃着。从屋后的一条石子小路走出去十来分钟,是忽然开阔的、望不到边际的葡萄园,他们在葡萄园的田间

  小径上缓缓地走着。这个季节的空气里总是混着葡萄的甜香,让人的呼吸逐渐沉醉。

  一颗流星划破天空,坠到遥远的天的那一边。两个人静静地看着流星坠落。许久,他们俩才转头相视微笑。

  “你有没有许愿?”林萌问他。“没有。”赛珀说。

  “我也没有。”星光中,林萌转过身抱住了他,说:“我已一切如愿,幸福在我心里,你在我身边。我再无所求。”

  赛珀轻声笑,两只眼睛染上了流星的光芒。他在她头顶轻吻一下,低声问:“幸福的老虎会不会咬人?”

  答案是:会的!

  散完步又一同看了一会儿电视,赛珀觉得有点累,打算先回去睡觉,林萌想跟他一起走,又有点不好意思。赛珀在父母的脸上各亲了两下道晚安。

  “祝你睡个好觉,我们爱你。”他父母说。

  “我也爱你们。”赛珀很自然地回答,起身走到林萌身边,弯下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一会见。”

  一会见?林萌的心跳慢半拍,目送着他三两下蹿上楼。

  今天下午赛珀带林萌参观了父母的家,不仅让她看了赛珀在读高中时用作乐队练习的车库、他父亲的酒窖、花园里他与父亲修的游泳池,还有他完成奇思怪想的工作房。

  别墅建于1673年,客厅里的壁炉上刻有这个时间。客厅的地面是几万年前的海底岩石,布满了一些大小不一的坑坑洼洼,让林萌觉得很不解。赛珀解释说,那些小小的洞是岩石正常的气孔。而那些略大点的洞是他小时用凿子凿出来的,他那时迷上地质,天天在自家的客厅里又敲又打,有好几个半个拳头那么大的海螺化石被他完整地凿了下来,放在书房的装饰台上。

  林萌蹲下身去看,在这些颜色深浅不一的淡桔黄石头上,果然发现了一些海底生物的化石,很多都是清晰可见的白色贝壳。

  整个二楼都铺着浅灰色的长毛地毯。赛珀父母的卧室在走廊的尽头,有独立卫浴。赛珀的房间正对楼梯,客房与之相邻。

  参观客房的时候,林萌问:“今晚我住这里?”

  赛珀说:“不,你又不是客人,你睡我的房间。”

  他说这话时顺手把自己的外衣挂在衣帽架上,好像在表示他住客房。

  林萌再坐了一会也起身告辞,本想免掉亲吻的礼节,但赛珀的父母已经双双站起。

  林萌一边上楼一边想,这种表达情感的方式也不是不好,别说亲吻,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挽过妈妈的胳膊,又有多少年没有牵过父亲的手?都记不清了,或许……从来就没有过。更加从未对哪位亲人说过“爱”字,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我真希望可以同外婆说一声“我爱你,外婆。”

  奥海丽转头看她轻手轻脚地上楼,说:“她真的很腼腆。”

  亨利在爱妻脸上亲了一下说:“很像20几年前的你呢,对比一下才发现,你现在又凶悍又波辣。真让我怀念往日时光。”

  林萌简单地洗漱完后换了睡衣回房间。客房的门开着,可以看到刚刚洗完澡的赛珀穿着浴袍吹着口哨提起床上的枕头。

  她想了想,没有去与他道晚安,很喜欢见到他,可是……还是有点害怕,也有点不习惯。

  林萌刚在床上躺好,正要关灯,便听到赛珀开门进来并反身关上门,她才坐起身来,他已经坐在床沿上,用手中的枕头轻拍一下她的头,说:“笨女人,还没同我说晚安呢。”

  “晚安。”林萌赶快说,心里想他是不是礼数太周全了?

  “晚安。”赛珀含着笑的脸逐渐凑近,在她唇上轻吻一下,然后抬起头来。

  林萌以为赛珀会起身离开,然而随着“啪”一声轻响,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林萌一下子紧张起来,马上伸手去推他,赛珀的浴袍半开着,黑暗中她的手推在他的胸膛上,感觉到结实又滑爽的肌肤,林萌又被吓了一跳,赶快收回手。些时赛珀正俯下身来,她的手被困在浴袍里,并随下俯的冲力滑到他的腰上。

  赛珀又在吻她,轻缓,仔细,就如品尝美酒。酥麻的感觉从心里辐射到全身,林萌的心已经不知道跳漏了多少拍,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沉重起来,让她羞不可抑。她怎么就一直忘了爱与性不可分离呢?

  赛珀父母一边上楼一边低声讲话的声音让林萌终于清醒一点,她用力别过头去。

  赛珀笑了一下,在她耳边说:“笨柠檬,今天晚上不准被我吻着睡着,一会儿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同样不太平静的呼吸混着动听的声音,吹拂在她耳边,让她实在不忍心拒绝,可是……“不行,我……没准备好。”

  “这需要准备吗?”赛珀说着已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并把想后退的她搂到身边。“我很保守。”林萌一边挣扎一边压低声音说:“在你父母家我有心理障碍。”

  “你又在想什么,天才?”赛珀吻吻她的鼻尖,黑暗中见不到他的笑容,但是他的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笑。他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手指在她的肌肤上轻轻地打着圈,把她的思维全锁在这个圈上,哪还能集中精力来说话?

  赛珀很聪明,略一思索就明白她隐晦在讲的东西,问道:“你是在说——”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吐出一个词。

  听到那两个她不敢说的字,林萌的脸瞬时又着了火,不敢再出声,也不敢乱动,寂静的夜里只听到她的呼吸开始磕磕碰碰,全乱了。

  “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也放不开。”赛珀说:“等找到适合我们一起居住的房子以后,我再慢慢来调教你,好吗?”

  赛珀居然问她这个问题,林萌恨不得在床垫上挖条缝把自己藏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赛珀摸摸她发烫的脸说:“不要着急,在巴黎只要肯付佣金给中介,很快就可以找到房子。”

  “我才不急。”林萌赶快声明,伸了一下脚却撞在他的腿上,赶快缩了回来。

  赛珀笑道:“我着急啊。”

  “流氓!”林萌转身背对他。

  “好像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就不停说我是流氓,‘流氓’在中文里是不是也代表‘我爱你’?”“第一天我才不爱你,差点被你气死。”

  赛珀闻言笑了,伸手按床头的开关,天窗上的卷帘后退收起,银白的月光照了进来,那一瓦天空里星星如钻石一样嵌在那里。掀被下床,赛珀借着月光拿出一盒CD碟,放进床头柜下的音响里,说:“应该是我从中国寄回的乐碟,我喜欢你们的民俗音乐,美得让人倾心。”

  过了一会儿,《春江花月夜》若有若无地飘了出来,赛珀很满意地放下遥控器,把浴袍脱了,又钻回被子里。

  林萌急忙往墙边靠,急声道:“你怎么能不穿衣服?”“我哪有不穿?我有穿内裤,你摸一下。”说着,赛珀要拉过林萌的手来验证。林萌用尽力气缩回手,说道:“不要,你要穿睡衣。”

  “我说过我喜欢裸睡,我从不骗人。”赛珀笑着去床边抓人。“那你去客房睡。”林萌已经撞到墙,无路可退。

  “那只会让亨利笑掉大牙,你不能帮他不帮我。”说着话,赛珀已经捞到了恨不得变成薄纸贴上墙的女人。

  林萌如木偶一样直直地躺着,赛珀手上、腿上的汗毛触碰她的肌肤,让她痒得受不了,她轻轻地扭了两下。

  “别挑逗我,我的克制力有限,做流氓的潜质却无限。”

  他们手拉手,肩并肩地躺在那里,看头顶上那片深不可测的星空。“你说星空里有什么?”林萌问。

  “我小的时候也每天躺在这里问这个问题,看了很多天文书,越是看得多越觉得宇宙太神奇,太多未知与不可知的东西。发现这个世界实际上由未知主宰,但我们每天在说、在讨论的却总是那些已知的事情。”

  “是啊,世界的发展过程就是一个个从未知到已知的过程……”沉默了一会,林萌又问:“宇宙真的无边无际吗?什么东西都会有个尽头,宇宙怎么会没有尽头呢?”

  “无边无际可能是相对的。我们所处的宇宙应该也有一个极限,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探索到。很早以前,我们不是以为自己所处的地球是无垠的嘛。或许人类有一天发现,我们生活的所谓无边的宇宙,不过是上帝手里正在玩的水晶球。”

  “你总说上帝,你信吗?”

  “我们从小就被洗礼,周日被带去做礼拜,好像是一种习俗性的习惯,谈不上信与不信。”“那你认为外星人真的存在吗?”

  “很有可能。尽管从没有人见过,可不能因此否认他们的存在。”“如果存在,那为什么总是见不到?捕风捉影的传闻很多,从没有正式地被证实过。”

  “可能是时间未到,机缘未到,所以我们见不到。就像人们见到的天鹅全是白的,就以为天鹅一定是白的,不存在着其他颜色。直到1647年,荷兰航海家在澳洲发现了黑天鹅,才推翻了几千年来欧洲人的观念。‘黑天鹅现象’说明不要对未知的领域加以主观的臆断,有些事物一直在某个地方存在着,只是我们没有机会发现而已。”

  林萌静静地听着,觉得赛珀讲得有道理。

  “就像我们的相遇,如果我不来法国,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存在,也永远无法想象命运可以对我如此垂青。”

  赛珀在月光下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所以迟早会见。”

  林萌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

  她心里想着这句话,觉得它们的因与果是那么不清晰。因为她与赛珀要有一个机会相见,所以她以前的生活都是铺垫,唯有痛苦难耐才能逼她选择离开。还是因为以前生活中的压抑使她逃避到异国,所以让她见到了赛珀。

  因与果就如太极的推手一样,来来回回往往复复,想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因哪个是果,但是有一点很明白,那就是:他们注定要在一起,迟早会见。只是时间与机缘的问题。

  “你刚才说有重要的事要做。”“是啊,就是看看星星聊聊天啊,这不重要吗?”“这也能说重要!”

  “当然重要。我积攒了一年的闲聊来找你,你却在我怀里呼呼睡得像只小猪,让我一肚子的热情一下子结成冰。”

  林萌笑了,笑声如银铃一样轻摇在温情的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怎么能睡着,半年的失眠居然被他轻易治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说是要闲聊,两个人却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林萌以为赛珀已睡着了,想关上卷闸帘,却按错了按钮,打开了灯。赛珀抬手遮住刺眼的灯光,她马上把灯关了。

  “你又要做什么?笨柠檬。”“我想把闸帘关上。”林萌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如果你喜欢睡在月光下。”“你不能总为我改变自己的习惯。”

  赛珀在月光下对她展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一国两制,五十年不变。”

  这是他在中国学到的,被他直接套用。

  最后商定的结果是,关上卷闸帘,但不完全关死,留着卷闸与卷闸之间的孔洞,微弱的光线从洞中透进来,仿佛一排排整齐的星星铺在窗子上。

  赛珀把房子租在92省的皇玺公园(ParcDeSceaux)附近。从大学城开车过去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感觉来到了另一个天地,完全脱离了巴黎的喧嚣。

  汽车沿着下坡路滑行,道路两边静静地立着披着一身艳红果实的樱桃树,各具姿色的小别墅隐藏在花木扶疏的院子里。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偶尔的犬吠及主人呵斥爱犬的声音,表明这里并非无人居住。

  趁着阳光还好,赛珀先带林萌去公园散散步。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公园,既有凡尔赛宫的富丽堂皇的皇家气派,又有大学城对面他们常去的蒙苏利公园的人文与热闹,同时兼顾凡高公园原始森林的天然气息。从如出一辙的十字形人工运河不难看出,它与凡尔赛宫建于同一时期。

  一个女人牵着四条狗从他们身边经过,小狗们不听指挥地左蹿右蹦,几下就把她缠得寸步难移。

  有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钓起一条大鱼,给周围同伴炫耀了一番后又把鱼放回了湖里,林萌担心鱼被挂破唇后无法再存活。赛珀特意借了男孩子的钓鱼工具给了看,原来钓钩并不是传统的钩子,而是一种类似于白色瓶塞的东西。

  在樱桃林里走的时候,赛珀顺手摘了几个樱桃给她。一群小孩在那里玩,几个在用力摇树,另外几个小孩子躺在树下,嘴巴大张着,等着樱桃掉下来落在口里。

  林萌被他们的童趣逗得笑弯了腰。世界上的小孩都这么快乐可爱,那些平庸又闷乏的大人不应当是由他们长大变成的吧。

  这是个周长6千多米的大公园,有七八个入口,只有北入口有个极小的咖啡吧,赛珀靠在高腿圆桌前喝咖啡,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纯净笑容。不喝咖啡的林萌坐在不远的石阶上看着他。

  秋日的太阳是不是色彩更丰富?为什么我眼中看到的尽是飞扬的七彩?还是,生命因你的存在而变得有颜色?

  再见到流星时我要不要许愿,祈求永远,永远,永远,永远,不和你分离。我这样是不是太贪心?可是与你在一起的生活就像是盅惑的鸦片,轻轻吸一口就让我再也戒不掉,我已中毒很深,再也不能

  一个人生活。

  走过那片让人目眩的高档别墅区,是相对平凡的公寓住宅区,因处在以富贵出名的92省,这些小高层公寓看上去也赏心悦目。米白色的大理石墙面,装饰着传统的石雕,黑铁铸花的护栏或护窗,高大的镶彩色玻璃的樱桃木门,亮灿灿的铜把手,所有这些都显示出这些房子的昂贵。

  赛珀停在一幢这样的楼房前,他指着写有“LEHERON-LIN”的按键说,这是我们的家,在6楼,是顶

  层。

  LEHERON是赛珀的姓。

  看见自己的姓与他的姓连在一起,甜蜜的慌张在心中乱蹿,林萌微笑着低头跟着他进门。

  进门后是一个大约有四米高的门厅,垂下一盏式样简单的长圆形吊灯,与色彩热烈的拼花大理石地面形成强烈的对比。走过门厅可看到右手是楼梯,正对她有一面大镜子。

  林萌沿着宽阔的、有铜扶手的旋转楼梯走上去,楼梯上也铺有艳红的地毯,用讲究的铜棍固定住,半圆形的墙上镶着彩色的玫瑰窗。空气中流连着她喜欢的薰衣草的味道。她走了好几阶才发现赛珀始终站在下面,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你要去哪里?小笨。”他问。“我们不是住在上面吗?这里真的很漂亮。”林萌几步又回到他身边。

  赛珀笑道,“对不起,我还没有足够的财力租这么漂亮的房子。”他拉开手边的那面镜子,它居然是一扇门。

  其实门最虚伪,冠冕堂皇地隐瞒一切,没有人能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后想象门内的情景。林萌也没想到一扇门可以隔出这么大的天壤之别。

  门后也是门厅,可它狭小昏暗,凄凉得如已暮年的老妪,墙上的漆斑驳成落魄,右手同样有个旋转楼梯,但窄小的不能容纳两人并行,楼梯陈旧的木色染着岁月的伤痕,畏缩地想躲避他们打量的目光。

  “我们住在这边,你会不会太失望?”赛珀问。“不会。”林萌真心地说,“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赛珀看到她说完这话后羞红的脸,畅快一笑,拉着她上楼去。楼梯不仅窄而且陡,旋转的地方连脚尖都放不下,只能贴墙走。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赛珀坐在楼梯的最后一级,看着林萌喘着气一步步向他靠近,他笑道:“你很缺乏锻炼,以后由你每早下楼去买面包,晚上再下去扔一次垃圾。”他站起来,掏出钥匙开门。

  林萌累得没摇头的力气,更没办法出声反对,嘴巴用来喘气都来不及。这幢老房子的层高也太离谱,这里的6楼,相当于现代楼房的10楼。

  门开了,赛珀侧身让她先进。林萌一眼看到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到达天花板后再折上去,在斜顶上蔓延了一米多才停下来。不难想象,晚上这里将洒满星月的光芒。

  林萌笑着回头看一眼赛珀,跑到窗边,这里是这个区的最高点,视野很开阔。

  夕阳沉迷在树梢,湖蓝的天空里铺出绛红的晚霞,这种惹人的绛红在她眼里心里跳跃,就是没有办法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往下看全是屋顶,这些立着铅灰色烟囱的暗红斜顶,点缀在这片蓝天绿树里,自有一番景致。

  赛珀走过来搂住林萌的肩,让她看不远处一幢楼上的屋顶阳台,那里种满红花翠树,还放着一顶美丽的遮阳伞,“那里是我们的花园,不用操心打理,只需带上好心情欣赏。”他轻声对她说:“我现在没有能力给你太多的东西,暂时只能给一样。”

  那就是一个可以盛载爱情的家,他们可以把爱一点一滴地储存在这个家里,然后慢慢提领出来,与所爱之人分享。悲伤会因分担而减轻,但爱,会因分享而倍增。

  “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家。”

  这个家还没有完全完工。厨房里什么都没有,这将是工程最大的一个地方。

  赛珀拉着她的手,同她讲着对这个简陋厨房的改造计划。哪里放植物,哪里放餐桌,挂什么样的画,工作台又设计成什么样子……

  林萌认真地在听,捕捉他语音里每一个动人的音节,体会语意里每一点厚实的爱意。

  暮色逐渐苍茫,星星点点的灯火在一幢幢楼房里依次点亮。远远的天空里,弯月如钩。在那一片苍穹后,是否真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一切?

  他们的婚礼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从简。

  赛珀的父母一不小心带来了一群新邻旧友,还有几个穿了一身洁白纱衣的小朋友,给他们做花童。两个证婚人肯定到场,那帮朋友在没有受邀请的情况下也堂而皇之地来了。不知谁把消息透露给了蓝色月光,于是又来了浩浩荡荡的一批人。

  林萌穿了方伟寄来的桃红婚纱,衣服出奇地合身。丽智给她修饰了一下头发,并不需要化妆,林萌如一支出水芙蓉一样清新秀丽。赛珀穿了件白色纯棉圆摆衬衫,亚麻纯白休闲裤,清爽帅气得让大厅里的水晶灯都失去光泽。

  奥海丽精心准备的西裤与笔挺的衬衫被赛珀扔到一边,他说一穿上这样的衣服就想赶时间去酒吧上班。结婚仪式简单明了。市长助理宣读法律条文,相关人员签字,新人互相申明“我愿意”,互换戒指,

  然后从市长手里接过结婚证书及户口本。而宣布他们正式成为夫妻后必需的接吻,因为林萌太过紧张羞涩,赛珀很体谅地只是蜻蜓点水一样在她唇上轻碰一下,让那一堆睁着大眼想看热闹、想拍照、想起哄的人失望透顶,恨不得用绳子把他们俩绑在一起热吻几分钟。

  15分钟不到,婚礼结束。

  从礼堂出来,浩浩荡荡一群人在市政府的喷水池边闹闹哄哄地拍了些照片,然后在池子后面的大草地上野餐。

  赛珀的父母与蓝色月光都带来了足够的酒与香槟。

  后来,可能是因为香槟喝得太多,又可能是温暖的太阳把青年们恶作剧的心晒得发酵膨胀。总之,小镇的年轻人、酒吧的服务生与赛珀那群不讲义气的朋友串通一气,把这对新人扔进了及腰的水池里,然后每人拿了一支香槟堵住他们上岸的路,向抱成一团也笑成一团的两个人狂洒香槟。

  在满天的香槟雨中,赛珀又吻了林萌,站在温凉的水里,断断续续地吻了很长的时间。尽管这个吻湿漉漉的沾满香槟和喷水池的水,又总被他不可自抑的笑打断,但那是印在林萌脑海中最清晰最浪漫也最美丽的吻。

  赛珀终于从已经笑瘫了的年轻人身边爬上岸,抱着同样浑身湿透的新娘逃入汽车里,关上车门绝尘而去,留下一堆还没玩够的人们在广场上继续笑闹。

  “我们就这样走了呀?”林萌转头,满是笑的眼睛看着越离越远的那群人。

  “是啊,玩够的人自会回家,他们将很荣幸地收到我的礼品清单。”赛珀笑呵呵地说,“我会选一个最贵的商场。谁让他们那么勇敢,不请自到地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的额头上有香槟滴下,他用手指一抹,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笑道:“这么好的香槟拿来洗澡,好像很浪费。”

  这时前面的黄灯亮了,赛珀减速停车,去看身边笑意满面的新娘。一撞到他的目光,林萌又不自觉地避开眼神,垂下头。怎么还是会心慌害怕?她自己也不解。

  赛珀被林萌惯有的羞赧惊悸逗乐,俯过身在她鼻尖上轻舔一下,低声说:“嗯,味道真好,你今晚不用洗澡了,我可以把它们都……”后面的话被一阵喇叭声盖住,原来是过往的汽车看到他车外绑着的白缎带和结婚礼花,鸣笛向他们祝福。

  赛珀微笑着鸣笛回礼,抬起头,正好是绿灯,他放下手刹,转身专注地开车。

  林萌轻舒一口气,偷眼看看这个已经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心里想着他那句话,尽管被喇叭声遮盖住,她也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讲真话?林萌的脸又不由自主地慢慢臊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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