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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太子妃

唐宫奇案之银香囊 森林鹿 7488 2022-05-09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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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可真热闹。

  婉儿乘车驶近“李迥秀宅”,不用眼看,在车内就能听到街上喧腾杂沓、门口吊客云集。她不是自己一人来的,这一队宫车自大内而出,招摇过市,抵宅门前即有人出来迎接,引领着直入后院。

  随侍婢子扶婉儿下车,她抬眼正看见皇太子妃韦氏,也在前面下了车。

  韦妃郑重其事地穿戴着褕翟礼服,带领自己五个郡主女儿,来为一位“侍郎夫人”上祭,想想其实有点可笑。

  但谁也笑不出来。

  昨天晚上,婉儿就被韦妃吓了一跳。

  她踩着夜禁鼓点从太平公主府回宫,又去见了女皇,当面讲述二张兄弟生母死亡情形,又谢过自己作主请狄仁杰来查案的专擅之罪。女皇听完倒也没说别的,只闲闲问了一句:

  “你怎么瞧一眼就知道,那不是奴婢盗贼干的呢?”

  婉儿头皮发紧。依着侍奉女主人二十多年的经验,她选择最稳妥的应对方式——说实话:

  “洞房里满是奇珍异宝,新娘的头面穿戴也尽皆金银珠玉。凶手杀害臧夫人之后,却没扰乱翻掠这些,显然不为图财……若是奴婢盗贼杀人,潜逃前想必会顺手牵羊。”

  女皇轻轻叹一口气,没有反驳。她已准备安歇,斜倚在睡榻上拥衾而卧,卸净铅华放散了发髻,总算现出年近八旬的老妇人真容。烛光照耀下,她满脸皱纹和老人斑无所隐匿,夹杂着丝缕青黑的银白长发,倾泻成一道沧桑河流。

  从初拜见时起,婉儿就很佩服女皇的梳妆神技。那时她已五十多岁,白日看上去却象三十少妇。现今还是如此,日间御座上那威严睿智的“圣母神皇”,无论是戴冠冕穿礼服还是常服高髻示人,都不过半百之年,偶尔心情好时说笑薄嗔,年轻时的妩媚风韵依稀尚存。

  “阿五阿六……这些日子都回不来了吧?”

  是了。这两年女皇的“妩媚风韵”,几乎只二张兄弟陪侍时可见。宫中早有流言,女皇修炼成了内丹术,可汲取年轻俊男精华,永葆青春美貌。说不定是真的,否则女皇不至于对二张兄弟如此宠信依赖、神魂颠倒。

  “五郎六郎留在母宅守丧。圣上若传他们回宫侍奉,婉儿这就去遣使。”

  老妇人想了想,摇头否定她的提议,随即命婉儿退下了。毕竟二张兄弟都有正经官职,还得在朝臣当中混名声,丁忧守孝这等人伦大节还是要顾忌一下。但女皇苍老面容上现出明显的孤寂落寞神色,自然逃不过婉儿眼睛。

  自太平公主将张昌宗献入内宫,昌宗又荐兄易之,兄弟俩一夜大幸,傅粉衣锦,盛饰自喜,出入禁中,贵震天下。昌宗连拜云麾将军、行左千牛中郎将、银青光禄大夫、右散骑常侍,易之任司卫少卿、司仆卿、麟台监。他们的亡父张希臧追赠为襄州刺史,嫡母韦氏、生母臧氏并封太夫人,每日命尚宫问省起居。赐甲第、束帛、奴婢、橐驼、马牛无算。武氏诸王及宰相重臣争造其门,伺望二张颜色,亲为兄弟俩坐骑执辔棰,恬不以为耻。

  即令是女皇亲生,又深得朝野人望的皇太子显、相王旦、太平公主,也无一敢得罪二张兄弟。事实上,前年庐陵王显能在皇嗣争夺中胜出,还多亏有人说动了二张,让他们给女皇大吹枕边风。庐陵王复立之后,一家人自亦对二张战战兢兢奉承不迭。

  所以婉儿从女皇寝居的迎仙殿回到自己下处后,忽见韦妃素裙布服等在室内,上来就造膝叩拜,吓了一跳,却也不算太惊讶。

  韦妃的亲生独子邵王重润和两个女儿,昨夜都在婚宅内,都有“杀害二张生母”的嫌疑。两个娇弱小娘子还罢了,邵王跟着忙进忙出,颇为引人注目。他本来就是女皇的唯一嫡孙,树大招风,搅进这等事当中,他父母不担忧才怪。

  “重润回东宫以后,他阿耶说了他几句。我想让他告病,先躲几天,不知道行不行?”韦妃眼泪汪汪地求告,婉儿叹息劝解:

  “到这时候又告病,不是显得更心虚吗?太子妃放心,今日白天,当着狄国老和五郎六郎的面,邵王的行迹已经证实,他本就嫌疑不重。君子坦荡荡,持守观望,该怎么就怎么最好。倒是两位郡主……我受狄公委托,需得一一问询昨夜在李宅边院过夜的小娘子们,太子妃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提到韦妃的两个亲生幼女,她眉间蹙纹更深,拍膝大叹:

  “这些孽障,一个比一个不听话!昨晚婚礼,我叫重润带几个妹子去贺喜,热闹热闹就回来,不许多停留。结果他贪着玩乐,只叫人把妹妹们送回东宫,仙蕙和裹儿不肯回,非要一起留下,他也就依她们!要是老老实实的一起都回来,哪里还有这麻烦!我问了两个小孽障,果然,又是裹儿淘气出主意,拉着她七姐陪她。其实留宿在那儿又能干什么?晚上闹了洞房被那老新娘轰出来,她两个也就回客房睡了,没见着什么稀奇动静——上官娘子你要问她们话,随时都行。”

  婉儿已经知道昨晚邵王本是带了五个妹妹同去婚礼的。皇太子显膝下如今尚存七女,长宁、永泰、安乐三郡主是韦妃亲生,长女新都郡主则由嫡母自幼抚养,另一女成安郡主许嫁韦妃堂侄,这五女比较得宠,常随父母兄长出外见人。东宫庶出的另外三子二女都没这个脸面。

  婚礼上,新娘入洞房、相王梁王太平公主等老一辈告辞以后,五位郡主有三位回东宫,永泰安乐姐妹两个留宿。客舍有限,边院女宾这边,一般是几个姐妹共居一室过夜。

  婉儿盘问过臧夫人家中婢妇,又在太平公主府问了薛家姐妹,确定仙蕙姐妹俩过夜的客舍,正是最北边离爬墙痕迹最近一间,所以对她们的询问还非常要紧。

  与韦妃商量好,次日到臧夫人二张府上吊丧完毕,婉儿就直接去东宫,找永泰安乐二郡主问话。韦妃又可怜巴巴地向婉儿讨主意:

  “明日上祭,太子要不要亲自去吊唁?”

  这话,几天之前她刚问过一遍:

  “五郎六郎生母结婚,太子要不要亲自去贺喜?”

  这档子事,异常微妙。

  二张权势熏天,凡有宴贺,相王梁王太平公主以下都巴结凑趣,惟恐得罪他兄弟。但“大肆操办生母再嫁”这事吧……据婉儿观察,更象是女皇一时心血来潮的玩笑之举,至少张易之是不怎么高兴的。

  虽然如此,诸王公主、宰相重臣因私人交情去二张府上贺婚,也说得通。一国储君车舆出动亲自驾临,意义则完全不同,很容易闹过头致使“朝廷斯文扫地”,更绝对会让那些仍潜藏着的大批“李唐旧臣”寒心。

  不去贺婚,怕遭二张记恨。去贺婚,怕自降身份过为己甚。更麻烦的是,谁也不知道女皇会有什么反应,她近年来喜怒无常,心思越发幽微难测。

  好在世上还有几个人,猜测女皇心思那么点准头,婉儿正是其中之一。

  韦妃备下厚礼,悄悄来寻婉儿讨主意。婉儿想了又想,最终劝她和太子都不要去,令嫡子邵王去代行恭喜,贺礼加倍便是。韦妃还不放心,婉儿又答允自己先去向二张兄弟打招呼,保证他们不会为此对东宫怀恨。

  招呼也好打,在宫内私下跟张易之说两句话就行了。第一句:

  “皇太子深感五郎大恩,又怕形迹过露,引人疑惑,所以不敢亲至。”

  ——庐陵王显能被召回复立为嗣,多得二张之力。如果双方走得太近,容易招武氏诸王甚至女皇本人猜忌,徒增烦恼,不如表面远着点好。

  “东宫遣嫡子代行。邵王年轻,五郎包涵些。惟愿两家富贵长久。”

  ——邵王重润是高宗天皇大帝亲手册封过的皇太孙,也是东宫唯一嫡子,深得祖母和父母器重,将来立储继位毫无疑虑。二张若能与邵王友善,那女皇死后也可保家族兴盛,两全其美。

  张易之其实是个极聪明的男人,这种程度的点拨,不用费太多力气。对张昌宗么,婉儿向来懒得多说。

  本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邵王兄妹入宅贺婚,二张兄弟已觉面子十足,当晚相谈甚欢。要不是老新娘子突然死了……

  “储君还是不要轻出为妙。”婉儿昨夜回答韦妃,“太子妃若不放心,可带东宫女眷至李侍郎宅吊唁致意……婉儿明日也要再去那宅子。不知道永泰安乐两位郡主有没有受惊?是否方便随娘子同去?”

  她要挨个找婚礼当晚留宿的女客问话,都集中回那宅院,就可以省下她不少跑腿的时间。韦妃连忙答应。

  二女又说些话,宫门早闭,韦妃不可能回东宫了。婉儿邀她同榻,韦妃怕招人眼目不肯,坚持退到下人偏房去胡乱歇了一夜,早起又忙着回家去准备车驾冠服。她行动还真迅速,婉儿本以为东宫女眷怎么也得到下午才能出门,没想到早晨她自己刚出宫,路上就遇到了韦妃母女一行。

  韦妃还把五个曾参加婚礼见过新娘的女儿都带上了。这很对,能证明小娘子们是因悲感来慰吊苦主的,而非“两个杀人嫌犯来接受询问”。

  其实那两个小郡主本来也嫌疑不大。如果凶手是女子,婉儿更怀疑那一群武姓县主。

  女眷们参酌应酬着往正堂走,去拜祭死者臧夫人。婉儿很快发现丧主家的尴尬——没个能上台面的女亲主丧。

  这宅子是宫中赐第,名义上的主人是凤阁侍郎李迥秀——老新郎婚礼上喝得太多,一直没完全缓过来,又还没洗清杀妻嫌疑,如今由一队奴婢看守,不,服侍着躺在偏厢里,只说身子不适,没法见客。前堂一应男宾吊唁,都由孝子二张兄弟接待还礼。

  后堂就没人主事了。主妇臧夫人已死,她婢妾出身,娘家无人,又是再嫁,前夫后夫家的贵妇娘子都不便掺和。张易之兄弟自然也没个妻室能为母主丧。最后居然是梁王从侄女、嫁给二张异母兄张同休续弦的武氏夫人挺身而出,以“逝者儿妇”身份在接待女客。

  武家也不容易,婉儿瞧着披麻戴孝守灵哀哭的武夫人想。明明心里恨死了二张,居然还能抓住一切机会奉承谄媚他兄弟俩,还做得如此自然真切、丝毫不露马脚。

  二张劝动女皇复立亲生儿子为嗣,使得武氏一族十数年苦心经营的大计尽成泡影,更直接气死了魏王武承嗣。武家势力遭此重击,想必人人仇视二张兄弟。如果是他们当中有人借机杀了他们生母泄愤立威,更顺理成章。

  会是谁干的呢?

  婉儿立在一群白衣素裙的女客当中,游目四顾。魏王和梁王家的命妇县主们来上祭了,几家武氏疏属女眷也都陆续赶到,没人愿意在这种时候缺礼数触霉头。

  梁王武三思的三个女儿新野县主、方城县主和平乐县主,正和母亲跪坐在一处低语。婉儿走过去,先向梁王妃行礼问候过,又请她长女新野县主“借一步说话”。

  昨日在这宅子里,临淄王隆基向二张和狄仁杰、婉儿声言,他和薛崇简二人在婚礼当晚长时失踪,乃是与新野县主姐妹交涉婚约去了。婉儿受托查问此事,她觉得新野县主自己也有知觉。

  一听婉儿约她说话,新野县主武雍娘立时反手抓住母亲衣袖,神色慌张,不太想去的样子。婉儿忙和梁王妃一起好言安慰,她也不敢得罪这位梁王长女,知道她很可能是未来的邵王妃和太子妃、皇后。

  雍娘今年十六岁,容貌端正性情和顺。去年她就和另两个同族姐妹一起,被定为邵王妃人选,只待大德高僧太史宗正们占卜合字,挑一个最有福宜男的赐婚。当然这事最后还得女皇作主,女皇心意变幻难测,别人又不敢催促,就慢慢耽搁下来。如今邵王重润的弟妹大多都已定婚,他自己的妻室倒一直悬空未决。

  婉儿把新野县主武雍娘带到僻静处,问她婚礼当晚是否和临淄王隆基、太平公主第二子薛崇简在一起。雍娘颊烧红云,垂首不答。婉儿再三安慰许愿,她才低声道:

  “薛二郎是想取消和我二妹的婚约,请我传话……我觉得那事不妥,一直在劝他……”

  “娘子只和薛二郎说话来着?没见临淄王?”婉儿敏锐地问。

  雍娘点点头又摇摇头:“临淄王把我叫到偏院园子里,就走远了,一直站在院门口给我们把风……我跟薛二郎说话,又回去叫我二妹,又回来,主要都是和薛二郎说……”

  “但是临淄王一直都在院门那里,没离开过吗?”婉儿追问。

  雍娘抚着额头想一想,点头道:“我出来进去的时候,他都在。”

  “可娘子你和薛二郎在院里说话时,就顾不上看门口了吧?”

  小县主“嗯”一声,愈发忸怩。婉儿能理解她心情,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又是未来的大姨子和妹夫,私约独处良久,消息传开对她名节污损太厉害。更何况雍娘还可能是下任太子妃,闹大了麻烦更甚。

  “薛二郎因何不愿与方城县主成婚?”婉儿捺不住好奇,还是多问了一句。梁王第二女媛娘也是个聪明美貌的小娘子,人品不坏,在她看来,那一对少年男女还挺般配的。

  新野县主幽幽叹一口长气:

  “薛二郎心里另有别人,我二妹其实也知道的……”

  一句话没说完,忽听院外有人一迭声叫嚷起来,接着欢呼拥动。又有不少人奔跑喊叫,后堂院内女客也都听见了,面面相觑。婉儿忙起身去问出了什么事。

  消息很快传过来:

  “太平公主侍从看到宅内墙下有毫光透出。方才掘土,挖出了一尊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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